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忆红尘泪》平安之夜

9、第九章

　　舒妙歌的语气隐隐透着兴奋。其实，她是自愿来的。
　　在初雪之前，舒妙歌是青云阁中年纪最小的，虽然师兄师姐们都宠着她，但也一直被辈分等级压着，性格要强的她郁闷之气无处发泄。今天早上，一听说师父要找人“照顾”小师妹初雪，她就来了兴致，心想终于有机会逞逞“师姐”的威风了，迫不及待的毛遂自荐，连如果被师父拒绝时的说辞都准备好了，结果师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舒妙歌虽然年纪小，但来历确实不凡——她是天帝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个私生女。
　　当年天帝因厌倦仙界枯燥乏味的生活，偷偷下凡，留下了一段情和舒妙歌以后又返回天庭。舒妙歌的娘是个性子坚韧淡然的女子，得知了天帝身份，不惊不喜，也不哭不闹，毅然决定生下舒妙歌，独自将她抚养成人，并给孩子冠了自己的姓。哪想，凡人女子如何能承受替灵力强大的仙人繁衍后代的后果，生下舒妙歌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差，不久就去世了。天帝不忍自己的亲生女儿独自留在凡间受苦，将她接上了天庭。
　　在仙界，舒妙歌的身份即高贵，又尴尬。小小的妙歌每天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虽然不明白这些代表什么，但孩子的直觉很准，她知道大家都不喜欢自己，所以，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门。孩子的苦闷，王母的冷眼，让天帝倍感痛苦。左思右想，无奈之下，天帝决定将她送到苍云门下修习。
　　舒妙歌继承了天帝的血脉，一生下来就拥有一百年的修为和强大的灵力，这让苍云门所有的弟子嫉妒的眼睛都红了，不过嫉妒也没用，谁让人家是天帝的女儿呢。单论内力，在众弟子中，舒妙歌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大部分资历、修为深厚的弟子仅能凭着丰富的实战经验才能压制住她。最特别的是她苍云门唯一一个水木双系同修的人。
　　到了苍云门，舒妙歌的性格渐渐开朗起来，每天撒着丫子到处找人斗法，斗不赢法就斗嘴，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苍云门上下除了掌门和四系首座，其他人都被舒妙歌折磨了个遍。时间久了，旁人大老远见到她就躲，要不就推说要下山除妖，要不就说要闭关修炼。
　　正当舒妙歌的日子无聊到要长草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她的小师妹——初雪！
　　此刻，舒妙歌正惬意的侧卧在那张被初雪嫌弃的石床上，一只手撑着头，懒洋洋的吩咐初雪打开静心经，从头开始念一遍。
　　初雪不服气的瞥着舒妙歌的脸，嘴里嘟囔着“这哪里有个教习先生的样子嘛，也不知道字认全没有”
　　舒妙歌听了，冷哼一声，似炫耀，又似证明般，红唇轻启，不消片刻，便将静心经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怎么样，我的字认全了么？”
　　初雪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心里算是认同了这个“小师父”了，照着舒妙歌的吩咐开始念，但没过多久就停下来了，因为午阳只教到这里，后面的字她不认识。
　　“哎，我还是高估你了，一整天居然只学了这么几个字，真是个笨丫头，真不知道师父怎么看中你这个又丑又笨的丫头”舒妙歌哪知道，在学习方面，不怪别人太笨，只能说是她太妖孽——过目不忘，一点就通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舒妙歌一边极尽嘲讽着初雪，一边慢慢悠悠的从她不会的地方开始念。
　　初雪强忍着不满，努力屏蔽舒妙歌的嘲讽，认认真真的跟着读。她知道，舒妙歌不会像午阳师兄那样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的教，所以她拼命调动所有脑细胞，抢记住每个字。
　　真别说，对初雪来说，这种压迫下的学习，效果很好，不到半天，整本精心经的字都认全了。
　　静心经具有平静心神的作用，逐字逐句的学习过程，让初雪的心境平和许多，舒妙歌的各种嘲讽也没能再起什么作用。
