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天凉剑神可破产》烟氲姬

4、第四章

　　丹凤公主似乎已经发现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对付慕容汐瞳了。
　　这个可怕的女人已经绝了她所有的路，而她毫无反抗之力。
　　她甚至觉得这个女人一定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但她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像是被毒蛇用身体圈起来的老鼠一般瑟瑟发抖。
　　不仅如此，连陆小凤的目光也已经长久地驻留在了慕容汐瞳的身上。
　　丹凤公主小声啜泣了起来。
　　大金鹏王也颓丧地坐在椅子里，原本就被华贵的装饰衬托得枯瘦的身躯，看上去愈发得骨瘦如柴。
　　他几乎是绝望地叹道：“难道王朝没落了，连我们这些最后的王族，也只能俯首认命吗？”
　　他的声音那样沙哑，充满着一种君王迟暮的悲壮感，即使是被骗来的陆小凤，这时也有些不忍了。
　　慕容汐瞳眨了眨眼睛。
　　“请慎言。”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又轻、又慢，就好像饱含尊敬似的，双眼专注地凝视着座椅之上的大金鹏王，“真正的王者，即便是落入难堪的境地，也断然不会折弯高贵的脊梁。”
　　大金鹏王忽然怔住了。
　　他好像忽然又注入了一种活力。
　　他的目光重新明亮起来，脊背也挺直了。
　　他看着慕容汐瞳，就好像看着一位足以与他平等论交的贵族。
　　“我金鹏王朝即便沦落至此，但只要流淌在我们血脉中的血液尚未干涸，我们就绝不会低头！”
　　慕容汐瞳弯起了眼睛。
　　陆小凤也不由得被他这一句话激起了热血。
　　丹凤公主轻柔地将臻首靠在了他的膝盖上，就好像在支持，又好像在安慰。
　　“年轻人，你刚刚说这里是你的产业？可这里似乎是我舅父上官谨，用他的财富为我们买下的田地和房舍，让我们得以安居的地方。你怎么可能买下这里的产业？”
　　“如果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能买下来的，那一定只是因为钱不够。”慕容汐瞳笑着说，“我的钱很多。”
　　“万两，十万两，百万两，千万两——无数的奇珍异宝，无数的财富面前，又有谁能坚持下去呢？”
　　大金鹏王一动不动，似已完全怔住。
　　他长长地叹息，表情悲苦：“正是这个道理啊！”
　　他终于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五十年前，富足的金鹏王朝遭受了邻国与哥萨克铁骑的联合入侵，先王与人民誓死抵抗终究不敌，最终落了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但幸而，大金鹏王被平安地送了出去，并且先王将国家的财富分成四份，交给了四位重臣，嘱托他们将年幼的大金鹏王带到中土来，休养生息，伺机复国。
　　结果没想到，四个重臣竟有三个都被财富迷了眼，将国家和王族抛到了脑后，用先王给予的财富过上了自己的好日子。
　　陆小凤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他已经明白了丹凤公主将他请来是要他做什么。
　　复国的钱财被贪婪的重臣掳去，这无疑是一件极为难办的事。
　　而他们把他请来，自然就是要他把这件难办的事办成了。
　　一个国家的四分之三的财产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陆小凤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
　　这些拥有大笔财富的重臣如今已经到了什么地位，陆小凤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他轻易动不得的。
　　他不由得看向了慕容汐瞳。
　　慕容汐瞳似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微微地侧过脸来。一双美丽的凤眼微微地弯起来，就好像已经看穿了他在想什么。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唇上的胡子，看慕容汐瞳没有出声的意思，便只得说道：“这四位重臣是谁？”
　　“其中一位就是我的舅父上官谨。”
　　大金鹏王沉声道。
　　他的表情变得非常的怀念与感激，让看着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敬意。
　　因为他是唯一一位将财富真的用在了他们这群亡国后裔身上的人。
　　陆小凤又问：“其他三人呢？”
　　“上官木，严独鹤，严立本。”
　　陆小凤疑惑道：“如果这三人掌控了大半的王朝财富，为何这三个人的名字我都没有听说过？”
　　“因为他们已经改名叫做霍休，独孤一鹤和阎铁珊了。”慕容汐瞳轻轻地说。
　　大金鹏王和陆小凤同时愣住。
　　大金鹏王惊讶地看着慕容汐瞳，问道：“这个消息也是我们花了很久才查到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因为你们花费重金买的消息，就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呀。”
　　慕容汐瞳柔声说道。
　　陆小凤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联想起刚才慕容汐瞳淡定地说将这里的整间大宅都买了下来，他不由得同情地看了眼大金鹏王。
　　被人用自己的钱买自己的大宅，这样的感觉必定很是难受的。
　　大约是还没反应过来，大金鹏王的脸色倒是还好，只是用一种惊诧震惊的目光看着慕容汐瞳，而柔弱地伏在他脚下的丹凤公主，已经开始有些颤抖起来。
　　慕容汐瞳却已继续说：“这三人，两人是出名的商贾，一人是峨眉派的掌门人，无一不是跺跺脚江湖就要晃一晃的角色。”
　　“是的。”大金鹏王咬牙道，“而他们所依仗的，都是他们从金鹏王朝带出来的复国财产！”
　　听到这里，陆小凤已然明白了大金鹏王究竟要让他做什么。
　　“你们是想让我帮你们夺回这笔复国财富？还是你们想让我去帮你们复仇？”
　　大金鹏王皱着眉。
