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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情依依,意浓浓,相守无声 ...

  •   第二年冬天,村里人清理着一年的灰尘。安生一直没有回家,只是偶尔托人捎来平安话,春秀心里忐忑不安,也没有心思做事。腊月初九的上午,王东方亲自来到安生家,说是来送安生回来养伤的,他先来说一声怕吓坏了家里人。他说:安生他很勇敢,前天他帮着担架队转送伤员的时候,一颗炮弹飞来,他将自己的身体压在那个伤员身上,保护了伤员而他自己的胳膊和腿却受了伤,头部也受了轻伤。他很坚强竟没有哼一声。王东方最后说:“老哥老嫂子,你们养了个好孩子啊。”安生娘忙问:“他、他不要紧吧?”
      王东方安慰她说;“不大要紧了。老嫂子,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说话间,两个民兵抬着担架踏着积雪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背枪的小伙子。担架上一床棉被盖着林安生,上面还有一件棉大衣盖在他头上。安生娘三步并做两步踉跄着跑过去掀开大衣,急切地叫着:“安生、安生。”安生睁开眼苍白的脸露出一丝微笑:“娘。”安生娘见他头上缠着纱布,心疼地问:“安生,痛吗?”说着要掀开被子看看他身上的伤。王东方对安生娘说:“到屋里看吧,别冻着他。”
      安生娘擦着眼泪忙说:“是呀,俺都糊涂了。”林喜对王东方说:“娘们家就是这样,说哭就哭。”
      王东方帮着把安生移到炕上。安生向王东方歉意的说;“区长,你把大衣给了俺,把你冻坏了吧?”王东方爽朗的笑道:“没事,俺可没那么娇气。”安生娘一听赶紧拾起大衣给王东方披上,感激地说;“你看这是咋说的,快穿上暖和暖和。”

      林喜忙对老伴说;“你快去做些热面汤,多放些姜和糖,让王区长他们暖暖身子去去寒。”王东方起身说:“不用了,俺们得回去了。安生你安心地把伤养好,过几天俺再来看你。”
      王东方刚走,春秀闯进来:“娘,听说俺哥受伤了?伤在哪儿?伤得怎么样?”还没等安生娘回答,径直跑进里屋。安生见她那个样子一笑安慰她说:“俺没事,擦破点皮养几天就好了,一点都不疼。”春秀眼泪汪汪的:“还笑哩,一定很疼的。让俺看看。”“别看了,一看会很疼的。”安生一语双关的看着她说。春秀没有心思留意这些,却也真的就不敢看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林安生的伤渐渐地愈合,手脚稍能活动了。这些日子,春秀天天守着他,给他喂饭、洗脸、换药,与他说笑。起初,安生娘没有在意什么,渐渐的她就觉得不对劲,看到安生看春秀的眼神怪怪的,不是兄妹之间该有的。春秀喂他饭时,他时常痴痴地瞅着春秀的脸忘了吃饭,春秀不在时自己一个人发呆,时不时的还傻傻的痴笑。春秀对安生也是细声细气的满眼的温柔。
      夜里,安生娘对躺在被窝里抽烟的林喜说:“他爹,俺跟你说个事。”说到这伸长脖子侧耳听听外面。林喜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说;“做什么鬼,还用着那个样子。”“他爹,听俺说。俺怎么看安生跟春秀两个孩子有点那个、有点不大对劲,怎么说呢,俺觉得安生没把春秀当妹妹待。”林喜听着听着不耐烦了:“什么这个那个的,他没把她当妹妹待还当什么待呀?那就是他妹妹,什么当不当的。小孩子打架是常事。明儿去劝说劝说,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安生娘又气又急“死老头子,你笨那,白活了这么大年纪。”
      这一夜,安生娘转过来倒过去的冥思苦想:难道这半路的兄妹就不是兄妹了么?这俩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眉来眼去的就不象个兄妹的样子,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了还不让人笑话死。人家不骂孩子也要骂做爹娘的不会教孩子,春秀她爹娘在地下知道了也会怨俺的。不能这样下去了,可又怎么办呢?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安生是个倔脾气,他要是认准了的事没个改。春秀是个苦命的孩子,可心气高,说话不当会伤着她的心。但她是个通情达理的。明儿就跟她说,只要她听话不再理会安生,一切都好说了。再过个年儿半载的给安生找上个媳妇,他也就忘了这事。唉,只是要委屈春秀了。
      第二天清晨。安生娘也没顾得吃饭就去了春秀家。春秀已吃过早饭,正在给安生做面条。安生娘打发杏儿上学了,把小石头抱在怀里坐在灶前生起了火。春秀瓢了些水倒在锅里。忖度半天安生娘才说:“春秀啊,娘没把你当外人是不是?娘一直把你当亲闺女一样。娘倒是真想你不是咱家的闺女,那样就可以当娘的儿媳妇了。可不行啊,怎么说你都是咱林家的闺女,世上那有让自己的闺女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的呀。春秀啊,咱不能做让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事,你说是不是?俺说这些你听懂了吗?你是个好孩子,不要跟安生一般见识,以后不要理他了。”安生娘一开口春秀就预感到她要说什么,心里面紧张着。等她把话说完,心里很是伤心难过,但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她红着脸眼睛不敢看安生娘说:“娘,俺懂了,俺知道该怎么做了。娘,这是给俺哥的饭,俺就不过去了你捎回去给他吃吧。”
      安生娘端着那碗有荷包蛋的面条回家递给安生:“乘热快吃了吧。”安生并不伸手接,问“谁做得?是春秀吗?那她呢?怎么没过来?”