　　舒妙歌看到初雪平静如水的脸，勾了勾嘴角“好了，今天的课我教完了，明天检查，如果明天背诵，你错了、漏了或者多了一个字，我就让你把这静心经一字不落的刻在石壁上”故意顿了顿，追加一句“一百遍”
　　“你……在故意为难我”初雪有些气愤，现在虽然勉强记下了，但要保证明天一字不错的背出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舒妙歌直接无视初雪，擦身走过去，边走边想“不够明显吗？下次再接再厉！”
　　“喂，喂，你去哪里？”初雪见舒妙歌直接走出洞口，上前拦住她
　　“好心提醒你一句，这样喂喂喂的叫，像条被毒坏喉咙的野狗！所以你还是按辈分叫我一声师姐吧，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有一个野狗师妹”
　　“你的嘴巴能说出点好话吗？这么臭”
　　“我觉得我嘴巴挺香的啊”舒妙歌煞有其事的对着手呵了口气，笑眯眯的说“再好心提醒一下，苍云门定时开饭，过时不候，如果你还想继续跟我讨论我嘴巴是香还是臭，等会饿肚子就别怪我了。”
　　初雪这才察觉已经临近中午，肚子的确有点饿了，可是面对趾高气扬的舒妙歌，她又不愿意承认，咬着嘴唇就这么僵持着。
　　“哦，原来师妹不饿，可是怎么办，我很饿”舒妙歌故意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既然师妹不饿，我也不勉强你吃饭了，放心，我吃完就回来，绝对，绝对不会给你带饭的”说完，也不等初雪说话，舒妙歌一个闪身就离开了。
　　初雪坐回石凳上，捧着静心经一遍又一遍的读，努力平复心情，这算哪门子师姐？刁钻古怪、尖酸刻薄、心如蛇蝎，口蜜腹剑……不对，口臭腹剑。初雪骂的正兴头上，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她愤愤的捶打着桌子“好饿啊，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该答应师父换走午阳师兄的”这会初雪悔的肠子都青了，耐心良善的师兄变成刁蛮毒舌的师姐，以后漫漫长日，怎么过？
　　万里之外，乌云翻滚，天似乎要塌下来般阴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
　　无疆山上，古木参天，到处都是几人合抱的巨树，树冠如伞，相互交叠，密密实实的遮住了天空，林中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线。整座无疆山像是一头怪物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袅袅白雾中树影摇曳，鬼影憧憧，显得阴森恐怖。树木盘根错节，交缠在一起，像是一对对痴男怨女纠结着不肯放过对方。苍凉的黑土上，遍地都是尸骨，有兽的，也有人的。狭窄的小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这条小道不是一般的路，而是巨蛇长年爬行留下的痕迹。
　　一道白影闪过，快若闪电，行如鬼魅。所过之处，隐藏在暗处的小妖们纷纷避让。如果有人看到，必定大吃一惊，原本凶残暴力的妖族竟然能容忍外人踏足自己的领地，还懦弱的躲起来。
　　暗处的小妖们也是满腹疑惑，这人到底什么来历？他身上无意识泄露出来的威压竟让自己情不自禁的害怕、后退。
　　白影正是苍云门掌门——烟岚。
　　烟岚御空飞至密林深处，继而改为步行。只见他从容淡定的穿梭于人人谈之色变的无疆山，冰冷的眸子仿佛敛尽了天地间所有的黑色。他的速度不快，更像是散步。浑身散发出一股王者般霸气的气势，与人前神圣清冷的样子浑然不同。雪衣飘决，不染纤尘，脚下的藤蔓和荆棘自动退开，让出一条道路。
　　烟岚放出神识，查探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继续向密林深处走去。
　　一个时辰，日头偏西了，舒妙歌还没回来的迹象。
　　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渐渐地，天黑了。
　　初雪一腔怒火在时间和饥饿的磨砺下，终变成了殷殷期盼。她眼睛盯着洞口，手中的书也读不下去了，一心只盼着舒妙歌的快点回来。
　　可是，天黑透了，别说舒妙歌，外面连个鬼影也没有。
　　初雪真的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