　　“我已经很老了。“他痛苦地说，“我跟他们都是已经快要死了的人了，就算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我只是想要公道罢了！”
　　“公道是什么？”
　　“公道就是让他们把这些财富还回来，然后在先王的灵位面前谢罪！”大金鹏王握紧了拳头。
　　的确是公道。
　　陆小凤心想。
　　但也是极为难办的公道，其难度不下于摘下天上的星星，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多少？”
　　慕容汐瞳忽然出声道。
　　大金鹏王愣了愣：“什么？”
　　“那些财富，有多少？”慕容汐瞳重复了一遍。“是只有当年他们带走的那些，还是连同他们五十年积累的全部？你们要多少？”
　　“他们在这五十年间所积累的，都是用当初的复国宝藏作为资本才能够得到的。”丹凤公主忽然轻声道。
　　陆小凤发觉她的声音已经不再柔软娇美得让他心痒，不由得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慕容汐瞳已经将目光投在了一直沉默的丹凤公主的脸上。
　　她凤眼依旧弯着，声音娇美得令人感觉浑身酥麻，轻轻地道：“全部？”
　　“不，我们不要全部。”
　　丹凤公主轻声说。
　　“那要多少？”
　　“要他们带走的那一部分。”
　　“那是多少？”
　　“他们自己知道。”
　　“可是陆小凤不知道。”
　　“他会知道的。”
　　陆小凤发觉自己嘴里发苦。
　　他觉得丹凤公主向他投来的充满信任的目光，和大金鹏王恳求的目光都让他如芒在背。
　　他叹道：“恐怕连我也做不到这两件事。”
　　丹凤公主的表情已经变得凄楚无比。
　　他继续道：“这几个人，都是当今天下举足轻重的人物，现在要他们承认自己五十年前的罪行，并交出那一笔财宝，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大金鹏王沉默了。
　　方才的慷慨激昂似乎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力量，他沉默地坐在那里好像泥塑木雕一般。
　　“……倒也不是不可以。”
　　慕容汐瞳忽然说道。
　　她一出声，陆小凤就立刻向她看了过去。
　　他竟忘了这个神秘的女人——她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在显现着她的特殊与不凡，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帮这些亡国后裔做到这件事，那么这个女人一定位列其中。
　　大金鹏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激动地看着慕容汐瞳，用一种希冀的目光。
　　慕容汐瞳平静地说：“我记得，金鹏王朝本是大庆附属国。”
　　“是的。我国与大庆世代友好，常有往来。”大金鹏王沉声道。
　　“那么，何不求助于大庆的皇帝陛下？附属国遭受入侵而灭亡，由大庆官府出兵，自然也是名正言顺。对皇帝陛下来说，驱逐哥萨克铁骑，光复金鹏王朝，从此世代交好，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这三人就算是江湖人，但毕竟现在也是大庆人。”
　　慕容汐瞳柔柔地道。
　　大金鹏王怔住了。
　　陆小凤也怔住了。
　　他们所思考的一切都是出自于江湖人的角度，从未考虑过由官府插手的可能。
　　对他们来说，天高皇帝远，皇帝的权力再大，也比不过江湖中几位顶尖的高手的能力。
　　坐在王位上的那一位，根本无法插手这个江湖。
　　“这……”
　　大金鹏王迟疑地低下头，看向了自己膝下的丹凤公主。
　　“即便是求助于官府，官府也不一定能够帮我们讨回公道。”
　　丹凤公主悲愤道。
　　“这几个人原本就是我国一流的高手，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十年，自然实力大增，个个都是万军中可取一人首级的顶尖高手。若非如此，我们早就自行向他们讨回公道了！”
　　陆小凤摇头叹息：“确实如此。当今江湖，能与霍休和严独鹤匹敌的，不过三四人而已。”
　　丹凤公主凝视着他，问道：“哪五六人？”
　　“少林大悲禅师，武当木道人，南海飞仙岛，白云城主叶孤城，还有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
　　慕容汐瞳轻轻叹息了一声。
　　“‘剑神’西门吹雪……”
　　陆小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竟从这一声叹息中听出了一些缱绻的意味。
　　等他探究地看过去，慕容汐瞳的态度依旧平淡自然，全无异状。
　　丹凤公主却问道：“那你呢？”
　　陆小凤怔了一怔：“我？”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丹凤公主凝视着他，就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没有再说。
　　“原来如此。”慕容汐瞳叹道，“的确难办。”
　　她好似陷入了沉吟，而其他的人也都纷纷沉默了下来。
　　大金鹏王沉默了良久，勉强地笑了一声道：“时至今日，我等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就算明知是不可为，只要我们还有一人活着，就必定会与他们拼到底！”
　　陆小凤不禁肃然起敬了起来。
　　他感觉到在这个迟暮老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悲壮的威严在弥漫开。
　　他满含敬意地看着这位亡国的王，既同情，又怜悯。
　　大金鹏王又勉强地笑了一笑，大声道：“不管怎样，今日既然有二位贵客临门，如果没有好酒好菜招待怎么行？赶紧上酒来！”
　　丹凤公主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
　　“把花公子也请来！”大金鹏王说，“我要请贵客喝最好的波斯葡萄酒！”
　　“是。”丹凤公主恭敬地应声。
　　她没有顾得上去清理因为伏在地上而脏了的裙子，而是快速地向外跑去，就好像她不是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侍女。
　　慕容汐瞳看着她的背影，再一次微微地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