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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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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总是混乱的,经历了整整三天的兵荒马乱,总算得以安顿下来了。新居很大,风舞花了一整天才逛完,接下来的日子,风舞也同其它姐妹一样忙着装点布置新居,完全乐在其中。
因为新居处比从前大了很多,活也多了,因此焰后在每处增加贴身丫鬟两名,粗使丫头若干。风舞处除了巧玉之外,原本还有无尘、入药两个贴身使女,如今又另添了两个,风舞替她们改名为无音和入墨。
不到半个月,鬼王和焰后突然宣布他们俩要外出云游一段日子,门内的事务都交予四个堂主决断。原来他们早就打算权力转移,选出四堂主之后,当然乐得一身轻松的云游大好河山。他们就这么简单的嘱咐了几句便飘然下山了,也不交待何时回来,全然不顾养子女的死活。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当家的一走,剩下四堂主惟我独尊了。好在鬼王焰后眼光不差,并没有看走眼,这四人倒也像模象样的管理起门中大大小小的事务来。
经由赋月的不断提示,风舞这时才慢慢悟出了赋月所谓“众望所归”的意思。除了濯飏明显在追求抚琴之外,其它人之间也有不少内幕:骙炎向来对蕙质兰心的芸绣甚是赞赏,虽看不出几多情深,但芸绣却早已芳心暗许。黯夜与织画、纤书二人从小亲厚,大家都看得出织画对黯夜的心仪,而内敛的纤书一见黯夜时那局促不安的神色也分明在透露她的心事。黯夜对两个小妹妹一视同仁,不偏不倚,似乎打定了主意坐享齐人之福。就连最稳重的颙曦也脱不了干系,赋月一针见血的对风舞指出这个受人敬重的大哥哥爱上了同样端庄稳重的大姐姐明棋。
“可是这些终究是捕风捉影,”风舞楼花园的石亭里,正是午后闲聊磕牙的时光,风舞正与赋月拉着家常,石几上摆着几样茶点果子。“兴许只不过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手足之情呢?”
“你想想他们那天选住处的猫腻吧。”赋月轻轻一点风舞的额间,摇着头,眼神颇有些无奈。
说到此处,风舞也是疑惑了。因为那天从伏澄殿出来,她恰巧落在了黯夜颙曦的身后,无意间听到俩兄长如下的对话:
“还不谢谢我?”黯夜先开的腔。
颙曦颇有些嗤之以鼻:“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黯夜啧啧称奇道:“都这时候了还嘴硬,你是没把握挑明么?”
颙曦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挑明给我瞧瞧,选哪一个?”
黯夜却失笑道:“不曾想你也这般俗气,她俩还小着呢,懂什么。”
这个插曲风舞倒是并没有和闺蜜提及,毕竟有偷听之嫌,她想了想,只是问道:“那义父义母知道么?”
“这我也说不准,想来应该不知道吧,不然义父能容忍这种情况的存在?”赋月抿了口清茶,答道。
“义父为人向来直白,这般暗通款曲他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幸好我们没有卷入其中。”风舞从盘中捡了颗话梅,送入嘴中,暗自庆幸着。
“不止我们俩,你忘了还有闻歌么?上次的比武大会她就没去看,可见她也和我们一样,并没有要关心的人。”赋月突然笑了起来,接着说,“闻歌空长着一张妩媚又风情万种的脸蛋,居然那么‘洁身自好’!”
风舞却似乎没有听到好友的玩笑,只是若有所思的说:“闻歌最近好象一直独来独往的。”
“是呀,难得你也会注意到。据我所知,她最近和抚琴闹矛盾了,所以原本形影不离的两人,现在几乎不共戴天了。”赋月继续提供她的独家消息,以供谈资。
“为什么呀?她们从小就那么亲密的。”
“别忘了她们之间还有个芸绣,三个人的友谊总是危机四伏的,好象友情在三个人当中永远分不均匀似的,总有人担心自己得的那份少了。她们三个也正是这样,分分合合地都闹了好几回了!”
