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二代]Marchio》纳兰明镜

135、灯塔（中）

　　其实他们也没有走很远。
　　也就不到三百米外的湖边码头，就算现在天上没有太阳，夏闲时那弱鸡一般的体力根本就支撑不了他在这个公园里走个来回。
　　草坪上的喧闹听不到了，行人零零散散的，虽然是暑假，但算是成年人的工作日，湖边小路上徘徊着老人，奔跑着小孩子，无所事事的学生，还有手牵手的情侣们。
　　“……想回去了。”夏闲时一手拽着叶燃背后的衣服，一手刷着手机里的微博，根本就不抬眼看路。
　　“熬夜了吧。”叶燃没好气。
　　“呃……”夏闲时肩膀一僵。
　　“到几点？”叶燃面无表情。
　　“十二点……”夏闲时眼神飘起来，跟叶燃轻轻一触，“一点……”
　　“哦？”叶燃冷漠．ｊｐｇ。
　　“就……两点。”夏闲时视线飘移。
　　“……”
　　“真的。”
　　“……”
　　“真的！”
　　叶燃伸手抽走了夏闲时的手机：“你答应过我什么？”
　　“……暑假不熬夜。”夏闲时被气势压的抬不起头来，“不会再熬夜了。”
　　“真的？”
　　“真的。”
　　“嗯？”
　　“我保证！”
　　夏闲时拿回手机收好，看着叶燃双手插在口袋里心情很好的哼歌前进。
　　还能怎么办呢，再不保证叶燃就真的要生气了。
　　挺可怕的，记忆里的教训历历在目。
　　明明没有被生气的骂过，但那个陌生的眼神夏闲时觉得自己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除了妥协，他没有办法。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小船上了。
　　夏闲时不喜欢坐船这种交通工具，而且越小的越不喜欢，这跟他不会游泳有着直接的关系。
　　但坐船的感觉还是可以的，七月微热的风被湖面降温，吹到脸上的时候仅剩下凉爽的感觉，本来就睡眠不足，他现在又有点想睡了。
　　一条小船，两根沉重的船桨，一个铺着麻布的铁皮乌篷，明明是四人船，但坐了两个小年轻就看起来变得岌岌可危的吃水线，叶燃踹了一脚石阶，小船就顺着水面慢慢滑了出去，让夏闲时就快要吐出来的【还是算了】成功咽了回去。
　　岸边渐渐远了，到了湖面才发现今天的风并不小，被太阳从头上晒着，能感觉到湖面泛起柔软的水汽，体感温暖有微风，几乎完美的２７℃，适合睡眠。
　　两人都没有去动那两个船桨，微风和水面就这样推着篷船一路来到湖心的位置，飘着云的蓝天，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湖水，还有中间那一截，绿色的边框，细细涌动的人影，普通ＢＢＱ时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浓得不科学的烧烤烟。
　　木炭里肯定掺水了，那场面没有失控吧？夏闲时想着，离开草坪时看到还有人搬了鲜红的灭火器放在草坪边，就算那群肉食动物把烟搞得奇葩了一点，最后也不至于烧起来吧……总之，不想叶燃回去的时候也只有零食饮料能吃啊。
　　夏闲时把视线放到对面的座位上，叶燃正兴致勃勃地剥一根火腿肠，见夏闲时看他，还晃了晃手：“要吃吗？”
　　“……要。”夏闲时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根也开始剥。
　　没有任何吵闹的声音能传到这里，平静的湖面没有水声，最多被风吹出许些褶皱，水边活动的鸟类也不会飞到这么远。
　　很安静，很宁静，舒适得夏闲时想要在船舱里葛优瘫一会儿。
　　叶燃靠着船舷，将薯片袋里剩下的碎屑从里往外倒，一开始没什么动静，很快就有鱼来了，被水浸透的碎屑慢慢下沉，半透明的湖水下隐约流窜着鱼类游动的线条，争先恐后分食着这些意料之外的美餐。
　　没有特意的去控制方向，周围的景象一直在缓慢地改变，给人的变化却不是很大，夏闲时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样两个人待着的时候果然还是最舒适的，不用考虑下一秒会发生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叶燃在他一个走神里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夏闲时低头看一眼手机，没信号，他抬头去看从刚才起就窸窣个不停的叶燃，对方正在摆弄那两只船桨。
　　“怎么不租马达船或脚踏船？”夏闲时问道。
　　“嗯……没摆弄过这种手摇浆的船，有点好奇……”叶燃研究着船桨道，他边说着边握住把手，将宽的那一头沉入水中滑动，船身摇晃了一下，夏闲时觉得有点不安。
　　坐船吹风的舒适感散去后，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和一条小船一同浮在一个大湖的中间这个现实，不知道有多深，不知道理岸有多远，能靠得住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会游泳，却头一次学着摆弄船桨的初学者。
