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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鹿鸣宴(下) ...
待三人走过,忽觉身旁立了一人,耳中传来风流蕴藉的男声,“这位先生,您是在等人吗?”陈望舟转头一看,只见宋家二少爷抱着隔壁,背靠墙壁,笑微微着站在一旁看着他。他穿着一套前胸是直排褶的白色小晚礼服,衬浆过的白色挺身衬衫,陈望舟模糊地想起,上回看戏时这人穿得也是白色,不过说实话,他那闲适惬意的气质确实衬穿白的。
“如果你是一个人前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同入席?”宋涵靖的话语里有明显的调笑意味,朝陈望舟眨了眨眼。
“宋先生不必了,我在等人,督军府的副官。”陈望舟环顾了一下左右,不见有人来。
“是吗,”宋涵靖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声调依旧闲散,眼睛弯弯地眯起,像一只猫咪在打呵欠, “我还想好不容易可以绕开督军……”他停住了话头。
“为何要绕开督军?”
“想寻一清静的处所,同你说说话而已。”宋涵靖似乎也没有进屋的意思,挨着陈望舟站住,手叉在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宋先生你还是先进去吧,让女士等着可不好。”说了几句话后,陈望舟看有人往他俩这边瞧,觉得不自在,便出言劝道。来宾们大多有女士相伴,他想宋涵靖定然也不例外,犯不着抛下女伴不管,在这儿跟个爷们侃大山。
宋涵靖扬了扬眉毛,“我今日并无女伴。”
“怎么会?”陈望舟迷惑地看了看他,心里犯嘀咕,没想到风流成性,身边总是柱环翠绕的宋三公子,也有单身赴宴的时候。
“因为我说过,我要为你escort啊。”宋涵靖笑得越发灿烂。陈望舟想起之前他好像是有提过,只不过自己并不上心。此人说话全凭兴致,没边没际,让人理不清哪一句是当真,哪一句是玩笑,那次就当做玩笑自动过滤掉了。他移开目光,望向大厅一角,那里放着一张金丝楠木拐子纹长桌上,盖着红毡宣纸,上面并排铺着几幅宣纸,两边备有毛笔和砚台,“那边是做什么的?”
“那是留言桌,宾客们若是兴致来时,手痒了,可以任取纸笔,留下翰墨。”
“就像游客在石壁上题诗一样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时下的惯常做法,是把出自名人之手的帖子,装帧裱褙,挂在厅堂中,好为主人脸上增光。”宋涵靖带着嘲讽的口气道。
陈望舟在一处站了许久,有些不耐,也想挪个窝,听闻此言,半边嘴角一抿,挑出一撇浅浅的笑意,“只要是来宾,都能写吗?我这种无名小辈也可以?”
“有何不可?你只管写就是。”宋涵靖道,兴味盎然地问:“听闻你是上洋学堂的,却不知还有吟诗的雅兴。”
“此处华灯普照,富丽繁华,如同不夜之城,前日在报上看到一首时人之诗,个中情境,与眼前的甚是相符。”
“哦?那就写下来,让我也拜读下吧。”宋涵靖从旁促道。
两人走到桌前,陈望舟取来纸币,挥毫写下:泰西奇巧真百变,能使空中捉飞电。电气化作琉璃灯,银海光摇目为眩。写到这里,他略略停下,暗自吸了一口气,又续道:我欲别设千万灯,光明四射分星辰,不照高堂与华屋,常照贫家纺织人。当一个个墨字从纸上洇出时,一幕景象也在他的心里升起。夜半,荒村,一间破落的平房内,桌上一截蜡烛正要燃尽,昏暗摇曳的光芒,连半壁厢房都照不亮,就在这样黑黢黢的环境中,丁月虹就着一星微焰,对着细细的针孔引线,熬得眼睛红红,神色说不出的憔悴……
“好诗!”喝彩的不是宋涵靖,而是站在距离两人稍远的地方,背着手将那些个墨迹一幅幅看过的男人。此人骨气清贵,目如点漆,再看身上,却是一套不中不西的打扮,佛若克礼服大衣下面是长衫,外面却罩着斜纹软呢绒背心,底下是西装裤,脚上又蹬着一双黑色布鞋,简直像是从杂耍铺子里出来的。在他身后,伴着个烟视媚行的女子,元宝领滚貂毛边旗袍,戴着一副圆片眼镜。之后听宋涵靖说,这女孩子别看年纪不大,却是甄香胡同的头牌,现下正红得发紫。
“这位是小皇帝的三叔,端亲王。”皇朝覆灭,迄今已过二十载。可人们说起废帝时,仍然习惯用“皇帝”来称呼,因其八岁退位,有时还加上一“小“字。宋涵靖向对方欠身施礼,又对陈望舟介绍。闻名遐迩的京师三少俊,今晚算是汇聚一堂。
“在下姓溥,单名一个宽字,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虽说曾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之一,溥王爷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眼睛只盯着诗贴,晃着手走过来,又走过去,啧啧道:“妙哉妙哉,此诗虚怀若谷,大有茅屋遗风啊。”伸着头,搓手道:“这位仁兄,你这首诗在下甚是中意,可否转赠与在下?”
