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戒·乱世半花》洛幻樱

6、6.

　　洛倾妍去暗香楼寻月流辉。一楼都是百姓在此吃喝，洛倾妍隔着大堂跟掌柜的徐伯比了个手势，徐伯指指楼上，左手伸出一个手指头。
　　楼上，左数第一个房间。
　　“月哥哥，”洛倾妍推门而入，看到屋内两人一坐一跪之后猛地住了口。跪地上的女子扭头瞪她一眼，洛倾妍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绕到月流辉面前，放低声音道：“月哥哥，隐宝阁的钥匙给我。”
　　月流辉自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大串钥匙直接给她。洛倾妍苦着脸问道：“玉龙盏的钥匙是哪个？”
　　月流辉取出一个银色的钥匙，又将其他钥匙收了回去。
　　跪地上的女子一身白衣，长发只用银簪绾起一部分，其余披在肩上，素净中带着娇弱，直教人想捧在手心呵护。
　　此刻地上的女子肩膀颤抖得更厉害，内心也是翻江倒海。刚才自己竟瞪了月公子最疼爱的妹妹一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听到隐宝阁，又见月流辉毫不在意的将所有钥匙给这个小丫头，直接僵住了。
　　隐宝阁取义宝物隐天下人之眼，救世乱社稷之时。其中许多宝物就是各国君主也渴望一睹。玉龙盏更是人人欲得之。因其可治万病，只要那人一息尚存，玉龙盏就能起死回生。

　　午间阳光暖和许多，房檐下冰棱融水滴在瓦楞上，楼下不停传来小二的吆喝声。
　　月流辉夹了鲜饺，碰了碰她的唇，洛倾妍回神，就着筷子将那鲜饺吃了下去。
　　看她咽了下去，月流辉揶揄她：“我以为你已长大，却不曾想还要我喂你吃饭。”
　　洛倾妍瞪他，娇嗔的模样同以前丝毫未变。看月流辉低头给自己夹菜，洛倾妍忍不住跟他发牢骚：“哪有医死人生白骨神奇的物什。玉龙盏不过就是个幌子，我的血就是放在个瓷碗里也能治百病。”
　　“不是是个病就要用到你的血。”月流辉夹了块土豆递到她面前，洛倾妍张嘴吞了，拿出个玉佩放在桌上，月流辉将筷子放下，心知妍儿不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道个干净是不会好好吃饭的。
　　“三年前我遇着赵枫，他娶了世交的女儿，心中念念不忘曾救自己一命的孤女，将孤女离开时送他的玉佩戴在身上时刻不离身。他当时犯病来找我，我就发现玉佩有问题让他给我，他心中执念太深，不顾深爱他的妻子不肯给我玉佩。”
　　月流辉拿起玉佩透着光看了看，不甚在意的扔在桌上。洛倾妍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哀怨道：“这上面的毒我还没解开呢！”
　　无奈起身，抽掉头上的发簪，一头乌发如云舒卷，头上的簪花也掉落在地。洛倾妍用簪在腕上划了一道，将血滴在杯中，递给月流辉，看着他喝得一滴不剩，又滴两滴血在玉佩上，将这物什从窗子上扔了下去。
　　月流辉摇摇头，也未阻拦。
　　“下面没人过往，再者谁捡到了还能卖些银两。”洛倾妍执箸，边吃边说：“如今赵枫将玉佩给我，想来也是放弃了执念，我估计他与夫人会过的很安稳。”
　　“那是块玉。”
　　洛倾妍啊了一声方想起来这是二楼，她这么随手一扔，那玉佩怕是碎得彻底。放下竹筷正要起身，被月流辉摁在座位上，他扬声对外吩咐道：“打一盆温水来。”
　　丫鬟脆生生的答了声，洛倾妍赶紧叫住她，让她找人将窗户下的碎玉收拾了。
　　月流辉拿绢子擦了腕上的血痕，虽然只是浅浅的一道，若是不好好处理，难免留疤。上了药，缠了两层纱，月流辉让人把东西收拾了，撤了饭菜，端上些糕点推到她面前。
　　洛倾妍捻了雪梅糕，嘟囔着：“干嘛撤呀，我还没吃两口呢。”
　　将她长发用丝带束起，月流辉点着她的额头教训道：“饭菜都凉了。你若是吃完饭再说别的不就没后面一堆事了。”
　　洛倾妍吐吐舌头，无辜的说：“可江湖上消息就是边吃边传开的。”
　　“我教你的东西可不是让你拿来和我顶嘴的。”月流辉端了杯茶，坐她身旁闲闲道。
　　洛倾妍趴过去，捻了桃花糕放在他嘴边，盯着他比桃花颜色略浅的唇如何一点点吃掉自己手里的糕点。
　　怔了半响，洛倾妍看着自己素净的手，兴致勃勃开口：“月哥哥你说我涂指甲好不好看？”
　　月流辉食指曲起，闲在地敲着扶手，“也好。”
　　洛倾妍：“？”
　　“涂了指甲，你顾忌手就不会乱跑，省了我还要看着你。”
　　洛倾妍哼哼了两声，扭过头不看他。月流辉将她的手伸平，半开玩笑的说：“留这般长的指甲，你的夫君真是遭罪。”
　　唤了丫鬟拿来颜料，月流辉提醒她：“我知你不喜寻常涂甲的样式，我便拿不晕水不褪色的颜料在你指甲上作画，莫要乱动。”
　　那人身着素色云缎，深襟宽袖，浅紫腰带显出腰细，头上未戴冠，仅用丝带束着乌发，却有些顽皮的碎发垂在银色面具侧旁，紫莲自眼梢盛开，绵延半个脸颊。银面具只遮住鼻梁以上，露出玉做的肌肤，桃花浸染过的唇。
　　洛倾妍歪头看着他，心想月哥哥你的面具戴的真及时啊…不然连我都嫁不出去了。