　　“我觉得不难哦，这又不是什么精密机关。”看出夏闲时在不安，叶燃开口似是在安慰，“不去试试，怎么能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呢。”
　　要把这个浆划起来，推着一条船和两个人去到岸边，甚至是不知道在哪个方向的码头，夏闲时摇头：“我肯定不可能的。”
　　“试试嘛。”叶燃很轻松。
　　“船会翻掉的。”
　　“又不是让你举着浆在船上旋转跳跃。”
　　“呵。”夏闲时抬着下巴冷笑，“我现在能站起来就是超常发挥了。”
　　“……你骄傲个毛线啊？”叶燃忍不住吐槽。
　　气氛陷入僵持，两人智商欠费的对话就这样不了了之。
　　“……”夏闲时趴在船舷，畏惧地看着水面，“我要下船……”
　　“好好，等我们划回岸边就下去……”叶燃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着。
　　“现在就想下船。”
　　“那就把另一根拿起来，跟我一起划回岸边。”叶燃指指握把冲着夏闲时的那根船桨。
　　夏闲时贴着船底如同史莱姆一般流动过去，抓住船桨准备回到原位，他拉了一下，木头好像一瞬间变成了铁块一般留在原地纹丝不动。
　　夏闲时：“……”
　　叶燃：“……”
　　“我不知道它这么沉。”夏闲时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
　　“一点也不沉啊？”正在熟悉船桨的叶燃。
　　“……”
　　“……”
　　怕不是拿到一根假的船桨。
　　一番搏斗后，夏闲时终于把船桨一头沉进水里，因为水面的浮力，倒不像是原本那么沉重，他坐在叶燃对面，模仿着对方的样子开始拉杆。
　　“等等等等，反了反了！”
　　篷船优雅地在水面上打起了圈，叶燃放下浆捂着脸，一脸后悔自己怎么会在明知道夏闲时是个弱鸡的情况下，还会脑抽的对这种需要至少两人配合的手划船感兴趣。
　　也就划了十几下的夏闲时手臂酸疼，腰因为半侧着不是很舒服，手指捏得太紧以至于关节有点泛白，他松开手指活动了一下，木杆就趁机飞快的从掌心逃走了。
　　扑通。
　　还在懊恼的叶燃因为这一声异响抬起头，他跟夏闲时同步而茫然的视线注视着那根离家出走的船桨躺在湖面上愉快地越跑越远。
　　好的，这下别说回码头了，最后能靠岸就不错了。
　　“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先动的手。”
　　“哦。”
　　“刚才我看了，手机没信号。”
　　“哦。”
　　叶燃在一瞬间很想跳下湖去，和那根率先动手的船桨一起离家出走。
　　将仅剩的一支船桨从水中抽回搁在身侧，叶燃平复心情一般伸出双臂伸了个懒腰，谁还没遇到点倒霉事儿呢，最糟糕也不过是他投湖游回去，然后找人来接收这条残废了的船。
　　夏闲时生无可恋抬头看天的时候，一滴水落在了眼睛的下面。
　　白云挤在一起，遮住落下的阳光，它们慢慢变暗发黑，最后形成了铁青般的颜色。
　　先是一滴，然后两滴、五滴、无数滴，夏闲时被叶燃拽进了船篷下，外面倾盆下雨就被倒了下来，沉重雨点打在铁皮船篷上感觉居然像是在打铁一般，平滑的湖面只一瞬间就翻腾了起来，两人靠着船篷的里侧，望向外面突如其来的雷暴雨，叶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想看看现在烧烤架那里的场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闲时跟着叶燃的思路稍微想象了一下，争夺着烤肉的人们一脸懵逼的抬头，最后用脸接了一身雨水的样子，嘴角也翘了起来。
　　充沛的水汽让湖面腾起水雾，大雨中连远一些的景象都看不见，泛舟时岸边远景就像是舞台布景一样被撤走，接着光线调暗，再换成蒙蒙的雨雾。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呢？”叶燃抬脚踩了踩船底薄薄的积水。
　　夏闲时也不想去管手机了，他摸摸手臂上溅到的雨水：“我觉得，唔……”
　　一条熟悉的白色围巾绕到了他的脖子上，叶燃展开围巾折起的布料，用它裹住夏闲时的脖子和肩膀：“嗯，觉得什么？”
　　“我觉得我们就这样在这里也不错。”夏闲时蹭了蹭柔软的料子。
　　“雨总会停的，总要回去的。”叶燃开口陈述着，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我还饿着呢。”
　　“……”夏闲时掏出自己没吃掉的半根火腿肠塞进了叶燃嘴里。
　　看不见边际的大雨开始变小了，与此相对的雾气却是越来越多了。
　　“这样下去连方向感都要混乱了。”叶燃嚼着火腿肠道，“两个青少年去公园划船，结果被大雾困在湖上，经救援人员施救才得以脱险，这个标题你觉得怎样。”
　　“很糟糕。”夏闲时脸色一黑，“什么记者写的弱智报道，上门泼报社油漆去。”
　　然后两人一起抖着肩膀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