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膛手分析报告》菲拉

9、第 9 章

　　冬日倫敦比平時增加了幾分奢華。
　　大雪飄飛的街道上，貴族們穿着昂貴皮草在打理聖誕的裝扮，鍍金的小球和銀色鈴鐺挂在門口，配上淡粉、绯紅、湛藍、天青的綢帶，在银色世界里添妆画彩。
　　就連倫敦警署也比平時多了幾分熱鬧，門口兩棵聖誕樹上挂了幾個金屬五角星和雪球作裝飾，警署裏面也堆滿好心市民送來的聖誕禮物。
　　“Merry Christmas~！”
　　“別傻了，”推開元親遞過來的禮物盒子，元就顯得有些神情恍惚，“今天是平安夜，聖誕是明天。”
　　似乎自從那天以來，這位警官就總是神在在的。不怎麽駡人了，也不發火，態度卻懶洋洋的，這樣元親覺得很沒勁。
　　“元就不去採購聖誕節的東西啊？”
　　“我……”元就看了他一眼，“本家讓我聖誕節回去，所以明天就會坐火車離開。大概是一個星期后吧，聼完家主嘮叨再回來。”
　　元親‘呀’地脫口而出：“你不在這裡過聖誕嗎！”他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失望，原來他在期待跟元就過聖誕？連對方是有家人的都忘記了。
　　元就顯然也看到了他的反應，極淡地彎了彎嘴，用實在稱不上是笑的表情說：“不過平安夜就在這裡一起過吧，反正公寓裏也沒有人。”
　　工作堆積了大把，最近因爲搭檔消極怠工，而且負責刑事案組的警察居然去巴黎度蜜月了，理所當然工作也壓到他們頭上。
　　元親把這些東西都抛開一邊，將桌子騰空出來，上面擺放招個聖誕節收到的禮物。
　　“送給你的好多啊~”不停地把包裝小袋子挑出來，上面卡片寫着‘送給毛利元就~’或者‘送給元就~’也有‘送給元親大哥’的，裏面多半是糕點與感謝信件。每年清點聖誕禮品的時候，元親會想，也許做警察的樂趣就在此。
　　不過只來了半年的元就收到禮物居然不比自己少。
　　“哎呀~這個禮物好可愛~”元親捧起一個黑色金邊緞帶軋的盒子，上面還拴了另一個密封紙袋，用紅筆寫着：‘送給元就和元親’。
　　傻瓜一樣嘛。元就撇撇嘴，還是順着接過來拆開絲帶，很意外地，裏面竟然是一塊奶油蛋糕，用超級可愛的餅乾作裝飾，中間還鋪了很多草莓醬。連情緒消沉的元就也忍不住想‘好可愛呀~’
　　“這個是崇拜者送的？”元親舔舔嘴，這個蛋糕細緻到草莓醬上還用葡萄乾點綴了兩人首字母拼音，“還沒吃晚餐，不如就把這個吃了吧。”
　　“好啊~”元就也難得開心起來，“先說我要吃大份的。”
　　他拿起餐刀切開奶油，切開軟軟的蛋糕芯，然而刀子在中間踫到什麽東西停住了。元就奇怪地將蛋糕分開來，發現裏面有三根人的指頭。
　　這個心情陰鬱了整天的警官立刻扔掉刀，厭惡地推開桌子。元親撕開紙包，裏面掉出一個被開膛破肚的人偶，製作精致的棕色頭髮和綠色衣服標誌了這個人偶的身份。
　　同時飃下的還有一張卡片：Merry Christmas——jack the ripper