陈望舟乍惊,随即为难地道:“此诗非我所作,这样……怕是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在下虽不识原作其人,却也能想见,既有此等文彩诗情,又怎会介意与人共享?”溥王爷话锋一转,“这样吧,有来无往非礼也,我也写一首,与你交换便是。”于是不由分说,抓起笔来三两下写就。陈望舟看那字迹笔走跳丸,圆润遒媚,写的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你的那张就归我了。后会有期。”溥王爷抄手掀起陈望舟的那副字,卷了卷,塞进袖中,二话不说,拔腿走人。
“真是个怪人……”陈望舟看着他的背影,叨咕道。
“溥王爷行事狂狷,纵情恣意,在社交场中也是人所共知的。”宋涵靖不似他那般诧异,却也不禁感慨,“没想到他竟相中你的诗,且以自己的墨宝来交换。”
“他写的东西,就这么特殊?”陈望舟拿过那幅字,端详了几眼。他不是书法行家,只知道写得好看,却也说不出个门道。
“看来你确是不知情。”宋涵靖轻叹一口气,“端亲王诗书琴画无一不精,尤工翰墨,虽堪比王褚,却不轻易许人。去年卫总统六十寿辰,有人曾以千金求一‘福’字,欲献与总统,百般央求,他都没有应允。这样算来,你手中的这三句,岂不是价值连城?”
陈望舟给他说得发愣,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一字千金之说,且恍然间就落到了他手里。便学那人的作法,把宣纸卷了卷,拢在袖子里。陈望舟一抬头,看见倪副官回到了大厅里,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似乎在找自己,就与宋涵靖作别,走过去叫住他。
“督军在和几位部长商谈事宜,让您自己四处走走。过会儿二楼有舞会,您可以过去等着。”
虽然不会跳舞,但陈望舟想看看也好,就跟着一屋子红男绿女,往楼上走去。螺旋状的楼梯本来就窄,人又多,一大股人堵在转弯处,挤挤挨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时听到被踩到脚,或是被绊到裙子的惊叫。人群的斜前方,警察署长和那俩兄妹,走在靠墙的一侧,刘元亨上楼时脚下一滑,踏空了台阶,身子一仰朝后跌去,身后的郑寄玖迅速扶住他的腰,被扶的人转过头去,两人极有默契地相视而笑。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刘元亨迅速转过头,又和肩头相依的沈寄芳谈笑晏晏,俨然是护花使者的做派。如同在戏楼中的那次一样,仿佛视线被暗中的磁力所牵引,陈望舟依稀窥见了某种隐情,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但刘郑二人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是一种难以用现成的词语去定义的亲密和暧昧,让他像面对着禁忌之匣的潘多拉,既感到新鲜,奇异,又觉得茫茫的惶然。
他不晓得,在他撞见这两人的时候,身后有人也撞见了他。当日在余先生的家宴上,冲他发难的董思渐,也是这场舞会的宾客之一。适才路过留言桌,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像是陈望舟,又不能确定,只因他觉得这里不是陈望舟来的地方。在楼梯上又看到了,就跟在后面,一路尾随。
舞池坐落于二楼玄关的正中央,一班洋人正奏着华尔兹舞曲,曼妙的旋律令人陶醉。陈望舟捡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着,看一对对从面前经过。不出半个时辰,舞池里就充满了人,热气蒸腾,熏得他有些喘过不气来,白炽的灯光又照得眼皮疼,于是他离开座位,出了玄关,沿过道一直向里走,想去阳台上透一口气。
快到尽头时,他有些失望地发现,阳台已经有人占了。背对着他的两个人,一个曲着一条腿站立着,用手撑着围栏,另一个朝前俯去,探着身子,正抽着烟。陈望舟不便走过去,便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靠着走廊的一面墙,吹着从阳台上飘进来的夜风。春风骀荡的夜晚,楼边有竹声新月,花影扶疏,风里携着一缕缕草木的暗香,吹过来屋外二人的交谈。
“蕴初你不去跳舞吗?”沉着安稳的调子。陈望舟听出来,是周时谦的。
“没兴趣。”声调平板的回答。磨砂般的质地透着一丝慵懒,更加突显出哑光的华彩。是督军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好歹也去露个面吧,今晚有好些官儿,带了自家千金,打的还不是你的主意。”周时谦嗤地笑了声,“那几十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呢。”
“她们盯她们的,与我何干。”督军兴致索然地哼道。
“你这冷冰冰的态度,几时才能改掉?”老同学的不解风情,似乎令周时谦有些伤脑筋。“你怎么就对女人一点没兴趣呢?要不是留学那会儿,发生过那样的事,没准我还真会以为,你有啥毛病呢。”
对方没有作答。气氛骤然冷却下去。
“那件事过去很多年了,就算心有郁结,如今也该放开了。况且斯人已逝,除了缅怀,你还能做些什么。”
“不曾上心,又何谈缅怀。”赵夜白幽幽地张口道,语气微凉。
“正因为如此,你才对自己愈发苛责,不是吗?”感觉到又要陷入难堪的沉默,周时谦接着劝道: “我说蕴初,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适合自己的人,成家立业了。”
“文茵,那你倒说说,人为什么非要成家不可?”
