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瞳凡响》南北风沙

4、红颜相惜

　　结交芍药
　　我起身笑语盈盈，执起她的手笑问道：“敢问姑娘芳龄？”
　　她有些抗拒我这么亲密的举动，却也不好挣脱，只淡淡的答道：“二十一。”
　　我边拉她到床边坐下，边自顾自话：“我比姑娘小一岁，今后就叫姑娘芍药姐姐啦！”
　　她显然有些不自在，出于礼貌还是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我靠她身边坐了近一些，说道：“姐姐若是不弃，今晚我们一起用膳好不好？我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姐姐好亲切，不如晚上我们一起就寝吧？”
　　她有些局促的看着我，对我的热情不置可否。
　　我没等她回应连忙说道：“姐姐若是不答应便是嫌弃我这个妹妹了，好啦，就这么说定了。”说罢，我喊芍药的侍女绿儿进来，嘱咐她去置办晚膳，说我和芍药姐姐要一同用膳，顺便麻烦她向我屋里的香玉通知一声说今晚要和芍药姐姐同吃共寝。
　　绿儿询问的看向芍药。芍药静静的开口：“去吧，就按莺儿姑娘说的办。”绿儿方才退出去。

　　我和芍药就在聊天中度过了下午的时光，尽管这期间一直都是我在说，芍药扮演的是倾听者的角色，我还是明显的感觉到她对我的热情自在了不少，她不再排斥我的亲近。我甚至能感受她眼底的些微笑意。
　　厨房做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厨娘们也都是有眼力的人，我和芍药虽称不上是什么贵人，却也都是深得红姨赏识的，食宿上自然也不能怠慢。我们各自品尝美味，我见她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夹着菜，颇有名媛闺秀之恣。
　　她放下碗筷看着我，用青葱玉手指了一下我的左脸颊，我不明所以的恩了一声，她缓缓侧过身，掏出刺绣有芍药花的素白手帕替我拭了一下嘴角，我窘迫的吐了一下舌头俏皮的冲她笑了笑。我忽然觉得芍药是愿意让我亲近她的，她不过是习惯了清冷一个人，她内心是渴望被重视被疼爱被在乎的。
　　我忽然有些心疼这样小心翼翼的芍药，她的心被镀了一层冰，冷漠是她的伪装，是她自我保护的武器，没有人天生爱寂寞。
　　意识到这些，我抬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她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我正惊艳于她笑容的美艳，她就敛了笑意。
　　“姐姐，咱们玩个猜谜游戏好不好？”我建议道。
　　她风轻云淡的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我打断她的话，“可是生活的乐趣总比条条框框的规矩重要的多啊，咱们就玩玩嘛。好不好嘛，姐姐”我开始撒娇。
　　她不好扫了我的兴致，只好答应。
　　我欢欣鼓舞，说道：“那我先说，姐姐来猜。”
　　我信口说出谜面：“适逢三五便团圆，满是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幸仰头看。”
　　她不假思索“婵娟。”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莫不是——爆竹？”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可是——算盘？”
　　“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端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理。”
　　“恩纸鸢？”
　　额
　　我心有不甘，脱口而出：“姐姐可是看过《红楼梦》？”话说出口后我就后悔了，在我到这之后，我就清楚这个朝代并没有出现在我的历史课本里，这里国号晋徽，他们的衣食货币和历史中的明朝相仿。又怎么会拜读过曹雪芹的红楼呢，反而害我身份可疑
　　但显然我想多了，芍药姐姐只温和回应我道：“妹妹学识渊博，饱览群书，我还是真没看过妹妹口中的《红楼梦》，不过倒是可以拜读一下，不知出自那个大家之手？”
　　我连忙圆错解释道：“并非是什么大家手笔，只恐污了姐姐品位，是我一个朋友的拙作，他这个人对自己的作品敝帚自珍，所以”
　　她一副了然的样子，不等我说完便回应道：“即是不方便，我就不问了，妹妹不必为难。”
　　她本风雅，对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可能不太了解，但她总是会为对方着想，对相处的距离更是处理的恰当好处，如果她愿意，便可以使每一个与她相处的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难以想象她今后会是怎样的风光无限，如果她愿意，她一定可以。
　　如此这个姐姐就更有必要结交了，我灵机一动，说道：“我再给姐姐出一个谜语，姐姐若还是能猜出来，我给姐姐送一周的早膳，不然，反之。可好？”
　　她已对我消除顾虑，只轻轻点头。
　　“嗯嗯”我故弄玄虚的清清嗓子，看了一眼她略有期待的姣好脸庞，说道：“有一个乞丐，他无父无母，终日以乞讨为生，有一天他看见了一只流浪狗，见它如自己一般可怜，便收留了它，但是没几天小狗便死了，一同乞讨的朋友问他失去了小狗什么感受，乞丐面露悲痛，沉思片刻说出了四个字，姐姐猜猜是哪四个字？”
　　“心痛难过？”她思考片刻回答道。
　　我摇摇头。
　　“怜惜悲伤？”
　　我还是摇头。
　　她沉默了一会，换她摇了摇头。
　　我说：“味道不错！”
　　她半晌反应过来，盈盈笑了。用手点了下我的眉心娇嗔道：“你这小鬼头”
　　晚膳相谈甚欢

