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另一个红衣人 ...
-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沙地上，沙地前摆着一张躺椅，椅上是厚厚的雪绒。斐陌煜眯着眼，手上端着一杯清茶，红衣似火地斜躺在上面。
“斐公子。”孟恬绕过廊里，腆着脸，躬着身子恭敬地说到，“斐公子，在下，在下夫人的病又，又复发了，你看……”
“哦，这都病了两个月了，是得好好瞧瞧啊。”斐陌煜懒懒地说着，吹了吹茶，呷了一口，细细地玩起瓷白的茶盏。
“可，可……”孟恬踌躇了一会儿，没有说出口，憋红着脸，“我家内人要我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您看这……”
“我怎么会知道。”斐陌煜将茶盏放下，心里有些不悦。到底还是习惯了霂月泡的茶，虽说是想找个地方白吃白喝等霂月办完事回来，但这也太久了些，久到觉得无趣。难道是上次凑相府的热闹凑出了习惯？！
“斐公子，当初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公子，这都过了两个月了，你看……”孟恬咬了咬牙，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跪在斐陌煜前面，额头抵在地上，真诚地说到。那天晚上他连夜拜访了相府的管家柳漾，柳漾告诉他斐陌煜红衣似火，容貌倾国倾城，性子却很怪，若是有人请他到家中，那就送不走了，大有“请佛容易送佛难”的意味。而且又挑得很，做事随性，亦正亦邪。如今，他真真体会到了，家里的存银没有了，风煙管制下的‘月影楼’无人问津，被人暗中低价收购了，那些‘请’来的姑娘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打通了的上层也突然间翻脸，往日交好的乡绅因上次斐陌煜闹得不愉快，也都疏远了去。名义上妻室的风煙也得了怪病，卧床不起。
“我不曾记得你得罪过我啊。”斐陌煜起身，理了理衣裳，进冬了，天气愈加冷，是要准备一身过冬的裘袄，“莫非你觉得害你家‘夫人’不成。”斐陌煜眼眸上挑，轻笑出声，故意加重了夫人一词的发音，朝着外面走去。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孟恬慌忙跟上去，见斐陌煜有出去的意思，吩咐侍女准备小轿，“在下只是想请公子帮我家内人诊断下。”
“好啊。”斐陌煜顿住身子，侧过脸，看着孟恬笑得很妖孽，“拿出一样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就替她看看。”说着，见小厮小跑着抬了小轿过来，一个闪身略进轿中。小厮没有停顿，转身向府外走去。
孟恬叹了口气，几次握紧拳头又松开了去，一脸无奈的跟在小轿的后面。现在，这个家的主人俨然是斐陌煜，而非……不过，倒也免受了那群土匪的惦记，风煙也老实不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好事。
“孟恬，最近城中可有什么新奇事？”斐陌煜躺在轿中，怀里抱着不知什么时候钻到轿中的小狐，眯着眼，语气清淡地问到。看来果真是凑出习惯了，不然怎么都不习惯无趣的日子了
新奇事？！县官的本宅被占，还无处可申，算不算？孟恬心里嘀咕道，面上却一脸恭敬地对着轿帘，“若说新奇事，城中闫氏，家中有一上古古玩，一日自己吐出人言，闫氏想找能人异世给看看，现在还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有便是传说不久入京来访的外国使节进献一绝世美人，京中所有人都想一睹其芳颜……”孟恬想起斐陌煜的脸，是男子已倾国倾城，若是女子那只能说是绝世妖孽啊！这样想着，说话的声音不由弱了下去。
“这样啊。”斐陌煜拖长了声音，白皙纤长的手指缓缓梳理着小狐软密的绒毛，“麻烦你们带我去看看闫氏古玩。”
孟恬满口答应着，往前带着小厮，不一会儿便到了闫家。闫家门口围了很多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见到孟恬，大伙面上一怔，随后都自动忽视了去，叽叽喳喳地议论开闫氏的稀罕事。
“听说了没？闫氏那个白底红桃面的瓷瓶，红色的桃花在晚上会飘出瓶身，落地时却是西山的香叶，林中会慢慢溢出朦胧的白雾，隐隐绰绰显出一个身形，披散着长发，提着一盏官老爷家才有的琉璃盏，说着些不知其意的话……”
