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华如梦》素柳柏寒

18、决定

　　清风殿外，紫胤负手而立，有风拂过，带起了他的白发与长袍，目光向冰寒极地的方向望去，沉睿清明的眼里透着浓重的思绪，那妖君究竟做何想法，为何对月离如此厚爱，不仅予她血引，还特意去冰寒极地取剑给她，难道真如她所说，只想要她在比试中增评加一分夺魁的机会？

　　眉头微敛，仙华与妖界对峙不下千年，妖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中又岂会没数！可月离言词肯切也确不像在说谎……唉，这世间事事迂回难测，与其冥思作想，不如顺其自然，今后怎样，也只有看天意而行了，想着拂了衣袖，舒了眉头。

　　而此时，有个身影影匆匆而来，然后跪在他的面前，恭敬的一拜，道：“徒儿给师父请安。”气息微乱，想必跑的太快了些。

　　紫胤和蔼的一笑，道：“起来吧。”

　　“谢师父。”月离恭敬的道，昔日里在课堂上所学习的礼仪知识她可没有忘记，但心房那里却还有着余悸，背上还是一片冰凉，不是因为她给紫胤师父请安迟了，而是因为她刚刚的那个梦。

　　她梦到娓婵了，梦到她被束缚在一个暗无天日，四寂无人的地方，时而睁眼目露红光，狰狞着面孔，张牙舞爪的向她挥着手，像是要将她吃了；时而又萎靡似毫如生气般，坐在一角冷冷的看着她，嘴角含着一抹似讽似嘲的笑意，然后整个人又在瞬间化作枯骨，摇摆着那骨架一步步向她走来，而她只有后退，后退，后退到无路可退，无奈只能闭上眼装作视而不见，可腐朽的气息却已经扑了满面，一个渗人的声音幽幽的飘入耳朵里：“我一个人在万劫不复之地呆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一个同伴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着，小身板不由打了个冷颤。

　　见此，紫胤不由关心的问道：“这七重要冷些，记得多穿件衣裳，免的着凉了，虽说你已有了一定的仙力，但到底未得仙身，这伤风感冒也是免不了。”

　　月离鼻子发酸，道：“谢师父关心，弟子知道了。”

　　紫胤和蔼的一笑，目光看向那巍峨壮观的浩瀚山河，迤逦无双的锦绣天下，好一会儿道：“小离觉得站在这七重的感觉怎么样？”

　　月离向七重下看去，又将目光平视着远望而去，良久才缓缓答道：“壮观辽阔，仿佛能将天下景色都尽收眼底，有种……俯视众生的感觉。”

　　“那小离你能做到么？”

　　月离抬头看着他。

　　“以己之能，兼爱众生，不负天下。”

　　月离微微犹豫后坚了目光，道：“弟子一定会努力的做到。”

　　她可是在那么多仙神面前都发过誓的啊，怎么可以食言，辜负的师父呢？况且，她可不想要去那什么万劫不复之地！

　　刚才的梦又再一次在脑中浮现，月离眉儿轻皱，迟疑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师父……”

　　“嗯？”

　　“……这世间……真的有万劫不复之地么？”

　　紫胤点头，道：“万劫不复之地乃六界的囚禁之地，有进无出。但凡仙妖神魔犯下滔天过错但又不足判死的皆会被囚禁于此，以思已过，直至耗尽灵气，或轮回或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月离听此，一股冷飕飕的风自心底呼啸而过，早知道就不发那么重的誓了，但也不由在心中鄙夷了自己一下，就以自己现在修为，要铸下那滔天过错，怕有些不自量力，况且自己又没有什么大抱负，又怎么会犯下那滔天过错？！

　　她想太多了！

　　紫胤也未在多说什么，只是道：“我派人送到你那里的书可有翻阅。”

　　月离连连点头，但随即又皱了皱眉，道：“只是弟子资质愚钝，书中所载的内容深奥，故而弟子看的有些慢，数日下来，也才看了几页。”

　　“不懂的话就多看两遍，若还是不懂，大可去碧落阁找你的师兄为你解答。”语气温和，并无责怪的意思，似乎对于这表示理解。

　　“真的么？”

　　“嗯。”

　　“谢谢师父，小离一定认真学习，不负师父所望。”

　　于是第二日，月离便欢天喜地的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往羽子寒的碧落阁去了，而羽子寒亦没有推却细心的给她讲解着，可这一讲就是讲到将月离的笑脸变成哭脸。

　　“怎么了？”见她的心思有些飘移，羽子寒停下来问道。

　　月离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道：“师兄，小离可不可以先去吃饭，然后再来的听你讲？”

　　羽子寒恍然，他成仙已有多年，若感饥饿疲乏直接打坐片刻便好，但月离却还是实打实的肉体凡胎，点头道：“是我疏忽了。”

　　“那小离先回晗光阁吃饭啦，师兄可要等着我啊~！”说着起身便走，生怕多耽搁了一会儿，就少了和羽子寒呆一起的时间。

　　她这么努力，为的就是能和他呆在一起啊。

　　“等等。”

　　月离停下脚步回望着他，道：“怎么了？”

　　“何以是回你的晗光阁吃饭？”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七重应是也设置了饭堂的。

　　月离犹犹豫豫的道：“那个……七重的饭堂好远，吃个饭来回得要花上半个多时辰，于是小离就自作主张的拿了一套锅碗瓢盆到晗光阁去……这样不仅省时省事更省力。”

　　“……”

　　见他没有说话，月离不由小声问道：“不可以么？”

　　“这七重并没有太多约束，你若喜欢，尽可随意。”羽子寒温柔一笑，顿了顿又道：“碧落阁与你那晗光阁也有段距离，不如就在这里做吧，省时省事更省力。”

