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说故事2》女鬼

5、犯二

　　（一）

　　吴芳翻动着鼠标，喃喃道，“帖子已经置顶加精，留言逾百条呢。看样子网友们沸腾了，作为当事者之一，我倒显得平静多了。”

　　黄芬没听进去一个字，只是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字，找寻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不过是一篇哗众取宠的帖子，大意是说某专家已用自己最伟大的发明探测仪试过了，河中并无水鬼踪迹，今后，大家放心过路云云。

　　吴芳看完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啊，哈，昨天我还真有点点被老奶奶吓到呢。”

　　黄芬斜眼，心想道，姑娘，你不要这么单纯好不好！砖家的话也能信？不过，水猴们安然无恙，她那颗悬着的心又安安稳稳的落了下来。

　　翻着网友神回复，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快到赴约时间了。两人匆匆收拾了下，冲下楼，坐车赶往目的地。

　　杨林约她们的是家专门吃排骨的店子，中式装修，两层楼，因为过元旦节，店里的位子基本没有空闲的。杨林选的位置靠窗边，他见两个女生推门进来了，招手示意。黄芬第一次离杨林这么近，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这个男生里面穿着白衬衣，外面罩了件黑色羽绒服，衬衣的领子从羽绒服领口探出来一半，桀骜不驯。头发有点乱，可是不邋遢，反倒挺亲民的，眼睛深邃，笑起来有细纹，眼神灼烁，鼻子高挺，嘴唇凉薄，还算是个标志的小伙子，只是不像吴芳嘴里所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学霸样。

　　杨林笑着说自己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怕她们两个女孩儿饿着，已经点餐了，估计快要上菜了。黄芬回应的说她们惦记着中午的大餐，早饭都没吃，确实有点饿了。吴芳坐在旁边，脸红的跟西红柿一样，低着头掰着手指一声不吭。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之前黄芬想不明白，吴芳惦记了杨林十年，这层啥却似铜墙铁壁一样不漏一丝的风。这两天，她倒真的见识到吴芳的厉害了，一见到杨林就一副别扭受的造型，简直是芳可忍芬不能忍了！

　　她戳了戳吴芳，给她甩了个眼色。原来，昨晚黄芬就想到了吸引杨林的方案，她嘱咐吴芳在脑子短路的时候，见她眼色行事。

　　两个女孩子恋爱经验都为零，可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黄芬最爱看言情小说，总结出要想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方案有三。

　　方案一：装可怜。爹死、妈死、宠物死的身世，再加上被身边所有的人虐待，是最容易触动男人心脏柔软的那处的。代表作《还珠格格》（紫薇丧母，在紫禁城里被容嬷嬷折腾掉半条命）。可是吴芳父母双全，家里的哈士奇都胖成猪了，方案一失败，放弃。

　　方案二：扮穷。家徒四壁最佳，煮饭都要借碗、借米、借勺。富二代们最无法抗拒的就是穷人家的女孩，只要他们看见靠自己双手赚钱的女人，就会觉得她实在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代表作《流星花园》（女主穷的被全校欺负，男主又送冰箱又送项链）、《继承者们》（男二买摩托车，一个穷的叮当响的送盒饭的妹子，让他记住了一辈子……）。可是杨林和吴芳是邻居，穷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与现实情况相差太远，方案二失败，放弃。

　　方案三：犯二。你可以不美，可以没钱，甚至可以肥胖、平胸，但是你不能不犯二。只要你二，男主立马眼冒金星，从此以后，你就成了他的生命里最可爱的女人。代表作《我的名字叫金三顺》（故事一开始，女主就犯二捉奸，在男主面前二到不能再二，最后依然擒获了他的芳心，连前女友都抛弃了），《一吻定情》（女主成绩差，家境差，二二的性格很快俘虏了不可一世的男主和家人……）。此方案，可以尝试！

　　综上所述，黄芬给吴芳铺好了线路，饭桌上先犯个二探探水深。

　　看到黄芬的眼色，吴芳顿悟，到自己犯二的时候了。因为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昨晚商量好了的犯二流程在脑海里成了一片空白。

　　吴芳手足无措的时候，上菜了。第一道菜是店子里的招牌菜，蒜香排骨。吴芳一下血压飙高，拟了个自己觉得挺二的话，接着就问出口了，“这猪蹄看着不错，是前蹄还是后蹄？”

