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冷宫安家

11、番外

　　莫栩做了一个梦，梦醒的时候，萧晗睡在他身边，手在被窝下，紧抓着他的。

　　似乎从某一天开始，萧晗就养成了这个习惯——睡觉一定要抓着自己的手，不然就睡不着。

　　为此，莫栩很无奈。

　　他似乎，对关于萧晗的一切都很无奈。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萧晗在身边呼吸均匀。他收了收手指，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温。

　　真好，他想。如果某一天，他突然在夜里醒来，发现枕边的人不见了，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莫曾安说，你傻呀？当然是去找回来了！就是把这个城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挖出来啊！这里找不到，就换别的，今天找不到，那就明天继续！除非死了！死了还有骸骨还有坟呢！我就不信找不到！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反驳莫曾安来着？哦，是了，他嘲笑了他。对，他嘲笑他。

　　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明明知道人就在那里，可是你为什么不去找呢？因为你是个懦夫！你就只会呈口舌！有本事你去把人带回来啊！

　　莫曾安不是懦夫，但，他并没有像他曾经豪言壮志那样，把人找回来。不是找不到，而是，不能找。

　　莫曾安蹲在地上大哭，他从来没见他哭过，即便是当初跟家里人出柜，差点被爸爸打死，和所有的亲人决裂，他也从来没哭过。

　　他说，莫莫，我不能哭，我一哭就代表我妥协了。我不能哭，我哭了，书呆子怎么办？他那么爱他的妈妈，他要怎么办？

　　可是现在，他就蹲在地上，像一个乞丐，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他说，莫莫，我要失去他了……怎么办……我以后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我要怎么办……

　　怎么办呢？——那位阿姨也是这样问，这样哭着问，跪在莫曾安的面前，哭着问，你带走了小乐，我要怎么办呢？

　　要怎么办呢？要怎么办呢？

　　萧晗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卖馍夹菜的那位大妈会对他那么照顾，他当时回他，说因为你和他的儿子很像。

　　很像，但不是长相，而是感情。

　　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儿子。

　　你永远无法想象这种爱的伟大，即便是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它都不会吝惜。

　　在这样的感情面前，莫曾安退缩了。

　　莫栩睁着眼，眼角的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悄无声息的滑下来。“莫曾安，你这个懦夫……”他哽咽着，无声的开口。

　　可是不退缩，又能怎么办？

　　那一年的夏季，莫曾安在市里找了一份好的工作。他心情很好，难得的一直在跟他念叨：“莫莫，你说要给书呆子买什么好？他那么喜欢念书，要不多买点书寄过去？会不会太寒蝉？要不，衣服？北方现在气温大概不高，要不然春夏秋冬的我都买了然后打包过去？那阿姨呢？老人家，多买一些补品？市面上有哪些好的，你给推荐一下？喂喂？你给点反应好不好？！我好歹是你哥，那好歹是你嫂子和阿姨呢！”

　　那个时候，他埋头写着试卷，空闲的时候才会偶尔搭理他一句“寄什么有区别吗？还不是一如既往的退回来？”

　　莫曾安寄过去的东西，对方一次也没收，全部如数退了回来。

　　“他，还在怪我。”

　　他离开他，告诉他，我要过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你走吧。

　　你走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他这样残忍的推开他，用了一个拙劣的借口，把他赶走。没有人知道莫曾安当时的痛，因为他把头转向了窗外，离开的人，直到离开，也没有见到他的脸。

　　莫曾安没有哭。他一定没有哭。也许他曾狠狠地将嘴唇咬破，也许他已经痛的不能呼吸，但是他不会哭。

　　因为他说，我哭了，书呆子要怎么办？他会舍不得，可他不离开，阿姨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他蹲在地上，痛到窒息，他狠狠咬着牙，问，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怎么办。

　　他最后一次见到莫曾安，是在街头那家邮局附近。莫曾安躺在地上，他似乎看见了他，他张口，喊了喊“莫莫……”然后是大量的鲜血从口里涌出来。他看见他在笑，他的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他向他举了举手，让他看清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银白色的戒指，在阳关下闪着耀眼的光。

　　他对他笑，笑得那样知足。

　　“莫莫，我决定给书呆子买一个戒指，我觉得他看到戒指一定会明白的。你说呢？”

　　“他虽然呆了一点，但人不傻，一定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我这就去给他寄过去！”

　　……

　　他站在街角，捂住眼睛，小声的啜泣。

　　莫曾安的手垂了下去，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你知道的吧？

　　你一定知道的。

　　因为我是那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