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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番外·方醒] ...


  •   南流魂街,戌吊。

      还算规整的草木屋陈列在道路两旁,房前三三两两的搭着破旧的木板。灰扑扑的墙上只有青苔残留下的污迹,已经变色到发黑。

      大道中几乎寸草不生,取而代之的是横躺着的人。数量很多,几乎都是饿晕过去的,自然也顾不上留下方便他人通行的距离。

      “臭小子们给我站住——今天绝对要杀了你们!”

      谢了顶的男人光着脚,手中挥舞着硕大的镰刀,精瘦见骨。他一边追赶着一边唾沫星子满天飞,大喊着几乎快成日常的狠话。

      “做得到你就来试试啊!”

      跑在他前边的四个小孩儿正是他追杀的对象,为首抱着瓷坛子、梳着红发冲天辫的男孩还不忘扭头挑衅。说实话,这样的行径如果放在四个月前,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抢了别人的东西,竟毫无恐慌感。

      “啊?什么臭小子们啊——看清楚了,我可是女孩子!”

      在他们之前的一小段路,飞快奔跑着的黑发姑娘也扭过头来大吼。

      “前面!看前面啊露琪亚!”

      露琪亚撇了一下嘴,脚下轻巧的跨过横着的“人尸”,对满脸严肃的男孩子笑道:“怕什么,恋次。这点难度根本不算什么!”

      “不,我不是说这个……”

      话音未落,露琪亚直接撞上了树干。

      恋次和身后的三个小伙伴赶上她,在原地空踏步,眼看身后的人就要追上来,情急之下捞起了揉着脸正要爬起来的露琪亚,三两下爬上了树。

      “你是笨蛋啊?这下我们还怎么逃?”露琪亚给了他脑门一拳头。

      “还不是你的错?!”恋次立马反驳回去,“难道还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露琪亚摆摆手,看向底下已经开始爬树的男人,“听着,这家伙爬上来就一起把他踹下去。照脸踹,明白吗?”

      不等四个男孩反应,她就撸起袖子,率先伸出腿示范起来。不偏不倚,一脚正中男人的脸重要,眼见对方要跌落下去,手中紧握着的长镰刀朝露琪亚迎面划来。

      露琪亚一惊,大幅度往后仰下身子去躲。坐着的树干本就纤细,她根本得不到后股的支点,打滑着要掉下树去。旁边的恋次眼疾手快,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急得满头大汗,但把人救回来也就是一个瞬间的事。

      “没事吧……”
      “好险,幸好阿恋动作快!”

      另外几个男孩放心下来,没说几句就被恋次制止了。

      “他似乎还不打算放弃,这次让我来。”

      露琪亚愣了愣,大力拍他后背,“喔!多谢啦!”

      “……少啰嗦,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倒不至于……”露琪亚看不到恋次别过去的脸,转而去看高他们一头的枝干,“可有些人就很喜欢袖手旁观。好吧,虽然人家也没帮我们的必要。”

      恋次一怔,也抬头望过去。

      那里靠坐着个约莫二十岁的男人,细碎的黑发染上了少许金灿的光屑,白净的面庞相当精致。恋次找不到形容的词,但他觉得更难描述的是这个人的眼睛。

      明暖透亮的琥珀色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又好像什么都被涵盖。

      男人整个儿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气场,没有特别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但就是无端叫人读明白意思——你们吵醒我了。

      似乎是注意到这齐刷刷的视线,他稍微往下偏过脑袋,眼角一点黑痣立马吸引了恋次的目光。他盯了片刻,在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回过神,狠狠甩起头。

      可也正因如此,漂移的目光一晃之间看到了猩红。

      来自男人随意搁在腿间的刀。

      刀身部分很干净,只有刀尖,凝固着不同的颜色——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干涸了的血迹。这里是南流魂街第七十八区,偷窃已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恋次的认知里,排除他们这些像野狗般的小孩儿,剩下的就是杀人成性的大人。

      但是,恋次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比任何人都要干净,却又适合黑暗的存在。把自己平日痛恨的行径安放在这个第一次见到的男人身上,他感受不到生理的厌恶。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露琪亚平时不经意表露出来的典雅已经是恋次等人见过的极限,哪想得还有这样的家伙,一时都看愣了。

      “那个……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在……啊!”