“真是麻烦的一群人!像明棋姐姐那样多好,对每个人都不会厚此薄彼,所以每个人也都回报以友爱。还有织画和纤书,从小相亲相爱,就算现在爱上了同一个人也不见她们反目。”
“你忘了说我们两个了。我们也从小相亲相爱,将来就算是爱上了同一个人,我想也不会反目的吧!”赋月耍贫嘴地模仿风舞的奇怪论调,说完两人笑成一团。
此刻的两人笑的天真灿烂,万万没想到她们也有陷入那种友谊怪圈的一天,而且那一天居然很快就来临了。
赋月轩和抚琴阁虽然属于不同的堂,但实际位置仅一墙之隔。当风舞有一天去赋月轩看望赋月时,意外的看到抚琴居然也在场,一种令人不安的疑惑凭空降临。抚琴除了芸绣与闻歌之外,与其它人并没有多来往,因此她突然出现在赋月轩,而且并没有什么正事的样子,风舞不得不大感意外。
气氛也随着风舞的到来有些冷淡,抚琴闲扯了几句就告辞了,留给风舞的感觉却是她有什么话要单独和赋月讲,却不能让她知道。
“她来干什么?”抚琴一走,风舞就好奇的问赋月。
赋月只是耸耸肩,回答:“我也不清楚,也没讲什么,大概是无聊了,四处走走吧。”
见赋月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风舞也不便追问下去。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闲着无聊串门罢了,明棋也就常到风舞楼来看她,而一墙之隔的纤书来的更勤快,就连不大来往的芸绣、织画也曾来拜访过风舞,那么同样也只有一墙之隔的抚琴和赋月也算是近邻了。
但是,有了第一次,立刻有了第二次,渐渐的,几乎每次风舞去赋月轩都会碰到抚琴,她似乎成了赋月轩的常客。而且看样子与赋月相谈甚欢,只是风舞来时气氛才会冷下来。这种情景让风舞坐立不安,于是去的也少了。这样一来,赋月来风舞楼的次数也明显降了下来,也许是忙着招待访客吧。
风舞心中的忐忑越积越多,但一直不肯把心中的疑问挑明,虽然关心却依然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日过一日,抚琴越来越表现出独占赋月的企图,风舞看出她是真的很乐于同赋月交往,但同时却也固执的排斥着风舞。
从小时候起,抚琴就不喜欢她,而她对于抚琴诸人也无甚好感。进鬼焰门时,风舞已十多岁,这对她们这些从小在那里长大的人来说就是个异数。起初焰后将她暂时安顿在赋月的住处,赋月心地和善,几乎立刻就接纳了这个新姐妹。没多久之后,焰后带着风舞下山去学艺,虽说每一个姐妹都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但风舞来的晚,时间更加紧迫。焰后安排风舞在师父那一住就是三年,风舞也是近两年才回到鬼焰门的。赋月依然在第一时间接纳了风舞,而在后来的日子里,明棋、纤书等人也渐渐和她熟悉了起来,但论感情,都比不上赋月。而其它人,风舞自己心里也明白,她们表面上虽然对她也和气,但内心深处依然把她当作一个外来者看待。抚琴正是其中的一个。而且她性子高傲,自视甚高,不若芸绣娴静也不及闻歌玲珑,与风舞是最陌生的一个。
因此,抚琴可以对风舞视而不见,并且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小姐,”身边传来的一声呼唤打断了风舞的思路,风舞转身,不意外的看到巧玉皱着眉的脸蛋,“小姐,你午饭怎么才吃了那么一点啊?”
“我没胃口。”风舞用她惯常的漫不经心应付贴身使女的干涉。想想好笑,巧玉并不比她年岁大多少,可一遇到这些生活琐事,她就能立马变身老嬷的姿态。她对风舞可谓是忠心耿耿,小小的年纪,却有如此的本领看护风舞的生活起居,外加管理风舞楼内所有的奴仆和一概杂事,而风舞对这些是一窍不通的,这些年也全亏了这个俏丫头的张罗。打从风舞来到鬼焰门的那一刻起,巧玉就被安排到风舞身边,多年来尽心尽责,而风舞也一直把她当作亲姐妹。
“那就吃些杏仁糕吧!”巧玉对于风舞的搪塞也已经司空见惯了,几乎立刻就变出了一盘点心来,端到风舞面前,“我刚做的,小姐你一定要吃光哦。”
风舞看了盘子里摆成梅花形的六块杏仁糕,为难道:“可是,这么多……”
“一点也不多。上次纤书小姐来看你,不是也夸好吃吗?你们两个不是把整盘的杏仁糕全吃完了吗?今天的比上次少,所以你一定要吃光!”