　　黄芬只差口吐鲜血，心里哭道，吴芳啊吴芳，我是叫你犯二，不是叫你扮白痴啊。

　　看着杨林错综复杂的眼神，黄芬深深的觉得这段苦熬了十周年的暗恋，是要挫骨扬灰了。

　　吴芳悔的肠子都青了，黄芬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圆场。好在杨林的错愕只是一瞬，嘴角噙着笑为两人布菜，吴芳不敢抬头看杨林的表情，只能化悲愤为食欲，满满扎了三碗饭

　　(二)

　　杨林去结账的空挡，黄芬去了趟洗手间。

　　这家饭馆的洗手间在二楼一个猥琐的位置，厕所人满，黄芬憋了好久才抢到空位。一位阿姨刚打开厕所的门，黄芬马上钻了进去，却看到一个七八岁大，脸色发青的小女孩儿蹲在昏暗的厕所角落里，吓的只差尿出来。见小女孩儿身上的皮肤呈尸青色，晓得自己又撞鬼了，心里暗道一声，“这几天见的鬼比以前半年见的还多。”

　　黄芬对着别人尿不出来，只好挥手对着门给小鬼打了个“请让下”的手势。小鬼带着疑问的表情看着她，又用手指了下自己，问，“你是让我出去吗？”

　　黄芬点头，小鬼这才知道这位姐姐与别人不同是看的到自己的，高兴的笑出了两颗小兔牙，说，“漂亮姐姐，你答应我个事，我就出去。”

　　黄芬快尿裤子了，只差哭出来，顾不上问小女孩要问什么，狂点头请她出去。小鬼见她答应了自己，乐呵呵的朝着厕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消失了。

　　解决了三急，黄芬不想又撞到不干净的东西，赶紧冲了手要走，却不想在下楼梯的的时候听到一个虚掩着的隔间里传来脆脆的声音，“姐姐！别走！”

　　黄芬回头，正是那个脸色发青的小女孩儿在向她招手。看着小女孩儿一脸兴奋的样子，黄芬不忍心掉头走掉，只好跟着她进了小隔间。

　　这是楼梯间的一个小杂物间，东西有些杂乱。小女孩这时候又有些扭捏了，她问，“姐姐,你刚答应我要会帮忙，是真的吗？”

　　黄芬一直是守信用的，点头称是，心里狐疑这么点儿小孩儿会有什么牵挂，舍不得去投胎。

　　小女孩儿仰头说，“我是奶奶一手养大的。我妈走的早，爸爸娶了后妈，两个人都不喜欢我，就奶奶疼我。”

　　黄芬听到这里心抽了抽。自己的妈妈也走的早，自己很小的时候，爸爸将能见鬼的她当做怪胎送到了奶奶家。在她3岁那年，有位阿姨抱着个2岁大的男孩儿找到了奶奶家，说那男孩儿是奶奶的亲孙子，求奶奶给她们母子两一个名分。就这样，黄芬有了后妈，同时也有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同样的经历让黄芬觉得同病相怜，她蹲了下来，摸着小女孩的头发，问，“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小女孩儿突然嘤嘤的哭了起来，说，“奶奶一直在这里做清洁，每天很晚才能回去。我问她为什么腰痛腿痛的还要做事，她说爸爸给的钱，她要攒着供我将来读大学。她做点事，就能多出点钱。奶奶身体一直不是特好，去年这个时候，奶奶病的很厉害，她又怕去医院会影响上班，她年纪大了，如果被辞退了，就不好找事做了。所以……那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跑了过来，我想，如果我来帮奶奶把事做完，她就不用忍痛来做事了……我怕来迟了事情做不完，跑的很快，过马路的时候，我没注意那些车开的飞快，被撞了。当时我觉得身体好轻……好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奶奶抱着躺着的和我一个样子的女孩子在哭，我才知道，我已经死掉了。奶奶每个晚上都对着我的照片哭，问我在阴间吃的饱不饱，过的好不好。我说话她听不见，我抱她，她也看不见……”

　　黄芬听的泪流满面，她吸了下鼻子，问，“那你是想让我告诉你奶奶，你一直都在她身边？”