周时谦似乎被他突兀的问话一下噎住,过了一会儿,才做出反应:“这个说法可就多了。要说一般人的话,娶妻生子,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了子孙,才能继承家业,把香火延续下去。”
“这种东西我不需要。”赵夜白果断地回道。“你也知道,我只是卫家义子,家业这种东西,是不用考虑的。至于我自己,只想用尽一生,做想做的事。家室于我,只能成为一种累赘。至于百岁之后,自当归于地下,倒不在乎坟头的那几炷香火。”赵夜白的声音坚固而透明,心意已决,且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像露珠滴在草叶上,留下一片湿润。陈望舟感到一阵莫名的大恸,让血液为之凝固的寒意漫上心间。
那种彻骨的荒寒,像在哪里感觉过一样……莫非是在梦里?
“蕴初,你……“周时谦黯然,些许停顿,吸了口气道:“撇开这些不谈,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给你带来安宁的处所,一个在疲倦时,失意时可以回去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个人理解你,支持你,从心底相信你。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渴望过这种关系吗?”
赵夜白又不吭声,这一次,沉默延续地更长。良久,轻声问道,“就像鲍西亚和勃鲁托斯那样?”
“‘你是我忠贞的妻子,正像滋润我悲哀的心的鲜红血液一样宝贵。’”
陈望舟的意识陡然清醒,脑子里轰然一震,身上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一来一往的对话,都和《尤里乌斯凯撒》有关,尤其是周时谦的回答,正是剧本里的一句台词,让他听得倍感窝心。他不愿多待,悄悄从门边移开。
他顺着走廊,匆匆往回走,险些撞上了迎面过来的倪副官。倪副官指了下阳台的方向,问:
“陈先生,您见过督军了吗?”
“没有。”
“您要是有话要和督军说,我可以带您过去。”
“不必了。”
倪副官朝他脸上看了看,“您的脸色似乎不大好。”陈望舟侧过头,在墙上挂的穿衣镜中看见了自己的脸,面色灰灰的,双眼氤着一层湿润的水雾。
“可能吹了凉风,有些不舒服……”
他忽然止住。在他身边,隔着一排人,有个身穿二蓝洋布短袄的佣人正侧身经过。那人面部的刚硬轮廓,阴沉的神色,很像一个他认识的人。
……像李伏。
等他再回头时,那人已经不见踪影。兴许是头脑发热,认错了人。然后他突然掉头的动作,以及一连串的表情变化,都被倪副官看在眼里。倪副官立即追问:“陈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一时眼花,看错人了。”
倪副官朝他方才注视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
随着咔嚓一声响,墙角的德国镜钟,时针停在了十的数字上。舞曲停歇,晚会散场,赵夜白也从阳台上走出来。一向仪表考究的督军,军服却是微皱的,沾着尘沙,可知这半个月来的奔跑。他与陈望舟半月不见,相互间却没有打招呼。陈望舟表现出了明摆的冷淡,赵夜白亦不理会,只是抬了抬下巴,对倪副官道:“时候不早,准备回去吧。”便下了台阶,穿过一楼的大厅,一路上和众宾客告辞。倪副官对赵夜白耳语几句,之后就不见了人影。走到玄关处,只见一群人守在中间那扇大门前,叽叽喳喳地很是热闹。三人正要从边上的侧门出去,这时从人群中央,冲出一条俏丽的影子,拖着曳地蓬裙,直直地朝赵夜白奔了过来,伸出箍在羊肶袖里的双手,环住赵夜白的颈项,脆生生地唤了一声:
“二哥!”