      底下满脸狰狞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再度爬了上来,一把拽住了正在说话的露琪亚的脚踝,惊得众人不敢再犯呆。可眼下情况,谁也拿不出应急措施来。

      几个男孩卯足了劲去踹他,但男人似乎铁了心,咬紧牙根要把露琪亚拽下去。只有单手在抓树干,整个人不由得下滑,拉得挣脱不开的露琪亚也一路跟着往下挪。

      恋次停下脚中的动作,去抓露琪亚的手,想要固定她的位置,但力气到底抵不过凶恶的男人,站在枝干上的脚底已经开始颤抖着打滑。

      他闭上眼,屏住气,在支撑不住的最后片段里,余光中迅速闪过银红的光芒——下意识把视线锁定,追随过去,然后大脑一片空白。

      那把剑干脆利落的贯穿了那人的头颅,作为切入点的眉心甚至都没溢出血丝。原本狠抓着露琪亚的手顷刻失去劲道,翻着可怖的白眼坠落下去。

      靠坐在他们头顶上的男人跟着纵身跳下来,随随便便的插着兜半弯腰,抽回了那柄刀。红色的液体溅出来,却依旧没沾染到他分毫。

      他凌空甩了几下,漫不经心的笑起来。

      “……为什么这次要出手?”

      露琪亚其实并未见过他,也不知是如何性情的人。只是每次他们几个被追着跑路,总能路过这家伙埋头大睡的那棵树。她只是想起了,随口提一下,从未想过会有这种结果。

      男人没抬头看她,很是随意的迈开步子。

      “这不重要。”

      不论是帮谁,亦或是谁的生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只是顺手杀个人,受益的是哪方,都只是一时兴起的意外——露琪亚感觉自己理解能力在这瞬间爆表,拧着眉说不出一句话。

      太危险了,还是不要招惹比较……

      “请等一下!”

      红发少年跳下树去,小跑着跟上,“可、可以让我跟着你吗!”

      对,没错,不要招惹比较好……好?!

      露琪亚瞪大眼,怔怔的看着恋次,满头惊悚的问号包。

      这小子……缺心眼吗?!

      ***

      都说死过一次后,往往会有所改变。

      这件事向来是没有印证的,因为没有人在经历过那些后,还有机会向世间倾吐。

      要说改变其实也不尽然,至少对荻野修一来说,肆意的成分要更多点。之所以能来到尸魂界,得亏他生前没用亲手杀人的法子。然而讽刺的是,他被分配到了草鹿。资源缺乏,靠互相杀戮来取决生存权利的混乱地带。

      所以在死后,反倒是尝到了杀人的滋味。

      荻野修一还算满意这种生活,生前压抑得多深,现下就放纵得多彻底。

      然而戌吊的情况也并不那么好。

      水源极度稀缺,有灵力的人口却还在不断增多。事到如今,他早就不太介意杀人这码事,但不代表会闲得去主动滥杀。

      每个区都有自己制度,数字越靠前,治安就越好,生活条件也是没话说。荻野修一不是没想过离开这个地方,但自从被分发了“整理券”,人员编制就被限定了。不属于这个区的外来者,是绝对不会被接纳的。

      最重要的无非是保证温饱,荻野不在乎居无定所这种事,也没什么地域的归属感。他来这个区已经有些时日,是时候换下一个地方呆着了。

      “再走下去……就是七十五区了。”

      身后传来男孩小小的声音,使得他停下了脚步,挑眉回望。

      恋次想了想,道,“在所有区里,不论东南西北的最后五个区都是无人管辖的。但那之前的区……杀…触犯规矩是会遭到惩罚管制的。”

      荻野修一懒笑着把步子折向别个角度,无关紧要道:“那还真是差别待遇。”

      “诶?这个方向……是要去西区吗?”