　　小女孩飞快的摇头，说，“我看冬天里，奶奶做事，一双手冻的肿肿的，就想攒一双手套给她。读书的时候，奶奶每天早上给我一块钱买早饭，我都只买一个馒头，每天攒5毛，到我出事那天，我塞在小红袄贴身的小口袋已经有12块钱了。天又冷起来了，我看奶奶的手又冻肿了，姐姐……你可以和我奶奶说声，我攒的钱都放小红袄里了，让她用钱一定要买双暖和的手套，好吗？”

　　听到这里，黄芬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了出来，说话也开始哽咽了，“小妹妹，你就是惦记着奶奶的手，才没有离开吗？”

　　小女孩点头，带着哭腔说，“我舍不得奶奶。”

　　黄芬颔首，说，“姐姐身上带了一副手套，是我奶奶用细细的绒线帮我打的，里面还塞了去年的软软的新棉花，特别暖和。我奶奶的眼睛不太好了，花了好些天才打好给我寄来，我一直舍不得戴，我将那手套送给你奶奶，你看好吗？”说完，从兜里将奶奶用麻花针加平针打的那双灰色的手套拿了出来。

　　“真的吗？”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发青的皮肤也变的白亮了起来，“姐姐！这么暖和的手套，你真的要送给我奶奶吗？”

　　黄芬点头，说，“那你答应我，等奶奶拿了我的手套，你就乖乖去投胎。”

　　小女孩飞快的点头，声音雀跃，“好好好好好！！！”

　　黄芬给小女孩擦了眼泪，又用手背把自己的眼水也抹干净了，转身出了阁楼。下了楼，果然看到进门处，一个弓腰驼背，满头白丝的老奶奶正吃力的清扫满桌狼藉的饭桌。

　　(三)

　　黄芬去洗手间的时间，杨林已经结完账了，正和吴芳站在门口处等她。黄芬笑嘻嘻的跑过去，快到门口的时候，脚一滑摔倒了，正挨着老奶奶所在的桌子摔了。

　　众人自然不知道她是故意为之，身边的老奶奶伸出手想扶她一把。黄芬握住老奶奶的手，自己用力站了起来。老奶奶的手冷的像冰块，黄芬被冰的打了个寒颤。门外的杨林和吴芳也走了进来，慌忙问她摔得疼不疼，黄芬咧着嘴笑，说没事。

　　黄芬对着老奶奶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谢谢您啊。”老奶奶摇头，淡淡一笑，转身又去擦桌子。黄芬连忙又说，“奶奶，刚我牵您手，真凉，和我奶奶冬天的手一样，就是不暖和。”说完从口袋里将暖和和的手套递了过去，接着说，“这双手套，给您留着取暖。”

　　老奶奶连声拒绝，吴芳也觉得黄芬举动有点奇怪，拉着她要走。黄芬又说，“我从小就是奶奶一个人一手拉扯大的，看着您我就想起她来了。您就收下吧，我想，如果您家里的孙子或者孙女知道您的手都冻成这样的话，一定也想为您戴上手套的。”

　　老奶奶听了黄芬的话，又想起了自己那个爱笑的小孙女，去年她摸着自己的手，天真无邪的说，“奶奶，我就是您的小手套，看！我这样摸摸，您的手就不冷了。今年您就别给我买新衣服了，我们去买副最暖和的手套！”

　　老奶奶一动不动，视线模糊了起来，黄芬知道她定是想起自己的孙女了。

　　黄芬将手套塞进老奶奶手里，笑着说，“这手套戴着，您孙女看到了，定会欢喜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老奶奶临窗看着黄芬三人远去的背影，攥着那双手套，嘴里叨叨念着，“要是宝Y头还在，以后也会长的这么标致…..这么懂事……”

　　雨汽中，黄芬回头，透过玻璃窗看见那个小姑娘站在奶奶身边，仰头看着奶奶手里的手套，捉着老奶奶的手，小姑娘的小脸笑的像花儿一样——消失不见了。

　　黄芬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觉得心里像塞了团棉花，有点堵。她又想起了自己家里那爱唠叨的奶奶，嘴角忍不住上翘，心里感叹道，“人啊，一定要珍惜！很多亲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还在奶奶身体健康，将来定能长命百岁！”想到这里，心情又微微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