　　在兩人爲蛋糕再度陷入情緒低沉時，一輛深褐的馬車停在警局門口。
　　“是這裡嗎？”車裏的人隔了窗簾，用帶了拉丁語調的英文問道。中性的聲音冷靜中帶了凜傲，听着有說不出的優雅。
　　“先生，倫敦警局就是這裡。”
　　“哦~”揭開車帘，車上走下來個冰雕玉砌的美人。他全身包裹在修長的羊毛白裘衣中，衣領一圈銀白色的絨毛根根立起，溫柔地掃過臉。那張臉擁有驚人的魅力，讓人看一眼便忘不掉。柔而有刃的眉梢跟隨眼角上揚，那眼睛冰藍的，含帶了傲氣與妖氣，既是清冷卻又柔媚入骨。淡白色的頭髮細細碎碎，卻是一根不亂地梳在腦后，手上還拿了把極長的日本刀。
　　他望警署的門口看了一眼，旁若無人地踏步走入。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元亲抱着手站在窗边，眼看情绪低沉的元就又开始了他无情地赶工作。要是今晚不能打破沉闷气氛，这个来之不易的平安也就会变成加班夜了。
　　突然元亲眼前一花，仿佛站了个人在门口。
　　不对，并不是门口，而是一位白色长衣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而半刻之前，那里明明是没有人的！他眨了眨眼睛，想确定自己是不是见到了圣诞老人。
　　但是……仿佛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圣诞老人……年轻的男子全身笼罩在雾气般的白色中，而且长得很美。以前元亲调来伦敦警剧的时候，他的同事就无比羡慕地说：“伦敦美人很多。”
　　于是他带着愉悦的心情到了这里，果然见了很多漂亮的人，无论自己的搭档也好，那个奇怪的画家也好，还有如今自己面前这个不速之客，让长宗我部怀疑伦敦空气是否有助于基因变异。
　　“你……是谁？”不确定的话语一出口，元亲自己也觉得怀疑起来。
　　元就也跟着转过身子，同样路出诧异的表情：“你是怎么进来的？”
　　“外边没有人，我就这么走进来了呗。”那个声音淡淡地说。
　　“你是谁？”
　　“忘了介绍。”男子优雅地将手放在胸口，嘴唇略微上弯，露出标准的礼节性笑容。“我叫上杉谦信，是个侦探。为了调查开膛手事件今天刚到伦敦。请警方对我的工作给予配合。”
　　半夜三更到访的侦探，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警察局——绝对可疑！
　　“你……”元亲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对方把手一招，果断坚决地说道。
　　“今天来向两位打个招呼，我们就此告别。”
　　“……”就这样，长宗我部第二个字还卡在嘴边，那个男子已经从眼前消失了。的的确确，他说完话的下一秒钟，办公室里又只剩了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元就跑到窗边看下去，警局门外约200米处隐约有一个身影，不急不徐地在走着。

　　长宗我部抱着双臂走过来，他注意到表情和眼神都很淡漠的元就有一瞬间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情。
　　“這人到底是谁啊？”
　　“不是说自己叫上杉谦信吗？”
　　果然是这种回答。
　　“我当然知道，我是说，元就你知道他？”
　　“不，”漂亮的搭档摇了摇头，细碎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里飘散。“很古老的姓氏，我只能说……大概是英国旧城堡贵族的后代吧。”
　　元就弯腰去捡飘落地上的纸片，那一刻他的眼神变了。
　　“这家伙！”
　　“怎么？”元亲凑过去看，元就手上已经不是那张jack的卡片，而是一张印有鲜红j的纸牌。纸牌背面依然写了‘merry christmas’，签名谦信。
　　元亲突然很想笑，尤其看到元就恨恨地把纸牌捏在手上，似乎想把它撕成两半又怀有犹豫。“……居然擅自拿走重要证物，果然是个可疑的人！”
　　“不重要了~”
　　“不管重不重要，那张卡片是……”正要发泄不满情绪的他被元亲拉入了怀里，抽走他手里的卡片。元就尝试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
　　“我说不重要。今天是平安夜，已经有两个人祝贺我们圣诞快乐了。”
　　“那又怎么样？”元就别过脸，他的神情果然很不自在。也许一个晚上都是如此，才用埋头工作来掩盖。
　　元亲把脸埋到对方脖子边，咬着耳朵轻轻说：“圣诞快乐~”现在气氛和姿势都非常到位了，元亲很自然地抬起对方下巴，慢慢靠近，然后准备送上去年与今年交接时的第一吻……
　　元就却迅速抬起手，挡开了他的动作，而且躲闪目光不愿意再接触对方眼睛。
　　体贴的好男儿没有再坚持。他放开手，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窗外莱茵河同天边相接处，微薄的晨曦已经在雾气中泛起一线暗淡的亮色。