“我也听说了，听说那时候闫氏正起身如厕，见瓶身发出红光，吓得跌坐在地上，找了许多道士还没能看好。一些道士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都过好几天了……”
“我也听说，那个瓶身上出现的女子，虽看不太清面貌，一眼望去让人觉得是清丽无双。”
“真有趣。”轿帘掀开，斐陌煜一身正红长衫，抱着一只睡意正酣的小狐，优雅地走了下来，狐媚的眸子扫过人们，嘴角勾起，眼角的泪痣闪烁魅惑的光辉，“我去给大家见证一下。”说着，抬手去遮阳光，周围的少女有撑油纸伞的，争先恐后地把手中的伞推到斐陌煜的头上，跟在后面的孟恬被挤到了最后。
斐陌煜施施然走到门边，朱红雕花的大门敞开着，不同于外面的热闹，里面静得出奇，层层叠叠的竹枝相互掩映，阳光被裁剪成斑斑驳驳的光点投在落满枯叶的小道上，有几个道士装扮的人在里面上蹿下跳，看似离得不远，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阵法？”斐陌煜喃喃道，忽地眼眸一转，笑了起来，抬脚向里走去。
“咦？”浓重的白雾自斐陌煜脚底腾起，逐渐向四周铺展开去，一切都变得隐隐绰绰，有细雨轻轻在头顶飘摇，细细密密地落在身上，带着清秋的寒。斐陌煜摇了摇头，回头见才跨入的门已不见踪影，联想方才看到的情景，心里直呼有趣，转了转眸子，拇指和中指一捻，白雾中出现一小小的白色火簇。斐陌煜对着火簇哈了口气，火簇迅速没入雾中燃烧开来。
斐陌煜信步随着火簇烧开的路走着，不久，雾慢慢散去，映入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盛放的彼岸花，彼岸花株脚腾绕着丝丝白雾，斐陌煜伸出手轻轻一碰，花瓣瞬间凋谢了，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化作一些绝色的女子，或娇俏可爱，或妖娆妩媚，或清丽温婉，一个朝着斐陌煜靠了过来。斐陌煜勾起唇角，狐媚的眸子扫过女子，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跃起，红衣翻飞，如同一只蹁跹的蝶，在彼岸花中跃动，看到落地化成的女子，笑得愈发妖魅。
“果然有趣。”斐陌煜凭空站着，看到整片彼岸花化成女子，随后悠然地在空中朝着彼岸花花岸漫步而去，“不陪你们玩了。”斐陌煜说到，语气冷淡，右手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符号，符号完结后迅速幻作一抹流光，激射进女子中，随后化作蓝色的火焰，蔓延开。斐陌煜也在火蔓完后，落到了对岸，笑得风华万千。
斐陌煜理了理衣衫，静静地站着，不一会儿，火势渐渐弱了，蓝色的火焰中升起一棵棵树木，火焰舔过树叶，绿色的叶片一寸寸红起来，叶片随风飘落，旋转在斐陌煜的跟前。斐陌煜看着脉络清晰的红叶，有一瞬的晃神，不由自主地躬身去接，快要摸到时，怀中的小狐睁开眼，小巧的脑袋挤着斐陌煜的胸膛蹭了蹭，斐陌煜眼神清明起来，缩回手，心里暗呼危险，轻舒了口气，提身朝林子深处走去。
林子不是很大，红色的叶片旋转飞舞落下，并不接近斐陌煜，而落到地面的红叶也转瞬消失了，只留下一条白净的沙路。斐陌煜慢腾腾地晃着，心里挂念着门外的小轿，有些遗憾没有把外面的小厮连同轿子一块带入。此时，林子不远处出现一个四角的小亭，每个角挂着一串竹制的风铃，风铃摇晃着，却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每串风铃下是一根朱红的柱子，想是经过了些岁月，柱身的漆落得斑斑驳驳。亭中背对着斐陌煜坐着一个红衣的女子，黑色的长发顺着腰际披散在亭中的软垫上，柔顺得向一穿瀑布，女子的左手边放着一盏绘有彼岸花的琉璃盏，彼岸花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很是妖娆。
斐陌煜没有靠近，他朝空中一划，凭空多出了一张躺椅，躺椅上是厚厚的雪绒。斐陌煜抱着小狐躺上去，打了个哈欠，枕着软枕昏昏欲睡。
