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音之红颜烬》青糯

6、帝释天之死

　　九重天，酉州。
　　同这多年来的每一日一样，帝释天端坐于大殿之上，他知道，这一日又会在平静中度过，成为这千年里又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可是这又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在这个注定不寻常的日子里，好像来了位不速之客。
　　小霍再次恢复意识时便已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九重天之上，还没来得及为她自己欢呼，便已经发现了前面的宫殿，以及依稀能看出的人影。
　　小霍也不急，抬腿迈过门槛，只与帝释天对视了一眼，便身子一弯，跪了下去。
　　他本以为帝释天定是同别的仙家一样，是个年画中常常出现的中年男子的形象，可是今儿地一看，却发现自己错了，是啊，谁能想到众仙之首的帝释天竟是如此年轻呢？
　　看他样貌不过二十七八，可是与别的仙家不同的，身上硬是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即使只是坐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气息就已扑面而来，不由得让小霍在心中叹，好一个“敢问风华谁人有，天上风流指酉州”的帝释天阿！
　　帝释天用眼扫了它一遍，冷声问道“来者何人？”
　　“帝君别发怒，烯颜我虽是妖，但此次来只为释疑，并无其他。”霍烯颜赶忙澄清自己的来意。“帝君，瑶池会上我问了众仙这些个问题，但是无人应我，所以，今天我才想到要来找您，求你说个明白。”
　　烯颜抬起头，见帝释天不作声，就当作是暗许了她，便将在天庭之中问的那几个问题悉数说了出来。
　　没有预期里的呵斥，她只听这贵为帝君的座上仙长叹一口气。
　　座上的帝释天也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也思索了一瞬间，不过很快，他便作出了答复“烯颜，你在凡间呆了多久？”
　　“回帝君，接近百年。”
　　“凡间的事你也应该知晓一二了吧，你可知凡间的刑法中有一条就是株连九族”
　　“回帝君，烯颜知道”
　　“那么，若依你所想，那些有罪之人的亲人又何其无辜呢？他们做了错事么？没有。”
　　烯颜听后，若有所思。
　　“你可知为什么会有株连九族？这是为了以儆效尤，天下作恶之人那么多，凡间的朝廷又能抓到多少呢？那么多作恶的人，朝廷是抓不及的，那么只有让他们感受到威胁，作恶之人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但是家人的生命他们多是在乎的。所以才会有了株连九族这种罪责。”
　　帝释天从座上站了起来，把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向烯颜走来，继续道“若是天下之人都不作恶，怎么会有株连九族之罪呢？烯颜，你说你未曾吸食过凡人的精气，我信，但若是你说天下的妖都不吸食人的精气，我不信。”烯颜细思，越发觉得有理。
　　此时的帝释天就站在跪着的烯颜身旁，“你不吸食人类的精气却不能保证别的妖不这样做，所以神才需要惩治妖，为的是给妖警示。这就是我们仙对你们妖的株连九族。”
　　帝释天突然弯下腰来，双手搭在烯颜的肩上，缓缓将她扶起，口中道“不过，烯颜，若是有一日，天下的妖都同你一样，只吸食花木的灵气，而不再为祸人间，”烯颜见帝释天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柔和，说“我向你保证，那时的仙决不再屠杀妖怪，你说这样可好？”
　　“可好？？”这是堂堂帝释天对她的妥协和宽容么，尊贵如他，竟然在询问她这样一只小狐，她也不免得有些惊叹：果然是风华绝代的帝释天啊，众仙回答不了的问题他三言两语就能够化解，而且还有不歧视妖的胸怀，果然，夏笙川已经变为帝释天了么！
　　“小狐，既然疑惑已解，回你该去的地方去吧。”
　　“多谢帝君。”
　　烯颜正走至门前之时，突然脑海中那个关于帝释天的传说又浮现了上来，于是她又转身，一字一句道“帝君，这千年来，你不寂寞么？”
　　像一道惊雷，端坐的帝释天哪能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久久没愣过神来，是啊，寂寞么？这千年来，除了这无意间擅闯入酉州的小狐，和自己曾收过的徒弟短暂的相伴，这千年，他就这么孤身一人，怎能不寂寞？
　　烯颜见他不答话，便壮着胆子说“帝君，你还记得白云峰上的清璃仙子么？”
　　就像是被打了一记闷棍，这可怕的感觉从帝释天身上蔓延开来，清璃清璃……那个女子的音容笑貌竟开始浮现在他脑海里，初见时在荷塘边发呆的清璃，定情时手执玉佩的清璃，互许终身时乐得不成样子的清璃，和……毅然跳下白云峰的她。
　　往事就像是一幅幅画一样，一点一点地出现，她的开心，她的生气和他自己的无情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席卷了神智已经恍惚的帝释天，是啊，他怎么会忘？他，怎么敢忘了呢？
　　为什么会这样？清璃早已魂飞魄散，但自己却遗忘了她，好好地在这九重天上当起了自己帝释天的角色，而且一当就是千年。这千年，没有他的陪伴的清璃，可还寂寞？
　　猛地，帝释天抓着座位站了起来，浑身竟在止不住地颤抖，一口血也就吐了出来，烯颜一见，暗叫不好，赶忙冲上去扶住他，可是帝释天却抖得越发厉害，嘴中还在碎碎念道“清璃。清璃。”
　　外面的寒鸦不断地啼叫，震动着烯颜的耳膜，就在她试图用手堵住耳朵的时候，帝释天趁机封住了她的穴道，随后嘴中念到那能使他解脱的咒语。。
　　烯颜心中大叫不好，可是她却动弹不得，只见帝释天原本束起的头发此刻全都散了开来，随着最后一句咒语的念出，帝释天也仰天吐出了一口鲜血。
　　传言，帝君之血可生莲，当那些血溅下来时，刚触及宫殿的石板，便像是疯狂成长的种子一般，径直长到了一寸多高，在那一寸高之上，缓缓盛放出一朵莲花，一朵通体血红色的莲花，如此妖异的场景连身为妖的烯颜也没见过。
　　帝释天的身体，就像是被瓦解一般，碎成一个个细细的光点，然后就像是被风吹的蒲公英一样，随着寒鸦越来越凄厉的叫声而逝去。
　　当最后一个光点消失的时候，烯颜的身体也终于恢复了自由。她未想过会在她眼前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堂堂帝释天竟然选择了这样的结局。
　　九重天之外也更是风云突变，漫天的狂风夹杂着那些寒鸦的叫声传进众仙的耳朵里，众仙心头皆是一惊，抬眼一看，漫天的云霞突然地失了色彩，原本光彩无限的晚霞竟变为了一团团的乌云。
　　仙历中资格较老的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能发生的事，便纷纷腾云驾雾，向那九重天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