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新的寄宿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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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歌姬甜美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入目处，一派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斐陌煜坐在院后的枣树上，脱了鞋袜的两只玉足在空中晃动着，红色的衫摆划开一个魅惑的幅度。黑色如瀑的长发顺着腰身散开，随风轻轻飘动，发梢的金铃发出悦耳的‘铃铃’声，和着树叶摇动的声响，愈发和谐。他半眯着水眸，仰起头，优雅地打了个哈欠。
“什么时候结束？”斐陌煜顺手摘了一个枣子，用锦帕反复擦了擦，含进口中。枣子微微带点涩味的汁液在口中晕开，斐陌煜享受地闭上了眼，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回想起来。出了林子后，抱怨归抱怨，斐陌煜还是提身向着城郊北的知县宅邸掠去。捕快们是衙门特有的，而且左下角衣角处有一个城北知县孟恬的字的绣样，要确定是什么人很容易。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当下的官员都喜欢晚上行宴取乐，歌女们美则美矣，但浑身的脂粉味实在让人受不了。于是斐陌煜巡视了整个宅子一圈，寻了这棵枣树，略作休整，顺带补充一下体力。只是，似乎宴会时间过于长了些。
“要不，让他们提前停了吧。”斐陌煜折下一枝枣树枝，轻轻地敲击在手心，圆润的枣子撞在掌中，发出啪啪的声响。他眯着眼，危险地看着主座上谈笑生风的孟恬，嘴角微微上翘。
斐陌煜摘下一颗枣子，略带不舍地看了会儿，中指曲起，将枣子夹在中指与拇指间，正要弹出，孟恬的座位下就探出了一只小小的白狐的头，迅速地又缩了回去，依稀可以看出抖动着的白色的绒毛。斐陌煜左边的唇角大幅度扬了起来，指尖的黑枣瞬息化为一道黑色的流光，准确地落到小狐身后不到一指宽处，留下一个凹陷下去的小洞契着一颗完好无损的黑枣。
小狐一惊，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重重地撞在椅子上，发出一声‘吱吱’的抗议。孟恬显然也被惊吓到，低头去看椅子下面。
小狐见被人发觉，不慌不忙地用后腿将身下烤得金黄的鸡腿蹬到身后，伸出粉红的舌头舔舐着前肢，黑溜溜的眼珠左右晃动着，神情十分狡黠。
“这是，雪狐？”孟恬瞪大了眼睛，神情由错愕瞬间转化为狂喜，伸出手想要抓住小狐。小狐灵巧的一躲，跳上了就近的桌上，眼珠转了转露出一抹不屑。
歌姬们停下了歌舞，惊愕地看着孟恬一脸惊喜的追着一只白色的小狐上蹿下跳，一时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继续下去，最终还是孟恬发话，让在场所有人，谁抓到小狐，重重有赏。但是似乎他忘记了，雪狐是有灵性的，单独是不可能出现在谁家的院子的。当然，斐陌煜倒是看得开心，几乎忘了自己还饿着的这件事。
“咕……”斐陌煜摸着肚子，脸色有些尴尬，长长输了口气，就见屋子里的小狐被一干人等追得满屋子乱窜，狐媚的眸子微微上挑，眸光流转。小狐也转向了斐陌煜的方向，迈开小短腿，故意放慢速度朝着斐陌煜跑来。
“呀”孟恬一声惊呼，脚绊倒高高的门槛上面，整个人摔到了门外，小狐蹲在孟恬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小短腿，神情竟是无比的得意。孟恬趁小狐不备，扯住小狐的后腿，一把提了起来。
“这是我的宠物。”斐陌煜跳下枣树，红色的衫摆上扬，妩媚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习惯性地上扬，整张脸媚意横生，“我还不想送给别人的。”
孟恬抓着宠物的手一僵，抬起头朝斐陌煜的方向看去，脸上呈现出呆滞的神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人好美，“你是？”
“啊，林子里的捕快说这里有好吃的。”斐陌煜接过孟恬手中的小狐，将它抱入怀中，小狐斜着眼睛瞅了一眼斐陌煜，气呼呼地将头扭向一边。
