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儿开到荼蘼》月**掬

6、Part 5

　　三天后，高三七班和它的周边都了解了一件事，校花主动从名流济济，人才如麻的尖子班转到差生班的理由只有一个：韩澄阳。
　　一周后，校花喜欢高三七的韩澄阳，为了他不惜投身乌衣巷，成了全尚德人都知道的事实。校花的许动让她那些相当小资的姐妹淘无法理解，她们希望校花能够给她们一个她自贬身价的理由。
　　施萌萌扬起长长的眼睫，露出一个纯洁无辜的表情：“我一直以为鱼是很美丽的动物，可是当我在鱼群中发现了一条龙，那些鱼怎么还会入我的眼呢？”

　　秋风袭袭，从三楼东侧的窗子悠悠地飘入，裹带着淡淡的干枯草叶的味道，轻轻地掠过澄阳黑玉般的短发，从他挺直的鼻梁上滑下，随即“咚”地一声撞到了另一个人的鼻尖，撞得它七晕八素，差点儿忘记该如何飞翔。
　　是谁啊，贴得这么近？
　　它轻轻回旋飞舞，于是看清韩澄阳身边坐着一个小美女，一头乌黑的长发轻轻地舞动着，面孔尤如白瓷一般细滑。她象漫画中用彩色泡泡堆砌起来的娇娇女一样光媚。
　　“澄阳，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小蛋糕，你吃吃看，味道喜不喜欢。”
　　一只小巧的蛋糕送到了澄阳的面前，蛋糕被塑成了小熊宝宝的样子，油油的，黄黄的，看起来已经让人直流水了。
　　“谢谢。我不喜欢吃甜食。”澄阳用食指拄着施萌萌的额头把她的脸推到了一尺以外。
　　“那你喜欢吃什么小吃，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太麻烦了。”
　　施萌萌微微皱起眉头，这家伙是怎么一回事吗？刀枪不入的，一副伫立花树下，片叶不沾身的样子。咬咬下唇，她又微笑着说：“不会麻烦的。只要你能喜欢，对萌萌来说，就是最开心的事了。”
　　澄阳有些不耐烦了，“施同学，坦白地说，十岁以后我就不看漫画了，因为我那个时候已经觉得漫画里的人物非常白痴。所以，我请你不要不停地在我面前扮演漫画中的人物了。”
　　萌萌的脸一下子红了，随即又变得苍白，可是她的目光却更加明亮，一瞬不瞬地望着韩澄阳，“和你讲喔，十岁以后我也不再看漫画了。如果你接受我的小蛋糕，我就会在我心底嘲笑你是个白痴。很高兴你和别的男生不一样，没有让我失望，所以韩澄阳同学，我郑重地告诉你，你做好准备吧，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男朋友的。”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引得高三七班一片寂静。所有的同学都侧头凝望着澄阳，等待着他的回答。
　　韩澄阳眯起了眼睛，微微地翘起右边的嘴角，“我不喜欢女孩这样强势地讲话，难道你给我绞索，我就一定把我的头放进去吗？三秒钟以后上课铃就响了，因为你自称是这个学校最漂亮的女生，为你这份很勇敢的自信，你刚才说的话，我会选择忘记。”
　　他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响了起来，施萌萌圆睁着大眼瞪着他，心中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可是那种争服的欲望也越发强烈。她一甩头，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喃喃地说：“等着瞧，你一定是我的。”

　　数学课非常枯燥，高三七班的学生开始晕晕欲眠。
　　澄阳把视线投到窗外，无意中他看到校门前的柏树下立着一个高瘦的男子，穿着剪裁合体的西服，秋色中，常青的柏树下，卓尔不群。他心中微微一动，望着那个男子，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可是隐隐地觉得他与平日里那些擦肩而过的路人不同。这感觉让他自己都觉得很吃惊。
　　突然，他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横穿校园奔向柏树下的男子。一身白色的轻便运动装，长发在淡黄色的秋色中一荡一荡地飞扬，这个人竟是他的小黎老师。
　　他看着她奔跑到那个男子的身畔，他们立在树下对望着，阳光金灿灿地从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空气中弥漫着虚幻的光芒和雾气，过了好久那个男子拥抱了她，然后他们手拖着手从树下走开了。
　　嘴角的线条慢慢僵硬了。他缓缓地把头转了回来，置身于沉闷的教室，望着黑板前依旧滔滔不绝的数学老师，他突然觉得自己郁闷得快窒息了。
　　“施萌萌。”他大声说，语调冰冷而僵硬。
　　老师怔住了，全班同学怔住了，施萌萌也怔住了。
　　“我们，去约会。”
　　粉笔头从黑板前滑落，老师傻傻地望着他，全班同学也集体扭头，傻傻地望着他。他说完就站起身，双手袖在口袋中，从教室的后门走了出去。
　　施萌萌的眼睛傻傻地追随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回过神了。太帅了！她绝望地叹息，大声地叫着：“等等我。”然后象一只小鹿一样蹦起，飞快地尾随他而去。
　　许久，高三七班爆发出有史以来最大的欢呼和起哄的声音，在尚德的上空，久久不散。