      安生娘皱起了眉头“看你这孩子,还能整天的赖着她?等她嫁了人你这个做哥哥的难不成还得跟着去。”安生听到这话心里很不舒服,张嘴便说:“她不会嫁人的。”做娘的心疼地看着儿子说:“傻儿子啊,你妹妹长大了嫁人,你长大了娶媳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赶明儿俺去找媒人给你找媳妇。”
      安生嬉笑道“娘啊,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不用俺操心谁操心?”
      “俺还小哩。再说这是非常时期,要打鬼子呢,俺那有心思想这个。”安生娘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她将嘴一撇说道:“亏你没有这心思,要不明天立马给你娶上媳妇。这鬼子咱要打,媳妇咱也要娶。”
      春秀一连两天没有到安生家。安生眼巴巴的望着窗外支着耳朵听门声。听到有人来便兴奋爬起来张望。风,把春的温柔徐徐送来,一阵阵撩动着少年的心。他失魂落魄的在炕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终于熬不住趁家人不在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去找春秀。到春秀家累得他满头大汗,见杏儿在逗小石头玩耍直言不讳的问:“你姐呢?”
      “挑水去了。哥你怎么出来了呢?你还没有好哩。俺姐回来了。”杏儿的话刚说完,春秀挑水回来了。安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脱口叫道:“春秀。”
      春秀先是一楞,看着他心里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哥,你怎么来了?你的伤......你快到屋里歇歇吧。”说着扔下水桶欲上前去扶他。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正色的对杏说:“杏,你快扶咱哥屋里歇着,俺还有事要出去趟。”说罢慌乱的走了。安生楞楞地站在那里好久,杏对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他没想到她的表情会是这么的冷漠。天上冷冷落落的飘起了雪花,一朵一朵的落在他身上。他闷闷不乐的回了家,躺在炕上两眼直直地盯着房梁,心里不停的问自己:她怎么了?中午,安生又溜出家门来到春秀家。春秀正在炕上做针线活,听到门响往外一望瞅见安生艰难的走来,她心里好不难过,眼泪立即涌满眼眶。她紧张的对杏说:“快去,说俺没在家,串门子去了。”杏立刻迎出去对安生说:“哥,你回去吧,俺姐没在家。”春秀心里埋怨杏儿不会说话。
      安生眼睛瞅着屋里半信半疑问:“那她、去那里了?”
      “去串门子了。”
      安生又无趣地走了。春秀让杏儿追上去扶着他。晚上,安生又趁家里人不注意摸出了门。心想:春秀白天不在家,晚上不能不在家吧。他满怀希望的轻轻的拍打着门:“杏,春秀,开门。”春秀急忙教杏说:“哥,俺睡下了,你回去吧。”安生无力的倚靠在门上:“春秀,开开门,俺有话说。”杏儿又说:“哥,俺姐睡着了,你回去吧。”安生心里难过迟疑片刻,迟缓的往回转,走着走着脚底一滑摔到了,他吃力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好容易走到家门,“咣当”一声撞开门,身子随着门开摔倒在地。安生的爹娘赶紧掌灯出来察看,见安生浑身是泥倚着门坐在地上,额头上挂满汗珠。“安生你、你这是怎么了?他爹,把他扶起来扶他炕上。”他们把安生扶到炕上,给他脱去鞋和棉衣:“啊呀,血!”安生娘惊叫着。
      安平和他新婚媳妇闻声赶来“娘,安生怎么了?”林喜说:“他不小心摔倒了,伤口上渗出血了。没大碍,你们回屋吧。”俩人迟疑地望着安生退了出去。安生娘心疼的责备小儿子:“你这是怎么弄的?你黑天半夜的不睡觉,出去胡窜窜什么?这不出血了,疼了吧?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么让人不省心。”安生闭着眼指指胸口对娘说:“娘,这儿闷,堵得慌。”安生娘急忙给他揉胸口。
      第二天.安生娘忧心重重的去找春秀问过昨天的事。她叹气的说:“你说这孩子就是死心眼。昨晚从这里回去跌倒了,那伤口还没有好利落呢,这一跌又出血了,幸亏没大碍。今早他连饭都不吃了。”春秀听罢心里一阵疼痛。停顿一会儿她又说:“要不,你过去看看他,等他好利落了再说,中不?”春秀默默的点点头。
      傍晚,太阳懒懒地下山了,天边只留下些红晕。鸟儿“吱吱喳喳”呼妻唤夫快快地归巢。风儿也不知道躲到那里安歇去了。袅袅炊烟飘在房顶上,弥漫在山脚下和树林里。
      春秀在安生家门口徘徊。平日里象走自己家一样顺腿的门,此时却迈不进去。这时,好在安平走出来,看到进退两难的春秀,便和蔼的微笑着说:“怎么站在这里?怪冷的,快进屋去吧。”春秀自觉脸上一阵潮热,心里忐忑不安的走进去。安生幽怨的望着她,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你终于来了。”春秀躲开他的目光,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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