　　清晨六点，火车在晨雾中缓缓开走，站在月台之后的长宗我部元亲点燃一根烟。
　　他没有去送，而是在对方离开的时候装作懒洋洋地泡咖啡，这样元就会不会是生气？那个靠在窗边的年轻男子在火车开动前一直支着脑袋，望向窗外，这一幕让元亲有点点感动。
　　也许元就不是在看自己，当然，他经常发呆。
　　如果是的话……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火车总要离开，人也总是会走。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倒不如好好珍惜眼前。”
　　不对……这完全不像自己会说的话！元亲察觉，这根本是另一个人在说话，在他身后咫尺发出来的。这声音有些许熟悉，但他却想不起来。
　　这时，站台上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警察的反射神经让他一跃而起，朝事发地点冲过去。
　　一个男人慌张地同自己擦身而过，元亲迅速停住脚步转身，身后当值警察和人群混乱地跑起来。
　　“他把人推下去了！”
　　“抓住他！杀人犯！”
　　那个男子只是跑，跌跌撞撞地推翻了前面的行李架，慌不择路竟然朝出口反方向逃去，越过栏杆冲下铁轨。元亲在后面紧跟着，一面感叹伦敦世道的不太平，一面回忆那个声音。
　　冷静，清晰，充满俯视感。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跟随犯人跳过一道深深的沟壑，再转入堆放货物的集装箱通道，由于心不在焉他的跑步速度都降低了，这么久也没捉住那该死的家伙。
　　那是在关心自己么？
　　一个急弯转过，眼前的情景让元亲吓了一跳。
　　昨晚所见的那位身穿白色大衣的高挑男子不知从哪里走出来，挡在了小巷的出口，惊惶而走投无路的男人眼看无法通过，正悄悄从身后摸出手枪！元亲刚打算出声提醒，他突然看见那个神色倨傲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极长的刀，并略微低下了身子作出拔刀斩的姿势，他平静的表情似乎是将这人一刀斩断也不过等于斩根木头。
　　搞不好是犯人的性命比较危险呢。
　　他大喊一声：“小心！”随后整个人扑了上去。

　　“你还真是狼狈呢。”
　　元亲略略抬起头，一双冰蓝色的眸子俯视着自己。他想起来了，在站台说话的就是这个声音，自称上杉谦信，仅有一面之缘的神秘美男子。
　　犯人被他压在身子下，握枪的手遭到了刀鞘尖端毫不留情地敲击，似乎手骨已经碎了，男子断断续续地发出哀号一般的惨叫。
　　“你刚才打算杀他？”
　　“……”谦信没有否认，也没点头，只是淡淡仿佛回忆地说，“曾经领地的领主有自主生杀权，凡是犯罪者可以自行处置。”
　　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还有这把刀，是日本刀吧？长得很罕见啊~但是在伦敦带这个是犯法的。”
　　“无妨。”
　　这句话说得非常确定，元亲搞不懂到底是佩刀已经经过了允许，还是这个人根本不把禁令放在眼里。
　　“长光是我的另一个身体，我们不会离开。”他望向刀的目光倒是很温柔，唇边妩媚地绽开一个微笑。这笑容让直觉感很好的元亲又想起了谁。但那个‘谁’的形象还没从脑海中跳出来，眼前这个行踪不定的男子转身又要离开，元亲终于忍不住问道。
　　“等等，你要去哪里……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来伦敦到底是做什么的？”
　　“找人。”
　　“呃……你能不能~一句话稍微多说点？”
　　谦信微微垂下睫毛：“我来找一个叫做武田信玄的男人，他行踪不明。还有开膛手杰克本人，如果你知道有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就请告诉我，我会用同样珍贵的情报来交换的。但是现在我不能，也不想告诉你原因。”他抬起眼睛，不明意义地轻笑起来，“这样……可以了吗？”
　　面对谦信笑容中令人赞叹的高贵以及令人迷惑的妩媚，很难想象有人能够将这两种特制混合起来。他尾句刻意放得轻缓，听在心里仿佛是耳边的私语，元亲意识迷糊了片刻，眼前一花，仿佛凭空开出无数妖冶的玫瑰来，当他清醒过来后回忆这一想象立刻打个冷战。
　　“抱歉，前一个人我没听说过。不过我会为你留心警局的调查记录……他失踪多久了？”
　　“七年。”张口吐出一个难以置信的数字后，美丽的男子扬起风衣裙摆，丢下句评价：“你真是个不错的人~那，告辞了。”
　　下一个瞬间，元亲面前只剩下小股清凉感的风，穿过集装箱前后空旷的铁轨。