　　这座城市最中心有一座广场，广场的四周有着许多大型的供物中心和餐饮娱乐场所，是人们平日里休闲的好去处。
　　一格一格地踩着甬道上五颜六色的地砖，施萌萌不时望着袖着手儿走在自己身边的澄阳。约会是这个样子吗？不停不停地走路。从城市的一角一直走到城市的中心，好累啊。
　　萌萌的两脚酸痛，她仰头望望天上的流云，再看看身边来去匆匆的路人，一丝无力的感觉从心头升起。自己喜欢的是怎样一个古怪的家伙啊！原来那些漫画书都是骗人的，花泽类的那种美好，跟本是作者自恋的产物，谁要是做了他的女朋友，只怕就跟和空气谈情说爱没什么两样。
　　她胡思乱想着，不小心和身边一位行人撞上了，撞得她身子一侧。
　　轻轻的一侧，她的手臂触到了澄阳的手臂，好象有一股电流，一瞬间击中了她。鼓起勇气，她顺势挽住了澄阳的手臂，起初还是怯怯的，待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后，她便紧紧地挽住他，那一刻，她只觉得横穿半个城市的辛苦，沉默得象陌生人所带给她的郁闷全都散去了。
　　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她侧着身子就拍。
　　突然，澄阳停下来不再走了，萌萌连忙心虚地把手机藏了起来。她抬起头来望向澄阳，只见他的双眼正向不远处凝望着。
　　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喷水池，水流铺展着美丽的曲线。细小的水花轻轻盈盈地飞溅，弥漫着碎屑般的光点。四五个男孩子正在喷水池旁玩街舞，引得广场上休闲的人们三五成群得来观望。
　　快节奏的音乐，自由奔放的肢体语言和随意洒脱的舞步和谐成一种非常时尚浪漫的运动。
　　澄阳的眉轻轻地飞扬了起来，推开紧紧抓着自己的萌萌的手，他踩着拍子，舞动着手臂几步就滑入了舞池，然后跳动起来。他的舞步花样非常多，身体的控制能力也很棒，于是跳着跳着，旁边的几个男孩都成了他的陪衬，他们索性不再跳了，围成圈子，一边拍手一边吹着口哨为澄阳加油。
　　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大家都被澄阳的自由奔放而有力的舞蹈而震撼了，集体一边摇着身子律动一边拍手加油。
　　萌萌呆呆地立在观舞的人群中，紧握着手机，却已经忘记了拍照。细碎的水滴金灿灿的，如一层薄纱，澄阳就是薄纱后一个自由的舞的精灵，他的每一次纵跳和律动都象是一种生命的博动与绽放。
　　这个智商二四○的男孩居然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舞者，他又酷又帅的外表下居然有这样灵动而奔放的心灵！
　　萌萌心中再一次绝望的叹息，是谁说的来的，一见杨过误终身。
　　这个男孩，他必须是我的。

　　秋夜，几片薄薄的云笼着轻轻升起的月。月光半明半魅。
　　澄阳蹬着脚踏车踏着树影斑驳的月色回家。街道在夜色下异常得宽敞阔大，经过一个长长的斜坡，再拐一个弯儿就到家了。澄阳用力蹬着车子，任夜晚凉凉的风吹透衬衫。
　　冲动之下翘了一上午的课，结果下午回到学校，顾秘书已经端坐在教导主任室里了。经过一番长达五个小时的教导，把身在国外的父母亲拉出来压了他Ｎ次，如此地兴施动重，只是因为他“犯规”了。
　　他只好再次承诺以后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顾秘书的脸依旧是紧张兮兮地，他看着觉得可怜，一念之下写了悔过书和保证书。
　　反正身上的枷锁已经沉重得不得了，也不差这小小的两道。
　　脚踏车蹬上了那道长长的斜坡，道路两旁的树木隐在黯淡的月影下，明明是单薄稀疏的一排，却显得象一丛寂静的深林，回顾之间满眼的深邃。
　　不用踩踏，车轮借力向坡下滑去，象流淌在丝绢上的珠子，由着人的心儿一忽儿也坠了下去。
　　不远处，斜坡快到尽头的地方，停着一辆人力三轮车，车上满满地摆放着物件，靠得近了，澄阳才看清是几件简陋的家俱。
　　很老旧的家俱了。
　　他不禁好奇地看了几眼。
　　一人多高的原木柜子在他眼前错过，立在柜子后面的人显露了出来。一身白色的运动装，长发，皎白的面颊，缓缓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又很快地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他微怔仲之时，脚下的车子已滑出了好远。单脚踩在地上，他定住车子，扭头回望。距离并不远，要是那人的身影已经不很清晰，好像已陷在淡淡的月光中。三轮车解下车上的家具，离开了。她望望身边笨重的箱子，挽起了袖子，连拉带拽地拖着箱子。
　　箱子以蜗牛的速度运动。
　　他无法置信地望着场面，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是一尘不染，恍如仙子的。她这是怎样啊？
　　从脚踏车上跳下，他奔过去，二话不说地推开她，扛起那个箱子，“我来。”他瞪着黎洛，“搬去哪里？”
　　黎洛吓了一跳，看清是澄阳以后才放下心来，连忙挥手向一个低矮的土楼指一下，“那里，二楼。”