      流魂街从某种程度来说,是瀞灵延的外围。呈环形,把那里套在其中。荻野修一并没有刻意区分方向,只是觉得按顺时针绕外圈行动,去别区的最后五个地段搜刮过活也没所谓。

      这个叫恋次的小孩儿跟了荻野一路,说话都时刻带着崇拜的敬意。他的同伴里,除了露琪亚都没有灵力,没有那个余力跟着他们跋涉。而露琪亚则是摆出大姐头的派头,决定留下来照顾剩下的三人。

      荻野修一对此不表态,也懒得阻止。

      终于在从西流魂街七十九区转移至七十八区的时候,恋次按压不住了初衷。

      “可以教我剑术吗?”

      他看见荻野修一的背影顿了顿,仰起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倏然回过头来,脸上没什么笑意,“我没什么能教的。”

      恋次觉得可能是自己表达的不够强烈,“我想要变强!”

      “然后?”荻野挑了挑眉。

      “然后保护大家。”

      荻野继续往前走,穿过不生草的林间小道,声音有些朦胧。

      “……好麻烦啊,不要。”

      恋次:“……”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个男人,只知道继续跟着他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花了不少日子得出一个事后想起来都觉得可笑的结论——要靠毅力来说服。

      那时,他们已经要离开七十六区了,准备向着北方继续前行。

      男人很懒,话也很少。恋次几乎没见他练过剑,抢到吃喝就找个地方窝着睡大觉。不过,他总算知道了他的名字。

      去往北区的路途有不少沙丘丛林,在旁边的山坡上稀稀拉拉的栽着些柿子树。环境实在太差了,别说结果实,满眼剩下的都只有光秃秃的黝黑枝桠。

      荻野修一在繁多枯荒中看到异色。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银发,眯眯眼。他悠闲的啃着柿饼,露出来的手很瘦,但有绝对的力量。全身裹在黑色里,手臂上系着块刻有“五”字的牌章,在那之下是墨色的马醉木花纹案。荻野修一对于这身装扮很陌生,因为不像武士服,也不像和服。他叫不上名堂来。

      可偏偏又有着诡异的违合感,掺着莫名的熟悉。

      无端觉得,在记忆力有那么一个人,大抵是很适合这种装束的吧。

      他兀自笑了一下,脚下未做停顿,甩下身后不知为什么顿在原地的恋次,经过少年所在的那棵树下,头也没回。

      走出老远,恋次才磕磕绊绊的追上来。

      “荻野先生有考虑过去当死神吗?”

      “刚才那位就是?”

      “……是啊。看那位大人的队徽,应该是五番队的。真好啊,我该和他打个招呼的。”

      荻野修一挠了挠头,敷衍道,“现在回去也不迟。”

      “才不要!”恋次反应很快,“你肯定是在框我走开,好甩开我。”

      “啊,大概吧。”

      恋次已经被这无所谓的态度刺激惯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的话,考真央肯定没问题。”

      “……没兴趣。”

      “为什么?听说在那里能知道好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虽然这些我都没有兴趣啦,但毕业后,可以当上死神。”

      荻野修一不再接话,比起恋次口中向往的地方,他对眼前陌生的道路更在意一些。似乎是走差了路,越往前视野就越狭隘。被光秃的各种植物体遮掩,不像是要进入街区范围的样子。

      这里原本应该是野林,伴随着恶劣的坏境影响,才落得这个情况。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远方的界限模糊不清。在可视的最里端,有两个细微的黑点。

      他想他们可能需要在这里夜宿一晚。

      尽管如此,荻野修一还在往前走。没注意身后左右张望、欲言又止的恋次,好似被什么牵引着脚步。

      这条路并没有多长,很快就到了尽头。

      两个黑点也呈现出了他们原本的样子——是两个简陋的石碑。

      荻野修一漫不经心的把视线落在其中一个上,刻字很是随性,仿佛保持不歪斜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没有太多的描述和粉饰,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

