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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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千梣发现，自从那天开始，太子对他算得上是关怀备至呵护之际——用膳时吃最好的、练字时用最好的、练武后的服务也是最好的——相对之下，不仅眼红且恨得牙痒痒的付上毅等人每天都很准时地前来扫荡槿千梣的晚膳，偶尔会大发善心地留下一碗甜汤给他（其实是他们仨都不爱吃热甜品），其余时候都扫得一干二净，实行吃光、喝光、拿光的三光政策。
好在槿千梣跟着慎悟道人时都吃得很清淡，进宫后已吃得比往常多，少吃一餐也没啥大不了，倒是付上毅等人持续半个月的搜括行动后，悲哀地发现进食过度，每天扎马都消不掉肉墩墩的小肚腩，连四肢都开始向肉嘟嘟的藕节发展。
匡隶是最先放弃的，他是刑部尚书匡成独子，家中向来不会少了他那份吃食，进宫后也常有家人送小吃给他，别人是一日三餐，可他在空暇之时又吃了不少饼干糕点，很快就如吹胀气球般胖起来，走路一颠一颠地，丝毫没有半分贵公子气息。
其后是公子洺，他虽丧母后就被送入京为质，但也是从未缺过吃食的少爷，且东宫三餐原就比一般人家中来得丰厚，虽说太子青眼槿千梣额外把好吃的给了他，却是没少了其余人的份。公子洺一开始是兴起而跟着付上毅与匡隶去瓜分槿千梣晚膳，等他发现日常活动不足以消耗掉他所进食的份量，他只呵呵笑了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至于付上毅——这家伙就是个无肉不欢的家伙，据说安国侯之所以不喜这个世子，除开安国侯夫人的性格，付上毅的食量也是原因之一。付上毅一餐饭顶得别人的三餐，且肉多菜少，每每跟自家人吃饭都把肉给扫光，只留下豆腐青菜汤水。进了东宫后，这家伙稍收敛了一点，但耐不住他是个半大伙子，吃得快饿得快，所以槿千梣的晚膳实在是他的大补。
一开始时，槿千梣摸不清太子的想法，在太子面前都显得战战兢兢，尤其有一次武课后太子竟然拿着毛巾帮他抹脸，他吓得普通一声就下跪，连声陈不敢劳动太子殿下。太子当时虽没有发怒，脸上却显出了黯然神色，像是在暗自泣诉槿千梣的不对，加上晚上时付上毅又把他绑起来说要替太子教训不知趣的他，闹得槿千梣一度头疼不已。
尔后冯国莘不知从哪里得知此事，这才想起跟槿千梣交代说太子已知槿千梣就是当年的救命恩人，思及前辈子太子误以为槿千柳是恩人，成亲后对槿千柳有求必应，且其态度仿如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了后，槿千梣也理解太子的作为。
于是后来太子再次万般小心地献殷勤后，发现槿千梣的态度已不如之前的不知所措，甚至还软合了下来，对太子也不复之前的恭恭敬敬，反倒是有说有笑的，偶尔还会主动问及太子的情况如何。太子自是喜逐颜开，每日都笑呵呵地凑在槿千梣身边，跟其余伴读之间也能说上话，偶尔还会互相取闹，倒是让东宫多了点热闹与人情味。
在宫中住了半年有余后，太子与四个伴读都起了不少变化，其中匡隶在表面上变化最大，从个可爱小童进化成年画童子，待得秋冬二季时，穿上棉衣后竟像个圆球般圆滚滚地；付上毅在宫里吃得比家里好，又比以往多时间练武，没多久就开始窜个子，衣服也换了好几套；槿千梣、公子洺和太子也稍有长高，但不及匡隶和付上毅，穿起厚重的棉衣后也不显胖。
至于学习上，付上毅依然把早上的文课当成补眠的天堂，是以除了他之外，其余人都长了不少知识，尤以槿千梣为甚；下午的武课在他们扎了半年马步后终于开始教授简单的手脚功夫，不求一击击杀，但求能自保。兼之已经入冬，武课也转为室内教学，暖烘烘的火炉烤得众人直流汗，每次上完课后一身黏糊糊的，让众人急呼呼地跑回去洗浴。
这半年相处下来，众人也习惯太子对槿千梣的优待——从赖公公处流传出的说法是太子看上槿千梣，所以要亲自考验槿千梣的为人，看他是否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其余伴读不说，东宫的侍从也习以为常，甚至会有时主动上前去服侍槿千梣，表面上看来，槿千梣竟像是成了东宫的第二主子。
所以当太子被冯皇后召至凤仪宫训斥时，太子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泺儿最近糊涂了吗？”冯皇后浅浅地啜了口茶，“不过区区五品郎中之子，朝上一抓一把，需要泺儿委身去讨好吗？也不想东宫上下里外多少只眼盯着你们，泺儿这般做，难道是嫌伴读太多了，还是嫌最近父皇没空理你们？”
冯家派人来商量时，冯皇后是赞成让太子知晓槿千梣身份的，毕竟现在太子身后虽有冯家人，但冯家也有自己的私心，不可能全心全意为太子效力。要是太子建起了自己的班底，一旦日后有机会接触政事，东宫也有拿得出的人手去安排行事。
是以这次选出的伴读人数虽少，但都是冯家及冯皇后再三斟酌后认为能一心为太子服务的人才。匡隶虽年幼且好玩，但其父一向刚正不啊，是清流派主要人物，若其父隐退，匡隶便有机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代的清流中砥；公子洺虽是镇南王废子，若有朝一日朝廷要削藩，由公子洺出面是再好不过；安国侯身为唯二握有军权的异姓王，其世子付上毅也不容小觑；唯有槿千梣此人，因曾救过太子，又是慎悟道人弟子，冯皇后才不计较他的出身纳了他为太子伴读。