　　晚膳过后我们一起站在窗口看余晖晚霞的绚烂，她方才悠悠的开口：“莺儿，谢谢你的陪伴，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我嘴角轻漾：“这是什么话，我还要谢谢姐姐陪我消磨这无聊的时光。”
　　她偏过头，竟笑了，眉梢稍稍弯着，似新月。柔柔眼波竟可盛放整片春色，美得不可方物。犹如清晨里半放的莲花，娇红美艳。
　　我怔住，稍回神，心想：今后不知要多少人为这倾城一笑所牵制。笑道：“姐姐让我想起一首诗，是李延年写给自己妹妹李夫人的——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如今在我看来，用在姐姐身上更合适些。”
　　她笑得更自在了，说道：“你这小蹄子，竟会取笑我。”不一会笑意敛了许多，眼眸蒙了一层淡淡的哀伤，她径自说道：“这夕阳还不是美不胜收，终将被黑夜吞噬，不遗一方。”
　　我上手搭上她的肩，宽慰道：“姐姐，夕阳有自己的命运，她终将消逝，却还是要盛放她的美丽，而我们，命运就在自己手上，我们没理由不去争取。”
　　她眼色渐渐明朗起来，眼神柔和许多：“你说的对，我要像烟火一样至少精彩的绽放过，即使终将陨落，也不蝇营狗苟过一生。”
　　我微笑道：“姐姐，夜深了，我们去睡吧。”
　　她主动牵起我的手，点头应允。
　　我们宽衣卧榻，辗转反侧不能眠，星星点点，照亮我的心事：芍药姐姐其实是慢热的人，温情而美好。不过她眼中的不可忽视的忧伤
　　正想着，枕边有轻柔的声音：“莺儿，睡了吗？”
　　我应道：“恩还没？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她答道。
　　“姐姐为什么要到红楼来啊？”我轻声道。
　　她像是在回忆往事，脸色变得沉重起来，沉默还是沉默
　　我只当自己没问过讪讪的闭口。
　　不料，半晌她竟徐徐开口：“我本是江浙寺少卿的掌上明珠，从小爹爹就请师傅教我琴棋书画，师傅赞我资质尚佳，是可塑之才，将来必成大器。我又是家中长女，爹爹对我更是疼爱有加。娘更是性情温和之人，总是宠着我。妹妹很懂事，和你一般可爱，最喜欢粘着我撒娇。兄长又处处让着我”她语音温良，像是已沉溺那段温柔岁月里，娓娓道来。
　　“我以为我会在家人的爱护下就这么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谁知在我十岁那年，爹爹因举报上级官员被扣押，受奸人报复诬陷，全家惨遭暗杀。我藏在米缸里才躲过一劫，我亲眼看着侩子手割下我娘的头颅，那殷红的血沿着刀刃淌下来。妹妹被刺枪挑破喉咙，眼睛还睁的大大的，像平时跟我时撒娇一样。哥哥是那样英俊的人，他们怎么忍心在那样好看的脸上留下那么狰狞的疤痕？我怕极了，我畏缩在那个容器里，我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真的好怕”她声音渐渐黯哑充满恐惧。
　　我转身紧紧的抱住她因为回忆里的痛苦而颤抖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别说了，别说了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我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不要怕，姐姐，都过去了”
　　她在我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她接着说道：“我一路颠簸，狼狈潦倒，辛得红姨收留才有安稳的生活，可是我再也不会有亲人了，我害怕失去于是我就与人冷漠。不得到就绝不会失去，不失去就不会心痛。”
　　我听得心生怜惜，对上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亲人，你的妹妹，我永远不会先你之前抛弃你的，我承诺。”
　　我分明看见有她眼里的希望闪烁着，盈盈有泪滑落。
　　我亦心有动容。
　　我附到她耳边轻声说：“其实我叫青瞳，姐姐没人的时候就叫我瞳儿吧！”
　　她拭干眼泪，轻轻点头。
　　她问道：“那瞳儿为什么到红楼来啊？”
　　我微笑答道：“因为我回不了家了，只能在这讨生活。”
　　她眼中流露出惺惺相惜得怜爱。只用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忽然觉得心中暖暖的。
　　“姐姐我教你一首歌吧，你不要告诉别人，这是姐妹之间的福利哦。”我撒娇说道。
　　她盈盈点头。我轻声哼唱：
　　又被爱伤了一遍
　　无所谓当做成长
　　刚刚走开的人
　　烟还点着味道却淡了
　　我并不是天生爱寂寞
　　却比任何人都多
　　就算把世界给我
　　我还是一无所有
　　我要快乐
　　我要能睡的安慰
　　有些人不抱了才温暖
　　离开了才不恨我早应该割舍
　　我要快乐
　　哪怕笑得再大声
　　心不是热的
　　全都是假的
　　只有眼泪真的

　　把从前想了一遍
　　谢谢了伤我的人
　　想做乐观的人
　　每种雨声听了都不冷
　　我并不是天生爱寂寞
　　却比任何人都多
　　就算把世界给我
　　我还是一无所有
　　我要快乐
　　我要能睡的安慰
　　有些人不抱了才温暖
　　离开了才不恨
　　我早应该割舍
　　我要快乐哪怕笑得再大声
　　心不是热的
　　全都是假的
　　我的决定是对的

　　歌声反复，不绝于耳
　　月色迷离，洒在我们木轩的窗户上，洒在芍药散落的绸缎般青丝上，我们枕着月光，各自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