      ——秋本彻。

      他听见自己胸腔里骤然加快的心跳,压着莫名其妙的感觉,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另一个石碑。

      也是只有名字,但字迹与先前那个不同。

      可这都是荻野修一关心的重点。

      就那一瞬间,大风一阵,云波盘旋,昼夜交辉。他试图在最后的熹微清光里把那四个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底,从千丝万缕中抓到头绪,站在几十年前的真相前。

      黑夜来得毫无预兆。

      荻野修一想要倾身靠得跟近,却在原地无法动弹。

      尸魂界不像现世,过年也很冷清。没有那些杂乱的习俗,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很淡。或许在那些治安良好的街区,亦或是瀞灵延里,还会有走动拜访,但那也仅仅只限于聚餐见一见的程度。他们是已经死去的人,没有那么多拘束和习惯。

      但是此时此刻,荻野的耳边竟然回响起那不存在的钟声——跨越了将近五十余年,来自那永生不忘的第一眼。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他也总是在这样的夜晚,反复做同一个梦。

      梦到秋本弥生,以及她身边的那群人。

      那群在大晦日夜晚,还坦然盘踞在他人房屋顶上的家伙。

      如今的自己已是死了的人,而墓碑同样也是给死去之人所立的。那么,在这种地方出现这种东西,又会是什么意思?灵体如若经历死亡无非只有两个下场,再入轮回和化为灵子与尸魂界共存。所以,他看到的秋本弥生,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同名同姓的可能性根本无须去考虑,因为他这才彻底明白过来,秋本弥生那些话里头的意思。但也不全然能够理解背后更深的东西,就像记忆里他们的眼神——

      那是一种用岁月堆砌起来的疏离与绝望,稀冷得月光就像消弭的尘埃,落定后他什么也看不清。

      荻野修一腾然躺倒在荒草地上,耳边传不进恋次诧异的提问,望着漆黑的天际。他想起那夜的自己,似乎也是以这样的姿势,在屋里直直的盯着房梁,想要透视头顶上的人们。

      他艰难地抬手遮去眼睛,勾起嘴角。

      真想再看一次啊。

      ***

      直到荻野修一顺利从真央毕业当上死神,恋次也没想明白——这个当初说不感兴趣的人,怎么说变就变。最让人的郁闷是,明明是同一届,他却遥遥领先。

      但这种情绪在接下来的五十年里,被消磨了干净。

      因为荻野几乎是当了一辈子的四席,了无长进。他是出了名的能偷懒,全然负了在校时候的天才之名。这些年来番队之间的职位调动,都与他没什么关系。用玩笑话来说,八番队实在是太适合养老了。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知道了秋本弥生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人,自然要进入瀞灵延才能打探到消息。

      可是发展却没有想得那么容易。

      在这方面,她就像与这里毫无相干的人——不论是谁,都对这号人物没有任何印象。那一群人里,荻野修一唯二知道的人名,便是平子真子。但同样的,依旧没有人知晓他的存在。

      他没有打探的太过刻意,因为其中有猫腻这种事根本不难猜。

      尽管如此,还是引起了注意。

      那是旅祸入侵,山本总队长下令全员警备的当天夜晚。由于基本是正、副队长出动作战,根本不会有人去管一个四席到底在做些什么。

      荻野修一也明白这个道理,照惯例在河边偷懒。

      “哦呀~难道你没有收到命令吗?”

      顿了一会儿,懒着眉目去看来人——他们见过,柿子树上的一面之缘。可与那时不同的是,当时他还只穿着死霸装,而如今已经披上了队长的羽织。从五番队变成三番队。

      ——“他叫市丸银。”

      荻野想起秋本弥生说出眼前这个人时候的眼神和语气,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俩人有什么渊源,又或者说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但自从自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后,就尽量在提防着。

      “市丸队长才是,这种时候跑到河边来真的好吗?”