　　第一次与第二次，他的出现与消失同样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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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同一个伦敦不同角落，过着完全不同的圣诞节。

　　“圣诞快乐~！亲爱的~！”
　　“圣诞快乐~！达令~！”
　　“看看圣诞老人给了我们什么礼物——哦~~天哪~！多么漂亮的饭勺~~亲爱的~我可以马上去为你盛米饭了~！”
　　“等等，我的礼物是——当当当！大大的碗！上天真是太了解我们了~对吧？阿松？”
　　“是啊~~利家达令~~~”
　　…………
　　清晨被这种声音吵醒，竹中半兵卫目前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昨晚弄平安夜晚餐已经非常兴奋了，而礼物根本就是这两个人睡觉之前放在对方床边的。到底是什么让这一家子每天都可以莫名其妙地兴奋无比？
　　门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跑步声在门口停住。在对方撞开门的同时竹中及时塞上耳朵。
　　“merry——Christmas！！！”
　　他等待对方雀跃的心情冷却几秒，在庆次快要露出失望神情的时候才对他说：“merry Christmas，庆次。”
　　这个大男孩有些难以置信的，几乎是感动得跳起来。第一次的新年祝贺居然是对着别人说出来。半兵卫心里小小地遗憾了下。不过~能让对方这么开心，也就算了吧。
　　“猜猜看圣诞礼物是什么？”庆次边说边将一个盒子放在了他面前。礼物并没有特别包起来，上面还沾了清晨的雪花。
　　然而，还是很让人惊讶。
　　“这个是……颜料？”
　　“猜对！”无视对方根本就没去猜的事实，庆次温和地揉了揉对方头发，自从第一次貌似把这个柔弱的男子吓到后，他接近竹中的动作一直很小心。“你很喜欢画画吧，这下就可以画很多很多东西了。记得要帮利家大哥和大嫂画像哦~~”
　　可是颜料不是很贵么？竹中手指磨擦着颜料盒封面，即便是粗糙的粉块价格也是普通贫民一月的生活费。这个其貌不扬的家庭，到底是怎么应对圣诞开销的？
　　眼看对方抬起询问的目光，庆次很自豪地一摆手：“什么都不用说——要是心存感激就笑一个给我看。”
　　“这是你想要的圣诞礼物？”
　　他偏着头询问，让庆次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不过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现在笑不出来~所以礼物先欠着吧。”故意看着对方期待落空的一刹那，竹中浮起一丝愉悦。他眼睛中的顔色像晃動的葡萄汁，映襯得瞳孔周圍一圈湛藍更加鮮豔。似乎到了这里后，打击這個看上去笨笨的小哥就成了自己的乐趣？
　　單純，堅定，愉快的笨蛋。
　　如果稍微破壞一點現在的平和，或者把這個家庭一起拉下水，慶次會怎麽樣呢？
　　“喂？”
　　“啊……哇啊！”不知在想什麽的棕髮男子突然慘叫起來，“我去幫阿松姐拿早餐。你喜歡牛奶還是麵包~~呃~~~應該是兩樣都要吧！”他便說邊退到門口，最後敏捷地跳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我還什麽都沒做呢~”坐在床上的白髮男子無辜地嘆口氣：“真是，什麽‘兩樣都要’啊，又不是喂貓……”
　　他所不知道的是，慌張跑出去的男子現在就靠在門后，仰頭望着下雪的天。
　　“哇~~真是不能大意~~~”慶次缺氧似地大口呼吸，在外面雪地推球玩的夢吉便跑過去爬上他肩膀，用涼涼的爪子幫額頭降溫。
　　“利家大哥~~阿松姐……我該怎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