　　门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洛倾妍半梦半醒，见有道白影绕过屏风朝自己走来，遂开口：“月哥哥，你给我涂指甲我竟然睡着…”剩下的话在看清面前之人后尽数消散。
　　凌少珣冷冷的看着她，刚要开口就被门外丫鬟的惊呼声打断：“公子！”
　　白衣谦谦的公子绕过屏风，缓步立于二人面前温和一笑，道：“王爷不会容不得在下同舍妹交代两句吧。”

　　洛倾妍闷闷不乐的低头不想搭理人，反正屋里就他们两人，肯定是月流辉先开口。
　　月流辉将一个坠子戴在她项上，暖流瞬间覆盖全身，洛倾妍睁大眼睛。月流辉抚着她鬓旁长发，缓缓开口：“冬日天寒，你又不喜欢厚重的衣物，我将赤云珠嵌在莫老亲手锻造的双鱼戏水链上，只要链不离身你便不会觉得冷。”
　　洛倾妍慌慌张张地扑到他身上，攀着他的肩膀就要扯他的衣襟，月流辉按住她的手，移到锁骨处。能感觉得到，是颗散发着暖人温度的珠子，洛倾妍松了一口气，跪坐在榻边。
　　“妍儿，你在我这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这么说。

　　倚着软榻坐在轿中，洛倾妍看着指甲上涂了半截的浅色颜料，上有梅花盛放，十指之上每朵梅花都不相同。
　　洛倾妍一眼就看出来画的是他归来时自己院子里一树梅花伴着漫天大雪吐蕊，茫茫雪色中零星点缀的艳色，那是蕴含了一年的蓬勃感情，在最艰难的时刻绽放的最美。
　　凌少珣漠然将紫藤簪花递给她，洛倾妍这才想起来，这簪花下午放血解毒时掉了下来，应该是他放在自己枕边，自己却忘了拿。
　　“会了一天情哥哥，你还真把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凌少珣冷冷开口，见她盯着指甲上栩栩如生的雪梅更是气恼，只恨她为什么是丞相之女。如若不是，他怎么处置她都无妨。
　　洛倾妍温润如沉水墨玉般的眼眸移到他身上，盯着他袖边绣着的金色祥云，复又移到别处。“李梅住在西苑？”
　　没得到回复，洛倾妍眨了眨羽扇似的睫毛，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凌少珣，“李妃让我交给李梅。”顿了一下说道：“家书。”
　　凌少珣凭手感估测里面应该只有一张纸，不甚在意的将其放入袖中。
　　眼前忽然出现一面紫色玉牌，诡谲的花纹盘旋缠绕，像是密盘而生的藤蔓。细看中间还有一弯弦月在错乱而生的藤蔓中皎皎而辉。
　　凝月令。
　　月流辉令各国君主想拉拢，是因为他明面上的正经生意，令各国君主既想拉拢又忌惮，是因为他手里庞大的信息网和刺客杀手团，谓之暗国。
　　好在月流辉虽然有本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并不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凡是拉拢不了月流辉或是没本事拉拢的，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去招惹他，然身在乱世，但凡有些胆识志不在小的人都在想尽办法拉拢月流辉，因此丧命的也是不计其数。
　　凝月令代表的是在月流辉建立的暗国仅次于他本人的绝对服从。
　　凌少珣心知洛倾妍因为兄长和今日事恼恨于己，凝月令必然是用来做交易的。比起凝月令，倒是洛倾妍这个能让凌少珣言听计从从的棋子更有利用价值。心下思忖一番，凌少珣已作出最明智的决定。
　　“我用凝月令作为你我大婚之夜约定的诚意，如何？”
　　“美人在怀比握着一块冷冰冰的玉牌感觉好多了。”

　　洛倾妍坐在碧落苑院中石桌旁，看着陆陆续续站在自己面前的仆婢，待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回走动，问了声：“人都到齐了么？”
　　一名鬓发花白的老妇人往前两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答道：“回王妃，人都到齐了。”
　　洛倾妍莞尔一笑，道：“老婆婆，我来之前这东苑是你在照料么？”
　　老妇人沉稳的应了声，洛倾妍扫一眼下座一众人，转头吩咐：“老婆婆，我这碧落苑只留下几个年纪大些的仆妇平时帮我打扫屋子就够了，其余的人你看着分吧。”
　　东苑主院就是洛倾妍住着的碧落苑，主院也才几个扫撒的人，其余院子又都空着，自然也就只能分两人顾着日常打扫，余下这一群人都被老妇人领去管家那里。
　　洛倾妍统共就留下五个已过半百的妇人，先前答话的老妇人姓刘，人唤作刘妈，洛倾妍让几人去院中自配的厨房随意做点晚膳。
　　碧落苑取自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说的是唐玄宗在马嵬坡绞死杨贵妃回京后心中念念不忘曾经的可人儿，派人寻心上人的魂魄梦中再会。洛倾妍第一回看到苑名时嗤笑一声，低头迈入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