      市丸银眯着万年睁不开的眼,歪头打量了荻野一会儿,笑道,“看起来,你认识我。”

      荻野也笑起来,没想用“谁会不认识三番队队长”这样的常识去回答这个人。虽然摸不透市丸银在试探什么,但看起来还并没有确凿答案。

      他不作声,捡起脚边的石子,砸进湖里,溅起一小圈涟漪。

      “不准备回答吗——嘛,也无所谓。”市丸银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很不错的灵压。以前不知道,八番队竟然这样不识人?要不要考虑来我们三番队~”

      荻野瞥了一眼市丸银的侧脸,“抬爱了,我不怎么喜欢三这个数字。”

      “毫不意外的回答。”市丸银笑意更甚,“也没有想过往上爬?”

      荻野又懒得回答了。

      “呀勒呀勒,不如让我来猜猜。”市丸银不介意的自己接话,“是嫌麻烦吧?”

      他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下一秒就被对方的话怔住了。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呢。”

      垂了垂眼睫,荻野让自己的声音努力听起来平静点,“哪方面?”

      市丸银佯装惊讶的瞅了他一眼,笑道,“难道不该问‘是谁’吗?”随即,思虑着摸摸下巴,“这种问题说不上来吧——看,就连这种不经意为难人的地方也很像。”

      “我以前也不知道,市丸队长那么无理取闹。”

      “哦哦哦!驳回的语态也没差别!”

      “……”

      荻野修一对上市丸银笑眯眯的脸,虚了虚目光,没什么情绪的让他如愿以偿,“听起来真玄幻——让我请教一下,那人是谁?”

      “阿拉~告诉你也没关系哟。”市丸银心情看起来很好,“她叫秋本弥生。”

      果然。

      荻野修一眉毛都没动,漫不经心的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寂静的水面。

      “我见过她。”

      市丸银笑容凝了凝,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答。

      “她的墓碑。”

      市丸银嘴角的弧度又鲜活起来,“恩——那天的事吗?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提醒走错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市丸队长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呢?”

      “诶?我吗?”市丸银想了想,“回乡看看而已。”

      荻野勾了勾嘴角,“北流魂街?”

      他摇摇头,“西区。”

      “真意外——”荻野懒懒的拖了个长腔,“你会老实回答。”

      “这和你并不一样,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市丸银笑着站起来,“以及,我想我需要提醒你的态度。怎么说我也是个队长,下次要记得用敬称啊。”他走开去的脚步随着话音顿了顿,再度拉开,“算了,应该也不会有下次。”

      荻野修一又往湖里砸了块石子。

      在死寂的夜里,听见那黏腻的京都腔接近自言自语的呢喃。

      “撒,接下来是时候去做点准备了。”

      ***

      他没有问这所谓的“准备”是什么。

      接踵而来的动乱演到最后,变成本该死了的蓝染惣右介带头叛变尸魂界,去往虚圈。当然,同去的人里头还有市丸银。

      不过若要荻野说实话,他对这些都不是很关心。只在自家队长京乐春水要去大灵书回廊查探蓝染行径时,一反常态。

      “荻野君那么郑重的拜托我还是第一次见——是吧,小七绪?”

      京乐春水扶了扶斗笠,去询问身旁的副官。

      冷美人甩了他个白眼,公事公办道,“这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

      “——你也听到了。”京乐耸了耸肩,“很抱歉呐,不能让你一起进去。”

      荻野修一收回鞠躬的姿态,垂着眉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京乐春水没有立马去推中央四十六室的门,“虽说大灵书回廊与死神的意志无关,能够强制收集并记载整个尸魂界发生过的事……但我很好奇,你有什么需求是要用到这里的?”

      他张了张口,“……不,没什么。”

      京乐见他要离开,依旧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嗓音却低沉下来,“因为……秋本弥生?平子真子?还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些人和事?”