当然，这些打算暂时还在冯皇后的肚里打转，想待太子冠礼后设立东宫官吏时再说。可看现在的太子，哪里还有太子的样子？冯皇后要这一群伴读将来给太子卖命，太子却屁颠屁颠地跟在伴读身后转，几乎是把力所能及的好东西都给了槿千梣，连带其余的伴读偶尔也能沾光得到点好东西。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槿百江的弟弟槿百河居然在醉酒后放话说将来他的侄子是要当太子妃的，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槿薄二家夫人因此事被冯皇后叫进宫里敲打了一趟，但连两家掌权夫人都不知槿千梣在太子东宫过得怎样，反倒是槿薄氏对冯家推荐槿千柳进靖沅书院感激不尽，言里言外都是向冯皇后示忠心。
冯皇后与冯家百思不得其解，然槿百河之词已开始流传，为了抑制流言，冯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出了另一官吏的绯色新闻，让槿千梣一事暂时被淡忘。另一边冯国莘与刘璋立则忙了好几个晚上，就为了弄明白谁是东宫的钉子。
太子虽不知其中详情，但也知晓最近实在是做得太明显了，尤其有次在校场时，付上毅一时兴起跟槿千梣交手，引来了不少宫人旁观。等俩人淋漓尽致地打了一场后，心急的太子大踏步地上前替槿千梣抹汗，却忘了身边还有不少不熟悉的宫人。后来还是赖公公及余嬷嬷出面敲打了在场的宫人，这事才没有被传扬开。
只是眼下看来，没被扬开的消息，不代表能被捂着一辈子。
太子低头喝茶，随后向冯皇后点了点头，“孤知道了……只是槿千梣与他人不一般，孤无法对他一视同仁，望母后见谅。”
冯皇后气得捂着胸口喊心疼，“本宫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养了好几年的儿子居然要跟本宫作对，是否我儿被狐狸迷了心蒙了眼，看不见本宫这一片为母之心啊～”
“母后多虑了，”太子眼里露出一丝不耐，“前些日子是儿臣没处理好，此事不会再发生，还望母后放心。”
待得太子答应冯皇后会收敛，又再被冯皇后的泪水与鼻涕洗刷一番后，终顶着一张黑脸离去。他虽是冯皇后亲子，这些年却被冯皇后闹得挠心，若不是三皇子上位后冯家定然没有好下场，他也不想坐上那个高不胜寒的位子，连个亲密的人都没有。
等太子走远了，余嬷嬷缓缓地从凤仪宫后殿走出来，轻轻地为冯皇后抹汗，“娘娘别哭了，冯公子之前说过，孩子长到十来岁就会开始叛逆，处处跟父母作对。等太子再长大些，定然能明白娘娘的心意。”
冯皇后抬起头，眼底竟是一片清明，完全没有哭久后的红肿，“本宫知道，这孩子就像他父皇一般，别人不让做的事他偏偏要去做，跟他多说几句话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有时候本宫真奇怪这孩子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要知道他每个月见皇上一次，每次不过一个时辰，却是跟那负心人越长越像……俗话说外甥多似舅，我倒宁愿他长得像大哥他们，也不想他跟皇上一般地冷漠无情。”
“娘娘忧虑过度了，”余嬷嬷轻声哄着冯皇后，“老身见太子待人一片至诚，心里没有半点黑暗，之所以执着于槿公子也不过是为了‘滴水之恩涌泉以报’，万不像那人一般过河拆桥翻面不认账，将来太子定是个明君。”
“希望如此，”冯皇后长叹一声，“上个月太后才跟本宫说她娘家侄孙女是个好的，本宫还寻思着若看顺眼了就先定下来，待太子冠礼后立即下定，眼下看来……还得再等啊。”
等什么？冯皇后没有说，余嬷嬷也没过问，只是轻缓地替冯皇后捏着肩膀，“娘娘也别想太多了，太子长大了，若像往前般事事替他拿主意，太子怕会不高兴。”
“本宫知道，”冯皇后闭上了双眼，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有时候，本宫在想，本宫到底在争什么？就算当年本宫没进宫，冯家依旧好好的，不过是没眼下这么热闹罢了。进了宫，得了一时欢心，却不知不过是当了那人的一把刀，指哪挥哪，既不污了他的手又攥着冯家的把柄。待得泺儿出生后，那人更是翻脸无情，好好一个皇宫愣是像个勾栏院般迎来送往，后宫的财政只出不进，着实闹得本宫头昏。若不是碍着面子不敢对亲儿子下手，泺儿也许连这世界都瞧不上一眼就去了……”
冯皇后越说越痛心，越说越小声，等得她的声音完全低得听不见后，余嬷嬷放开了双手，并悄悄地替她披上被子。
后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敢说自己活得顺心顺意的。有人爬得高跌得重，有人苦尽甘来，有人一生挣扎，也有人起伏不定。这么多女人守着一个男人过活，生生把红颜熬成白骨。运气好的能睡在棺材里寿终正寝，运气不好的也许是往枯井一扔，或是席子一卷扔出宫。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不少女人争破头想挤进这座高墙里，就为了那昙花一现的荣华富贵。
唉……年纪大了就越发爱胡思乱想，还不如回东宫去多服侍太子几年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