孟恬看着斐陌煜的脸，心中千回百转。斐陌煜的衣衫不是一般的丝绸，身上的气质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可以拥有的，留在身边到底是祸，可如此姿色确实让人心痒难耐，送出去又不舍。况且，单单只是怀中这只通人性雪狐，若是能据为己有，那……“小姐，在下……”
“嗯，我知道你，孟恬。”斐陌煜摸着小狐的头，笑的很是纯良，也不等孟恬吱声，慢慢地擦着孟恬的身子向屋里走去，衫脚拖过孟恬的脸，留下淡淡的梵香。
屋里的一干人听到响声，都围在屋口看着。看到斐陌煜悠然地朝这边走来，不觉地停下了喧嚣，主动让让出了一条路，脸上出现呆滞的神情。
斐陌煜笑得愈发灿烂，嘴角上翘，颊上梨涡若隐若现，小巧的虎牙在烛光下泛出白色的光芒，狐媚的眸子慢慢扫过左右两侧的人，眼角红色的泪痣与额角的金色玫瑰辉映，媚意无边。每迈出一步，发梢的的小铃就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声都像敲击在众人的心上。唯一突兀的便是肩上的白狐，小小的身子蜷着，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发抖。当然，若是他们细看，或者他们向霂月一般了解斐陌煜，便知道小狐这般并非发抖，而是在笑，笑什么，也许不一会。就会见分晓。
“咳咳，”斐陌煜走到最接近门边的位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座位，掏出锦帕仔细揩拭了一遍坐下，又将桌上的酒食大致扫了一遍，精致的嘴角垂了下来，握着锦帕的手抵在下颌，轻轻咳嗽了几声，眼角竟闪现出泪花。
众人不负期望地围了上来，对着斐陌煜嘘寒问暖。孟恬也爬起来，走进屋见是这般情形，心里莫名的恼火，扒开众人挤到斐陌煜跟前，“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斐陌煜皱了皱眉，眸子微微下垂，心下很是不快，这些人围上来使得空气不能流通，食物的气味和着各种身上的气息，异常难耐。
孟恬等人见斐陌煜如此，以为却是遭遇了什么，不觉可怜，可怜之余更多的却是狂喜——如此的可人儿，岂是他们常人可以染指，如今……想到这儿，大家也更加殷勤起来。
“不瞒大家，我本要回江南老家，奈何路遇强盗，多亏贴身侍卫丫鬟拼死保护才只身逃出，后来遇到捕快，告诉我孟恬大人这里可以帮我，我央了他们先去看看我的侍卫丫鬟，几经波折才找到了这里。”斐陌煜低着头说着，声音软软糯糯，有几分与雪倾的语调相似，“现下我身无分文，又……”说着抬起头瞅着孟恬，手按在肚上，眼神委屈得紧。
斐陌煜这些说辞原是漏洞百出，奈何孟恬一干人等只顾着想讨“美人”欢心，缘由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放在心上，看到斐陌煜似是饿了，都争着想要请斐陌煜吃饭。孟恬见是如此的情形，心下衡量了一番，不顾众人仇视的眼神，吩咐管家送客，得罪了不少乡绅，后来悔不当初，但那是后话。
“小姐若是不弃，孟某愿意为小姐鞍前马后。”孟恬坐到斐陌煜的右手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斐陌煜的脸，喉结上下滚动。
斐陌煜看向门外，长长舒了一口气，围在身边的人散开了去，让他很惬意，“我在家一般都吃‘银耳燕窝’，燕窝要金丝燕的，最好是带有血丝的那种。还有我突然想吃鱼翅，熊掌，甜点要软酥，最好是绿豆味千层的，茶，我只喝西湖的龙井，泡茶的水最好是冬季梅树最顶上的枝头花苞上取下的雪化成陈在梨树下的水。”
孟恬身子顿了下，脸色有些泛青。燕窝熊掌鱼翅之类的还好，毕竟几年的知县有些底，但是龙井今年可是稀缺货，到底当朝的大官才可能有一些，梅枝头的雪倒是雅的紧，谁想得到要存一些呢？现下才是深秋，哪里寻得到。
“孟大人？”斐陌煜轻轻喊道，眸子里盛着满满的疑问加委屈，在孟恬不知所措时，略微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声音愈加温润，“我只是吃惯了，若是不便，那……”
“小姐这是哪的话，既然小姐信任在下，又岂能让小姐委屈了自己。”孟恬慌忙说着，伸手去握斐陌煜的手。斐陌煜手一缩，躲开了去，眼底却溢满了嫌恶，很快就隐去了。
“孟恬大人，我想要休息了。饭菜送到我房间就可。”斐陌煜优雅地打了个哈欠，眸子里溢上朦胧的水汽，整张脸慵懒而妩媚。
“这？”孟恬有些犹豫，之前的那些女孩已占尽了客房，未想到还会寻到这般绝色的人，现在……
斐陌煜没理孟恬，起身将小狐揽入怀中，施施然朝着孟恬主卧的方向走去。孟恬愣了一下，吩咐下人尽快准备餐食，匆忙地跟了上去。
“哈？”斐陌煜推开房门，斜着身子靠在门框上，挑着眼，看烛光下正在卸妆的女子，“这是？”