又翘起嘴,切切地道:“许久没见你了。”
“……绮霞?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现在应该在美国啊。”这这世上,能让疾言厉色的督军大人露出困窘神色的,估计也只有眼前这个少女了。少女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带着宽边帽,穿着樽领日装,领口,袖口和裙裾上的丝带飘飘飒飒。她扬起嘴角,嫣然巧笑:“那边过节,学校放了假,我就回来看看。”
“胡闹!你这么来回一趟,光是坐船,就要花两周的时间!”
“这我当然知道,可人家已经有两年没回国了。上个月干娘给我写信,说你受了伤,我想回来看你……”余小姐看到义兄身后有人,不免多看了一眼,督军府的副官她大致都认得,这一个一脸学生气,倒是猜不出来身份。心里揣度着,把那莹莹的双眼一眨, “二哥,这位是……
“陈望舟,我这里……“赵夜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一声枪响,在通向二楼的阶梯上响起。场面顿时大乱,一屋子人叫得鬼哭狼嚎,四散奔逃,赵夜白眼疾手快,闪身护住卫绮霞。
枪声只响了一下就停止了,过了片刻工夫,倪副官扭着一个人从楼上下来,那人的双手被反剪着捆在背后,处于极度不自由的状态,犹自剧烈地挣扎。倪副官在他背脊上重重一拍,那人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督军,抓到刺客了,正是此人。”
佣人打扮的男子仰起头来,朝赵夜白的脚边啐了一口。双层吊灯把强光打在那张脸上,陈望舟心脏突地猛跳了一下,惊愕之余差点叫出声。
真的是李伏!
“出什么事了?“听到枪声和骚动,刘元亨赶了过来,分开瑟瑟发抖的宾客,走了上前,问周围聚起的卫兵。
“报告大人,有人在二楼走廊上向下开枪,企图行刺直隶督军赵大人,现已被逮捕。”
“哦,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刘元亨气急,从喉头发出一声冷笑。维护京师治安,可是警察署份内的事。今儿的宴会,自以为查得连个苍蝇也飞不进来,竟然混入了刺客。来的又都是贵客,如果真的伤了哪个,要是追究起来,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眼神阴鸷,撇了撇嘴,“把他带回警察署去,严加看管,好生伺候。”好像是随口丢出一句,却那见惯不怪的态度更令人觉得凶险。警察署的刑讯手段,他不是没听说过,只怕李伏一去,就别想安然回来。陈望舟走近一步,在赵夜白身边小声道:
“督军,这人我认识。他与那些亡命之徒不同,请不要将他交给警察署。”他说这话,是横下一条心去的,并无一分把握,赵夜白会按他说的办。赵夜白微皱眉头,继而对刘元亨道:
“刘署长,我有个不情之请,这个刺客,可否交给督军府处置?”
言辞宛转,却像是对警察署职权的又一次否定。刘元亨抚着袖口垂下的穗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夜白,“督军难道想越俎代庖?“
“他的目标既然是我,又落在了我的手里,由我亲自审问,想必也不算太逾越。”
“既然都这么说了,人督军就带走吧。不过……督军可别过分体恤人了。”话虽是对着赵夜白说的,刘元亨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陈望舟,半边唇上,裂开一道冷暗的笑。
被三只大手按倒在地上的李伏,依旧挣扎不止,听到赵夜白的话,咬牙切齿道:“姓赵的,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要是有本事,就给老子一个痛快!”
倪副官走上前,对着李伏的肚子揣了一脚。李伏后脑勺磕在地上,咻咻了两声,忍痛兀自骂声不绝,“你不得好死,你这个独夫民贼!”
饶是再沉得气,赵夜白脸色也微变。刘元亨挑了挑细眉,不阴不阳地道:“督军大人,你既然把人提去,就得好生看管,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由不得他满口污言秽语。”赵夜白挥了挥手,厉声道:“带下去!”见场面渐渐安定下来,遂转过身去,对犹带惊惧之色的卫绮霞道:“你先回总统府休息,改日我去义父那里,再同你说话。”遂领着倪副官和陈望舟走开。
老爸最近生病住院,没有什么心思更文。等状态稳定下来,会更得勤快些
注:1 这一章里的七言诗,出处为《淞南梦影录》卷四,作者:龙湫旧隐
2 《尤里乌斯?凯撒》里的台词,取自第二幕第一场,勃鲁托斯和妻子鲍西亚的对话。
这一章预计会比较长,因为想让主要人物都出来露个面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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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鹿鸣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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