      荻野修一回过身来看他。

      “不要那么可怕嘛,表情。”京乐春水迎上视线,“不是你查的不够隐秘,只是对于有心的知情人来说,敏感得一目了然。”他收起笑,“这种事,即使是我也可以给你情报哦。当然,得先给我一个理由——你是从哪里知道他们的?”

      “市丸说我很像她——这么说,肯定糊弄不过去吧?”

      荻野修一笑了一下,“我不能说。”

      “年轻人就是过分啊……不懂得互换情报的基本准则吗?”京乐春水并没有生气,“不过要说像的话——在我看来,只是表面。”

      荻野怔了怔,没有反驳,“打扰了。”

      “看在有一半是真言的份上,我也稍微说点吧。”

      京乐春水静默了许久,周身浑厚的灵压沉得像是死水。

      “他们是‘横死事件’的牺牲者,无法维持灵体而彻底消失——对外来说就是那么简单。可在消失之前,探测到的是混杂着他们原本气息的虚的灵压,人数完全对上了。”

      这意味着什么。

      可能在蓝染叛变前,是很难想象与理解的事。

      但如今答案再明确不过。

      死神的极限突破,虚化。蓝染惣右介一直在进行的试验,那些个人与其说是牺牲者,倒不如说是实验品更贴切。

      他想京乐并没有说错。

      自己一直都在追着秋本弥生的秘密跑,经历了那样残酷的流魂街生死淘汰,终于在剑法的本质上,与她别无二致了。他试着去变得散漫,什么都把自己显得幽深不可测,好像这样,就能离那个人的思想更近一点。

      荻野修一以前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那样无法横越的距离。
      现在,他懂了。

      那夜无法忘怀的震撼一眼,是来自灵魂的声音。

      他们是介于死神和虚之间的产物,剩下的同类,只剩下他们自己。没法走向任何一边,在时间的断残切片里,止步不前。

      这份隔阂残忍得不近人情。
      谁人都不想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的。

      京乐春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垂下眼,“说来惭愧,关于蓝染,我放心的太早了。如果,我是说如果。那时候能够再多想一点……”

      秋本弥生突然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本的生活轨迹。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来去,用最理智客观的方式来给予提醒——却把选择权完完全全丢给他。

      荻野修一曾以为自己早已学会在崩溃中重生,可以面对真正的自己。

      可服下毒汤药的时候又想了些什么呢?

      他抬头想了想,给自己拉了个冷嘲的嘴角弧度。

      大抵是摆脱不了报复的病态暗爽。

      ——对那个杀害自己母亲的女人。
      ——对那个到头来什么都不肯说清楚的先生。

      如果他也能够多想一点,是否就会明白,秋本弥生的真正用意和期望?

      “可是,没有如果。”

      京乐的斩钉截铁骤然把他从思绪中拉扯出来,隐匿在斗笠下的瞳孔中,满是真正经历过岁月洗礼而沉淀下来的睿智——身为长者的明理。

      清晨的阳光像是能洗涤人心,荻野修一方才还冰冷的躯体瞬间回了温。他目送京乐春水和伊势七绪进屋后,背过身抵在门上。

      “……先生,像你这样可怕的人还真是多。”

      他笑着一寸寸将身子滑坐下去。

      没有如果。
      认识那个人,见过那种场面,他也没有后悔过。

      但现在,该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10年前,蓝染搞事的那天晚上,京乐是疑心他的,去看过一眼……但被镜花水月骗过去了。
    秋本弥生这种人,真就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明白。
    让人吐口淤血都要用那种方式,好烦(。)
    当然荻野修一其实也是一样,师生俩就玩起了“你不说我也不说”的傻逼游戏。
    但应该还是那句话吧,不是什么都能说的。
    讲真,真想看月光下的假面军团聚集在一起……来蹲我家屋顶吧QAQ
    番外还有一篇,就要进入完结章了。日常和主线剧情会一起来,当然……还有……亲亲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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