“经你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既然纤书妹妹爱吃,我们就送些过去吧。”风舞对满满一盘的食物还是很排斥。
“厨房里还有。小姐说的对,等你吃完了我就送去。”巧玉立刻识破了风舞的小花招。
风舞叹着气在巧玉的眼皮底下乖乖的开始进食。有谁能相信,在众人眼中独立独行的风舞居然拿贴身侍女没辙?不过话说回来,巧玉做的这个杏仁糕真的很好吃。
“对了巧玉,纤书上次还问你要了做这个的方子,你有写了给她吗?”
“还没送去呢。还有,那可不叫方子,那叫食谱。”
“也是一个意思,等一下我帮你写,连着糕点一起送去。”
“小姐知道怎么做杏仁糕?”巧玉大感意外。
“我不是看你做过一次吗?那些材料的分量我心里有数。”
巧玉闻言点头道:“这倒是。可你等会儿不一起去吗?”
“我去干什么?”风舞显得疑惑。
“纤书小姐来看你好几回了,你也总该回拜她呀!我看你午后也没什么安排,不是吗?”
“可我本来打算……”
巧玉却不听风舞的搪塞,打断了她:“反正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小姐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风舞沉吟了一下,突然笑道:“你帮我吃掉两块我就去!”指的是面前的杏仁糕。
*****
纤书庭大门洞开着,因此不必从飓风堂内绕进去,风舞带着巧玉连同提着食盒的无尘径直来到纤书庭的前院中,门口也不见一个丫头守着。正在疑惑,突听见花园深处传来一阵笑声,听声音有男有女,女的自然是纤书,那另一个呢?
“黯夜哥哥,你是故意耍花招吧!”纤书那甜甜软软的声音立刻解答了她们的疑惑。
“哎呀,来的不是时候了……”风舞顿下了脚步,看了看身边同样面露难色的巧玉,“回去吗?”
“小姐说什么啊,来都来了怎么能回去呢!”巧玉虽然为难,但主意坚定。
“可是有客人啊……”
风舞对那几个义兄都很生疏,毕竟不是从小一处长大,相处起来,总是有些别扭和尴尬。搬了新居后,南堂主濯飏只来过一回,也仅仅是带着侍从们进风舞楼巡视一圈,并说了几句小心门户有事招呼之类的场面话,略坐一坐也就回去了。但是纤书庭可不同。风舞不禁又想起来赋月津津乐道的八卦,自个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踌躇间,一名婢女从矮花丛中转出来,几乎和风舞一行人撞个正着。
“呀,是风舞小姐……”那人略略一定神,马上向风舞施了个礼。
“抱玉,不用多礼了。”虽然不常来纤书这儿,但风舞还是认得眼前这人正是纤书最贴身的丫环,名唤抱玉。如同她自己的巧玉,以及赋月的梦玉一样,是从小被鬼王夫妇安排在身边的,负责各自小姐的起居,也是各居处的总管。
巧玉和抱玉也寒暄几句,随后故意扬声问道:“我和小姐四处走走,你家小姐在吗?”
“小姐正在凉亭作字谜玩呢,你们随我来。”抱玉施施然把她们往里让。
一路分花拂柳,绕过层层丹桂,果然见前头凉亭影影绰绰围了不少人,纤书一向身子弱,才刚入秋就换上了缎子夹袄,身量依旧不盈一握,浮香、灵烁等丫环们半围着,正当中一身姿颀长的玄衣男子正是黯夜。
“小姐,风舞小姐来了。”抱玉通报了一声,正提着笔与黯夜嘻闹的纤书这才发现有访客到了,立马放下笔,快步走下凉亭,转眼间就来到了她们面前。
“是风舞姐姐,真是难得!我们有三天没见了吧?姐姐近日可好?”
“妹妹也好呀,我今天闲着就到这儿来逛逛。”风舞软语相应。
纤书手臂挽了过来,笑得一脸亲热:“自从搬到这里后,姐姐还是第一次来呢,一定要好好逛逛,用过晚饭再回去!”