　　“呃！”月离憎憎的看着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真的么？”

　　羽子寒温柔一笑。

　　月离不自觉的软了一分。

　　“自然是真的。”

　　然后在月离惊讶的目光当中搬出了锅碗瓢盆和一些调味品，但看样子都是放了很久很久的，至于食材，羽子寒敛眉想了一会儿，道：“食材的话……旁边的雪树林里好像有。”

　　“原来师兄以前也在自己的碧落阁自己做饭啊！”月离太意外了，很难想像她心中那风华绰著，不沾俗尘的三师兄竟然也会做饭！

　　“修成仙身之前，我也是个凡人。”羽子寒道，看着那些久未用过的厨具，竟是有些怀念当年那些日子了，而当初也多亏是有师姐的帮忙，不然他还是得来回跑饭堂，因为他的手艺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咽了。

　　“那……让小离尝尝师兄的手艺怎么样？”月离期待的看着他。

　　“……”羽子寒有些为难。

　　“师兄不会已经忘了怎么做了吧？”

　　“应该……没全忘记。”羽子寒如实答道，毕竟他修成仙身已是数百多年。

　　“哈哈，能吃到师兄亲自做的饭菜，好高兴，耶耶耶耶~”月离手舞足蹈，一脸的开心。

　　片刻不到，两人就在碧落阁旁边的雪树林里找到了不少的食材，有素有荤，并就地搭起了灶台做了起来，如果羽子寒手艺过关的话，那将会有一顿很美味的晚餐，但明显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于是雪树林出现了如下对话。

　　“小离，第一道菜起锅了哦。”羽子寒说着，嘴角的笑意着有着一丝自得，然后拿碟子盛起来。

　　月离看着他，小声的提醒道：“师兄，你好像忘记放调味品了……”

　　羽子寒敛眉，又将菜给倒了回去。

　　月离垂头，继续下一个菜。

　　“小离，盐给我。”羽子寒翻着锅里的已经差不多的菜，道。

　　月离忙利索的将盐递给他，然后看着他一勺、两勺……顿了顿，又接着一勺、两勺……

　　“师兄，盐吃多了不好……”月离苦着脸看着他。

　　“我是担心放清淡了，你吃的不习惯。”

　　“我……”

　　月离无力的垂头，再这么下去的话，晚餐就会被师兄给败掉的，好一会儿又深了一口气，道：“师兄，还是让小离来做吧。”

　　羽子寒点头同意，然后站到了一旁，不一会儿，几道香喷喷的菜便摆在他的面前，与他做的那几道菜形成了鲜明了对比，果然久不用武刀易钝啊，这做饭也是。

　　“师兄，你干嘛？”见他把他自己做的菜端走，月离赶忙问道。

　　“拿去倒了。”

　　“不要。”那可是师兄亲自做的呢。

　　“很难吃。”

　　月离嘿嘿一笑，从他手中把菜拿回来，道：“要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然后夹了一筷子放入嘴里，愉快的吃了下去，然后道：“小离觉得还好啊。”就是咸了不是一两点而已。

　　羽子寒看着她，温柔的笑意里透着一丝无奈。

　　“师兄也尝尝小离做的。”

　　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的碗里，然后埋头猛扒饭，师兄做的菜，盐放的真给力！！

　　“美味可口，咸淡适中，很不错。”羽子寒赞扬道。

　　听此，月离不由自得一笑，道：“那当然啦。”她的娘亲可是厨艺好手，再一般的菜到了她的手里都可以做成美味佳肴，而她身为她的女儿，怎么能够没有遗传到呢？

　　“我也试试我做的菜。”

　　月离见此，赶忙三下五除二，将他做的菜尽数倒入自己的碗里，道：“师兄，不准和我抢。”

　　“呃……”

　　“剩下的菜都交给师兄解决啦，后吃洗碗哦。”说着便埋头使劲的扒菜，那个咸啊！可一想到是师兄亲自做的，咸也吃的很开心！

　　见此，羽子寒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温和的目光里满是爱怜，盛了碗了汤递到她的面前，道：“喝点汤。”

　　“嗯嗯。”月离开心的接过，一饮而尽，还是自己做的好吃……

　　七重的月色很好，月离和羽子寒吃完饭并没有赶着回去，而是跃身到了雪树林的树尖上，由羽子寒铺开一圈光毯，两个人优哉游哉的坐在上面赏月。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让本就清远的更添了一分淡漠，月离见此，不由的坐近了一些，然后想了好一会儿开口道：“师兄，小离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羽子寒点头。

　　“那个……”月离犹疑。

　　“但问无妨。”

　　“就是……师兄你为什么不收徒弟啊？”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要问了。

　　羽子寒敛眉。

　　见此，月离赶忙摆手道：“师兄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的。”

　　“……”羽子寒略有迟疑后道：“小离可知道天煞孤星？”

　　月离点头，爹爹的书架中有书记载过，身为天煞孤星的人，一生绝情缘亲缘，求不得，爱不能，注定孤苦至死，不得所有。

　　想到这里，月离骇然，难道说师兄他……

　　羽子寒亦未在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夜空里的那弯弦月。

　　未有所得，便不会有所失，他已注定孤苦，何必再拖累他人呢？而师父……昔日若非师父的垂怜，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他呢？可惜虽然事在人为，但到底不能逆天改命！只是他身为掌门的弟子，不论天命再如何，他都会守护着仙华，兼爱众生，不负天下，不负师父。

　　月离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冷冷的眉，淡漠的眼，清心的脸，寡欲的身，恍然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自己有不懂的尽可来问师兄而不是他！

　　思疑之下在心中暗暗的做了一个决定：不论地老天荒，沧海桑田，小离都会永远的陪着师兄，在师兄的身边，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