　　立在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间里，澄阳吃惊地环顾，他从不知道，这样简陋的地方也可以住人。面积小还是其次，房间里有一股奇怪的气味，象是霉味，其中还夹杂着类似腐烂的水果发出的气味，而且光线很差，灯光昏黄而暗淡。
　　“不好意思，我刚刚搬过来，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黎洛却很兴奋，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然后立在空空的地中央，对澄阳微笑，“还要麻烦你，放我把家俱摆好，弄好后老师请你去吃夜宵。”
　　于是澄阳又知道了，两个箱子拼在一起就是床，塑料椅子的功能更是完备，即能坐，还可以摆放一切物品，两个椅子放在一起，上面再放一个面板，厨房的操作台就有了。
　　半个小时后，房间布置好了。澄阳望着依然简陋的房间，忍不住开口：“小黎，这是你的家吗，你的家人呢？”
　　黎洛放下手中的抹布，望着澄阳，眼神澄清无比，“家人啊，不知道，我从小就在孤儿院里长大。他们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山洪暴发，我的父母亲和所有的亲人都被洪水卷走了。所以，我没有家人。我现在有家了，虽然蛮小的，不过，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每一个开始，都会给一切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今天是个好日子啊！走，咱们去大吃一顿。”

　　街角的肯德基店。
　　澄阳望着面前的薯球，大桶冰激凌和卡通鸡腿汉堡，慢吞吞地说：“你当我是五岁的小孩吗？”
　　黎洛盯着他，怔了一下，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这个，对不起，这是我喜欢吃的东西，我没有多考虑。你不喜欢再点些别的吃好不好。”
　　澄阳无奈地耸耸肩：“不用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其它的东西。”
　　两人开始吃五岁小孩最钟爱的食物。
　　“小伙子，没看出来啊，你力量蛮大的。”
　　“是什么让你质疑我的力量？”澄阳叉起一个薯球，从各个角度研究它。
　　“我看你平常总是自己一个人，也不喜欢运动。所以以为你的体质可能不是很好。”
　　“你错了，我又不是动物，为什么要运动给别人看？”
　　“韩澄阳，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用一种很……很老气的方式讲话？你才十九岁哎。”
　　“真是抱歉，我的高智商催老了我的心理年龄。我还不喜欢装嫩。”
　　黎洛长长吐气，她觉得刚好相反，是高智商给了这个男孩一种错觉，他自己是个成年人，可是事实上他和同龄人没有两样，或许还要更加脆弱和容易受伤。
　　“小黎，他，为什么不来帮你搬家？”澄阳反反复复地研究了那个薯球很长时间以后终于开口。
　　“他？你在说谁？”
　　“就是上午那个人，我……我们在窗子里都看到了，你们还熊抱来的呢。”
　　听了他的话，黎洛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他不方便的，因为他不在这个城市。”
　　“听起来象一个故事，小黎，讲讲好不好。”
　　“韩澄阳，我记忆中你是最不八卦的一个了。怎么也学坏了。”
　　澄阳抛下了手中的叉子，望着黎洛，“如果我说我不是八卦，而是在关心你……关心我的老师，那么你能不能用一种坦诚的方式回答我。我只是在想，既然是喜欢你，或者说爱着你的人，他怎么会由着你住在那种地方，由着你深夜的时候一个人把沉重的家俱和行李搬到那种地方去。”
　　黎洛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了，她惊鄂着望着面前的男孩，无法相信他居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她喃喃地，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不是，不是那样的，你不知道生活的辛苦。他，当然也希望我好。嗯，我没告诉他。他……当然关心我，你懂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他非常爱我，他为了我曾经被打断过一根肋骨。……”
　　突然，她不再讲话，望着对面的男孩子，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种灼热的光芒。她措手不及，心里更慌了。咬咬下唇，她艰难得开口：“那是我的私事，与你，我的学生，无关。家里的窗子还开着呢，不太安全，你慢慢吃，我要回去了。谢谢你帮我搬家，韩澄阳同学。”
　　她匆匆地离开了，直觉上那股灼热的目光还在尾随着她。她开始不安，因为她隐隐地感到，这种目光是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