女子静静地坐着，似是对斐陌煜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渐渐地，斐陌煜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像是风铃的清脆，又像是钟声的低沉，一下下敲击在心上，脑海中也慢慢出现一些奇异的景象，有高耸入云的可以住人的屋子，有飞驰的箱子，还有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斐陌煜努力地想要去看清，画面突然变了，似乎是处在冰冷的湖水中，身边不断地有鲜血溢出，化作火红的流光在空中聚集，而弱小的灵魂似乎在什么压迫下分开，主魂带着一魄被空中聚成的彼岸花吸入，而其他飞入空中消失了。斐陌煜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
“你看到了。”清冷的声音传来，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听上去却有些虚弱。
“嗯。”斐陌煜懒懒地哼到，小狐蜷在怀中，尾巴垂在椅子外，上上下下扫动着。斐陌煜就着雪绒蹭了蹭，眼眸看向女子，嘴角扬起，眼中却清冷得可怕。
“我不会怎样。”女子坐着转过身，用手撑着下颌盯着斐陌煜。
“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斐陌煜笑道，不可否认这个女子真的很出众，不只是五官精致，更重要地是那身清冷孤傲又带着忧伤孤寂的气质，特别吸引别人去探究，只不过探究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他喜欢无条件欺负别人。
“我知道。”女子轻轻叹息着，声音里多了些无奈。她站起身来，穿着一件红色金丝挑花的罗裙，外罩嫣红轻纱，凝白的脚上没有穿鞋袜，脚腕上有一条金色的彼岸花状的脚链，花下是三颗小巧的金铃，每走一步都铃铃地发出悦耳的声音，“ 但，有些事毕竟要试一试才会甘心不是？”
斐陌煜摸着小狐，抬眼看了女子一眼，并没有起身，反而抬起手仰着头打了个哈欠，“我不和受伤的人斗。”说着扬起嘴角，眸子里是以往的魅惑，“没有成就感。”
女子也笑了起来，右手迅速结成一个繁杂的符号，符号呈现出红色的光芒，飞快罩向斐陌煜，“那，你不要出手。”
斐陌煜曲起左腿，在红光罩住后，身上迅速发出比红符更为艳丽的红色火焰，紫玉的发冠边隐隐出现两只毛茸茸的红色狐狸耳，红色火焰飞快瓦解了红符，而斐陌煜在火焰中显得愈发魅惑。
“果然。”女子轻笑着，对着地上的琉璃盏轻轻一招，琉璃盏腾起，飞到女子手中，琉璃盏上的彼岸花图案脱离琉璃盏，在空中化作细碎的流光，激射环绕在斐陌煜周边，并渐渐变作红色的雾气。
“啊呀啊呀！”斐陌煜抬起手臂，手腕一转，手中出现一把白面紫竹扇，对着红色的雾气一扇，另一只手捏了捏小狐的耳朵，“不打算和你耗了，真累，我还打算去别处看热闹呢。不过，作为对我出手的惩罚，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斐陌煜说着，只不过没有想到这句话会在今后困扰了他，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他在扇面上虚空划出一个符号，对着女子一扇，在女子错愕的表情下，女子消失了，扇面上出现一个清丽绝色的红衣女子，提着一盏琉璃盏，目光悠远。
斐陌煜收起折扇，站起身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色渐渐消失。斐陌煜伸了个懒腰，在手指尖转动着折扇，勾起唇角，往前走了一步，再看，自己站在主屋里，案上有一只白底桃花面的瓷瓶，外面是层层叠叠的竹丛，地上由于常年阴暗，长满了暗绿的青苔，青苔上盖着凌乱的落叶，而天空中洒下的阳光透过竹枝零零星星的洒在地上。
“危险危险。”斐陌煜把折扇在手上颠了颠，别在腰际，笑嘻嘻地说着，慢悠悠地晃出了屋子，外面的人群见斐陌煜出来都围了上去，斐陌煜皱了皱眉，想起之前看到的道士，低低叹了口气，对着门里打了一个响指，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转移，飞快钻进轿中，吩咐小厮启程。
……
“你知道进献的时间不？”斐陌煜看着手中的折扇，眸子转了转。
“斐公子，后天。”孟恬弱弱地回答，想到今天拜托的事又要付之东流，难免有些失落。
“今天你送了个不错的礼物给我。”斐陌煜的声音有些飘渺，“晚上我去看看，哈，尊夫人！”
……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另一个红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