孟恬看了一眼房中的女子，看了看斐陌煜的脸色，张了几次口，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倒是引起了女子的注意，女子转过头脸色不佳地瞅了一眼孟恬，转向斐陌煜时呆了一会儿，立马转为一脸娇笑，贴了上来。
“奴家风煙。公子是？”风煙甩着水红的绣帕，帕尾扫过斐陌煜的下颌，一股甜腻的胭脂味窜进斐陌煜的鼻中，斐陌煜往后退了退，不可抑止地打了几个喷嚏。
“不可无理，这位小姐是……”孟恬出声说到，声音在风煙的瞪视下不由就弱了下去。
斐陌煜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时怀中的小狐挣了挣，跳到地上，看着右侧的长廊，口中似有晶莹的液体滴落到地上，斐陌煜眯着眼睛，嘴角上挑，抬步向房里走去。
“小姐？我还以为是你送给我的哪个小馆呢？”风煙一个旋身拦住斐陌煜的去路，扭头看着孟恬笑盈盈地说到，眼底却含着一抹冷意，同时伸手要去摸斐陌煜的脸。
斐陌煜皱了皱眉，在风煙手快要触摸到脸时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手腕，嘴角勾起，笑得魅意横生。小狐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眯起眼睛瞟了一眼风煙，绕过斐陌煜跳到房中桌边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着。
斐陌煜越捏越紧，笑得愈加灿烂。风煙咬紧牙，低着头，额上冒出了密密匝匝的汗珠，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你……”
“这间房间，我要了，里面的东西全部换成新的。”斐陌煜偏过头对着孟恬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笑得人畜无害，将风煙的手甩开，擦着风煙过去，在经过风煙时，侧头伏在风煙耳边说了句什么，风煙身子一僵，脸色霎时变得灰败。
“你想怎样？”风煙跟着斐陌煜进去，语气像是要吃人般的凶狠，眼底却藏着惊惧。
“你怎么如此……”孟恬向着风煙吼到，还没有说完，就被风煙打断了去。风煙拉开椅子坐到斐陌煜的对面，翘起二郎腿，盯着斐陌煜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忽地就笑了起来，“真真是美，倒不负了‘妖狐’的称号。”
“过奖过奖。”斐陌煜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看跳跃的烛火，脸上缓缓地出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如墨的长发从肩上滑落，垂在丝绒的地毯上。
“是啊，不过，你也不过如此。”风煙身子趴过半个桌子，伸手捏住斐陌煜的脸，捏住时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她摇了摇头，笑得很是得意，“你知道又如何，你哪里会有机会开口？！”
孟恬看到风煙这般，不由得急了，匆忙地上去拉开风煙的手，风煙一个反手扼住孟恬的咽喉，这时侍女们端着餐盘走了进来，看到如此情形，没有任何表情地将食物摆开，向着风煙行了礼，弓着身子退了出去，顺带拉上了门。
“有趣。”斐陌煜在风煙惊愕的眼神里伸了个懒腰，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擦了擦被风煙捏过的脸，顺手丢到火盆中，拿起筷子优雅地吃了起来，夹了一些肉食放进小狐前面的碗中。
“你不是被……”风煙推开孟恬，瞪大眼睛惊惧地叫到。
“哦，逗你玩的。”斐陌煜淡淡地说着，“孟恬答应让我在这住些时日，现在看来要你发话才行啊。我比较挑，你到京中‘唐相府’询问下就知道大概要准备些什么了，今晚我就先委屈一下好了。”说着自顾自摇了摇头，瘪了瘪嘴，神情倒真有几分委屈。
“这，这是？”孟恬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明白些什么，抖着声音问到。
“呵呵，我可不管，你请回来的佛爷就自己供着。”风煙一甩袖子，站起身朝外走去，孟恬歉意地看了一眼斐陌煜慌忙地跟过去。
斐陌煜看着风煙的背影，眸子里若有所思，伸手夹起一块鱼翅放进嘴中，含糊不清地说到：“我不习惯别人改我的习惯哈。”风煙跨过门槛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新的寄宿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