“这……”自个儿左右是没事,但留在纤书庭用餐如何比得上回自己家待着自在,风舞心中不愿,但却不知该如何婉拒才不至于让兴高采烈的纤书失望,正寻思着,只见黯夜也从凉亭走出来招呼她们。
“稀客呀,风舞妹妹。”黯夜不紧不慢的语气一如他此时的步调,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和煦了不少。
“黯夜哥哥万安。”风舞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地向黯夜欠身行礼。
“风堂主万安。”巧玉和小丫环无尘也跟着行礼。
“风舞妹妹客气,自家人不用这么多俗套了。”黯夜扶起风舞,有些不耐的挥挥手。
风舞起身,却再也找不到什么话接下去了。她与黯夜自然没多少接触,连“黯夜哥哥”这四个字也叫的生硬。转眼瞥见亭中摆着简易书案,上头散落些纸笔,便随口问道:“这是在玩什么呢,这般热闹?”
黯夜的视线也跟随过去,清俊的脸上隐约有些笑意:“猜字谜。”
纤书忙忙去亭内取了来,兴致勃勃地笑道:“姐姐也猜一猜”。
风舞凝神看去,只见碧云春树笺上有四句:
山上山下山相连
闯王出征把马牵
大字有点莫念犬
滩上无水怎行船
字迹清雅隽秀,见者赏心悦目,一看就知是出自纤书之笔。字谜本不难,风舞略一思索心中就有了大概,只是这四字连起来,倒是让她掩口一笑。
纤书撑不住也笑了起来,又道:“姐姐先不忙说,再看这张。”
另一张彩笺上也是四句:
二人庙前等拜月
八戒戴帽立旁边
怀抱玉兔赏曲悦
美人寻羊一人回
因此笺上是另一人的手笔,不如纤书字迹娟秀,却更苍劲些,风舞猜是黯夜所写,眼神便在他二人身上打了个转,莞尔道:“你们这机锋打的真是新奇,让我大开眼界。”
一旁巧玉也接过花笺,自言自语道:“第一个字不难,两山相叠应该是个出字。第二个却不知,滩上无水,是难字?”
“第三个最简单,肯定是太字。”纤书庭的小丫鬟浮香借口道。
“出,……,太,难?”
纤书庭众丫鬟们都围过来:“风舞小姐快告诉我们谜底吧,我们小姐和风堂主都卖关子呢!”
风舞笑而不语,只是腾空比划了个字,无尘第一个领会过来,拍着手嚷道:“出门太难!”
丫鬟们一阵哄笑,接着又纷纷应和:“可不是,我家小姐近几日风寒症犯了,堂主勒令小姐在家静养呢。那堂主的谜底又是哪几个字?”
纤书反倒臊了起来,打发丫鬟们:“还不去给风舞姐姐看茶?看你们一个个整日偷懒耍滑的!”
丫鬟们尚未散去,黯夜先接了腔:“好了,既有人来看你了,你也不用老喊着无聊让我陪了,这下我该忙正事去了。”说罢转身要告辞,却被纤书拦住了。
“等等,刚才弄得满手是墨,还是洗了再去吧。抱玉,你快去端盆水来!”
抱玉立刻差身边的小丫环浮香去拿水。黯夜不再说话,等着丫环回来。
“纤书小姐,”巧玉从无尘那里接过食盒,走上前来,“这里面是我做的杏仁糕,我家小姐记得你喜欢,就让我带来了一点。”
纤书忙接过食盒,打开一看,惊呼连连:“对了,正是这个,前天我还和抱玉提到你的手艺呢!有劳姐姐想着。来人,快摆到石几上去。”
纤书笑逐颜开,一手挽着风舞,一手挽上黯夜,朝石几走去,对着黯夜说道:“洗了手也尝尝,真是美味呢!”
风舞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张素笺,递给纤书,道:“巧玉说你要的食谱。”
纤书手里正拿着糕点,于是让黯夜接过,黯夜瞥过那份食谱,动作不由一顿,失笑的看向风舞:“这是……食谱?”
“是呀,有什么不对?”
“你听着,”黯夜当众读了起来,“……冰糖二钱,杏仁二钱,清水二两,藕粉十二钱,桂花三分……”黯夜停了下来,清俊的脸上满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眼见着其他人也跟着哄笑不止,风舞还是莫名其妙,思绪却不合时宜的想道:黯夜哥哥笑起来,眼儿弯弯,竟是一双单凤眼……
“小姐,你这是……”巧玉惊呼起来,却被黯夜打断了。
“风舞妹妹这哪儿是在写食谱啊,分明是张药方嘛!”
“啊?药方?”风舞倒抽一口气,求助般的看向巧玉。
“小姐,食谱不是这样写的,食谱应该写上,冰糖少许,杏仁少许,清水半碗,先放这后放那,等等之类的。”巧玉一脸的头痛。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因为小姐你从来没见过食谱,而且几乎从不去厨房。”巧玉道出不争的事实。
* * * * *
“巧玉,今天我真是丢脸丢大了!”回去的路上,风舞一路唉声叹气。
“还用说?早知道小姐会把食谱写成这样我绝对不会让你写的!”
风舞叹着气,余光看到身边的无尘也在偷笑,不由得更加痛心了。忽然一转念,故作忿忿然:“你们再笑,别指望我告诉你们另一个字谜的谜底。”
果然巧玉二人立时收敛笑容,巴巴的求着风舞揭开谜底。
说笑间,主仆三人正经过肆云堂,意外的看到前头不远处两个人影,依稀瞧见那两人似有争执,一袭红衣的女子愤然甩开另一人的手,往抚琴阁门口走去。剩下那人正欲追上前去分辩,却忽然有所察觉,扭头朝着风舞一行人看过来,赫然是肆云堂堂主濯飏。
风舞顿下脚步,与巧玉对视一眼,互相心中明了:那一袭远去的红裙必定是抚琴无疑。
濯飏脸上颇有些尴尬,风舞只作未见,匆匆朝他行了个礼,便绕道而去。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等进了风舞楼巧玉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抚琴似乎很是生气。”风舞道。
“可不是嘛!”无尘接道,“我早先听抚琴阁的一个姐姐说过,抚琴小姐和云堂主有些不愉快,已经有好几天了呢!”
“这小丫头,消息倒是灵通!”风舞毫不把这个消息放在心上,还是巧玉想到警告无尘不要对别人的事擅加议论。
“你是听抚琴阁的烟玉说的吗?”巧玉又问道。
“当然不是啦,烟玉姐姐就和姐姐你一样那么忙,怎么有空和我们这些小丫头闲扯呀!”
八院中每院都有一个像巧玉那样的大丫鬟,都是从小服侍小姐们的,而且名字也是焰后统一取的,除了巧玉、梦玉、抱玉和现在提到的烟玉,还有明棋居的恋玉、芸绣斋的还玉、闻歌馆的弄玉以及织画苑的绯玉。
“以后记住了,不要随便议论别人家的事情!”遣走了无尘,巧玉又问风舞,“小姐,你知道原因嘛?”
“你是说抚琴和濯飏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也许赋月小姐知道。所以抚琴小姐最近一直缠着她,肯定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可能吧……”风舞沉默了。
* * * * *
数日后的一晚,明月当空。纤书庭花园中黯夜与濯阳正漫步踱向飓风堂。
“这就回去了?还是去我堂中坐坐?”
“回了,已经不早了。”濯飏说罢惯性的抬头看了看高空的那轮明月。
“还不到三更,再说了,今天我过生日,偶尔散散也无妨。”虽说纤书备的果酒并不醉人,无奈月色迷离,晚风微醺,黯夜也晕然了。
濯飏笑:“你就不用送我了,今天纤书帮你做生日,你这个做‘黯夜哥哥’的更应该去陪陪她,怎么也跟着我告辞出来了呢?”
“你都走了,我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黯夜答道。
“对了,怎么没见其他人来?”
“什么大事情,不过是小聚聚,用的着大张旗鼓嘛?你不也是自己撞来的?”黯夜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们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19年前的今天,只是我来这里的日子。义父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今天就是我的生日,义母说我今年22岁,那么我就22岁。”
“说这些干什么呢,我们还不都一样?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这样……哦,差点忘了,有一个人是例外的。”濯阳轻点额角,若有所思。
“你是说……风舞?”黯夜眼中浮现出拿着“食谱”不知所措的少女,不禁扯了嘴角。
“除了她还有谁?你记得她进鬼焰门那天吗?似乎是我们17岁那年。”濯飏不大确定。
“有点印象。”
“那天,义父带回个10多岁的小姑娘,义母问她名字、岁数,都对答如流,对自己的生日、籍贯也一清二楚,和我们这些孤儿完全不一样。”
“但是义父既然带她回来,那么她也一定是无依无靠了。”
“虽然是这样,她还是我们当中最不同的,也许正因为这样,抚琴她们一直和她少有来往,她是她们当中的异数。”
黯夜突然笑了起来:“说来说去,又转到抚琴身上去了。”
濯飏不接话,只是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瞧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也有三五天了吧?”
“不管我怎么解释,她就是不理我。多大点的事,不过是看到我和织画说笑几句就开始发脾气了。真是莫名其妙,明理人都知道织画眼里心里都是你……”
黯夜却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吃醋说明她心中有你,也是好现象!”
“那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对了,说到织画,今晚怎么没见着她?纤书连她也没请?”
黯夜微微一笑,答:“我中午是在她那里吃的长寿面,她们自己说好了的。”
濯阳挫败地长叹一声:“真是羡慕你,你那两个竟不会争风吃醋!”
“喂喂喂,这话可不能乱讲!”黯夜警告着,但因着醉意,脸上笑容未敛,这样的警告自然一点效果都不会有。
说笑间,空气中飘来一段缥缈的琴音,曲调缠绵又哀伤,仿佛有诉不尽的愁思,在浩洁的月色下更显清幽空灵,让那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濯飏首先反应过来,“是抚琴?”他几乎立刻向声音的来源走去,却被黯夜拉住了。
“声音是从那边围墙外传来的,围墙那边是风舞楼。”黯夜很是笃定的否定了他。
濯飏拉着黯夜快步来到围墙底下,侧耳倾听。
“的确不像是抚琴的琴声,这人的功底不及抚琴却也堪称出色,我一定要看看这个人是谁。”濯飏说着就跃上了身边的一棵高大乔木,黯夜虽不赞同,但也悄悄跟了上去。站在树的高处,果然可以看到风舞楼花园的一角,巧的是,正好可以看到风舞,以及她面前摆放整齐的琴案。
“真是风舞,她也会弹琴?”黯夜低声问濯阳。
“我也正奇怪呢,从前从未见她弹过。”
此时的风舞却浑然不觉有人在高处窥探,她正专注于眼前的琴,就连身边的巧玉以及两三个小丫鬟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一曲终了,巧玉由衷的感叹曲子的美妙:“小姐,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没名字。”风舞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满意。
“是小姐写的?”
风舞莞尔道:“我哪有这般才华,以前听人弹过,我只是凭记忆记了下来。”
“小姐你应该写下来,免得日后忘记,这么好听的曲子要是忘了就可惜了。”
风舞点头:“等我完全记起来了再写罢,我现在只记起一部分。”顿了顿,风舞又沉吟着,“我记得还有歌词,我要好好想想。”
说罢,风舞再次拨弄起了琴弦,开始重复刚才的旋律。
“看够了吧,我们也该下去了。”黯夜开始催促濯飏。
“如果这是幅画……”濯飏显然没听进去,兀自感叹着。黯夜感觉有些异样,不及细想,也只是随着濯飏再次看过去,月光下的古琴,穿白衣的绝色少女,捧香执稿的丫鬟,月影婆娑,暗香浮动,嗯,的确有些意趣。
黯夜只是暗笑,正想把濯飏拽下去,突然间,就听风舞就着旋律低唱了起来:
镜里欢笑镜外悲,烛影花儿媚。
无心反被多情累,今朝我独醉。
……
美酒空映樽中月,谁与共举杯。
梦断魂销人憔悴,泪珠空自垂。
……
黯夜仔细听着,皱起了眉:这歌的意境不同一般,不是寻常女儿家所能领会到的,怎么好象是……
“啊呀,真是的,怎么想来想去只记得这么几句!”风舞突然停了下来,懊恼的抱怨着,连琴也不弹了。
“好了小姐,你刚才唱的那几句入墨已经写了下来,今天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再想也不迟。”巧玉耐心的劝说风舞回房,一面张罗着让无尘、无音等人收拾琴案。
黯夜看着她们一行人回屋,这才转头看向濯飏,却发现他仍愣愣的看着风舞她们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你?”黯夜推了推仍在出神的濯飏。
濯飏这才猛然回过神:“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