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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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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那边派人说是午膳已经做好了。洛倾妍随着凌少珣过去,太后拉着一旁粉衣女子眉开眼笑,连声说好。见着凌少珣并着洛倾妍一起来了,对着洛倾妍招手,道:“妍儿,到哀家跟前来,让你素卿姐姐看看。”
洛倾妍是知晓太后口中的素卿的,素卿姓李,是父亲朝中好友的女儿,大了洛倾妍两岁,想来李上卿的两个女儿,一个嫁入宫中为妃,一个嫁入王府为妃,倒是光宗耀祖了。
素卿也是十几年未曾见着洛倾妍,自是被她的容貌震得一怔,便扭头对着太后笑道:“太后真是抬举我了,见着倾妍我才知何为美人。”
“照爱妃这般说,宫中已无可看之人,朕岂不是又要选妃。”皇帝爽朗的笑着,自殿下而上,自是一股卓尔不群的气势。
人已到齐,膳食很快摆了上来,太后夸着倾妍懂礼,却又忍不住啰嗦起自己的大儿子。
“少珺你也是,你弟弟已有了正妃,你这次是万万不能再推脱了,一国之君做了好几年,连个国母都没立,你当真是要气哀家呢!”
皇帝似乎对这样的啰嗦习以为常,放下金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太后截住了。“莫要再说什么凤凰女了,且不说这传说可不可信,难不成她已嫁做人妇你还要立她为后?你就是挑个村姑,立她做后那她就是凤凰!”
洛倾妍第一次见到九五之尊被这样训责,忍不住掩唇轻笑一声,凌少珣低头瞪她一眼,却见洛倾妍夹了自己碗中挑完刺的鱼肉放在自己碗中,也忍不住软了口气伏在她耳边说道:“皇兄以前一直说只有把我的婚事解决了他才能放心给自己立后。我看他躲不过半年了。”
一抬头,就看到皇兄颇为怨念的眼神,凌少珣看着身旁安静吃菜的洛倾妍,刚要笑,忽然想起昨夜洛倾妍所说的‘要求’,不由无奈的低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出了皇宫,洛倾妍着实有些倦倦的,便倚着车壁养神,无意识的抚到手背上的淤青,稍有些钝痛,忽然忆起白日里那般默认,当真是胡闹。
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许是凌少珣移身坐过来些,道:“你这不明不白对我的敌意是为何?”见洛倾妍缓缓睁开了眸子,便续了一句:“我皇家并不欠你些什么。”
高官厚禄,皇兄也未曾暗地里对洛丞相使绊子,洛丞相如今朝中地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未尝不可。
半响不见洛倾妍回复,凌少珣以为是自己堵到对方无话可说,心念着不应同女儿家呈口舌之快,循着话要宽慰她几句,“若是这府中哪些不适应,惹得你心头不快,说出来…”便是二字待看到洛倾妍是怎样一副神态之时却是绕在舌尖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本如墨玉般盈润温和的眸子已无多少神采了,凌少珣连唤两声,洛倾妍方低低的回了声“啊?”,目光迟迟,似是被什么勾走了心神,那双妖娆勾魂的如玉黑眸也失了灵气。
凌少珣也顾不得问话,到了王府便叫来管家。这老管家也是陪着王爷十几年了,以前也是江湖上名震一方的奇人,看个小病自是不在话下。管家对着王妃躬身行礼后,近前看了看,道:“王妃怕是受了惊吓,服些安神的药歇息几日便好。”
提到惊吓,凌少珣便想起白日里的柔妃,虽说未见一滴血,但死相也着实有些吓人,怕是那时受了惊。凌少珣本欲待她睡下再离开,谁想手下暗卫忽然来急报,只得匆匆离去。
事情处理完费了不少时间,回到中院一众仆婢战战兢兢立在门口,凌少珣猜是洛倾妍有关,以为不过是摔碟哭闹,却不想是用了尊者威压迫着一群没有她等级高的人无法动弹,自行回了东院。
虽已至冬,却并未下雪,洛倾妍一身白衣趴在勾栏处惹眼得很,稍近些便能闻到阵阵酒香,馥郁的香气混合着洛倾妍淡雅的体香使得他仿佛再近一步就如同沉入混混沌沌的梦境,无力挣扎。
但眼见着得光景却使得他不得不一脚踏入这幻境般的现实。
洛倾妍着宽松的月白素裙,趴在围栏上,一腿曲着,另一条细白的腿就那么穿过围栏的间隙,有一下没一下用如玉的足尖挑着池面,望着水面层层荡开的水波似笑非笑。
将洛倾妍一把抱起,隔着衣衫已触不到半丝暖气,怕是在这呆了有些时候了。周围也是不见半个人影,估计一早就被这顽劣的人儿全给支开了。
凌少珣让跟来的人端了盆热水,挽了袖将她一双玉足泡在水中,细细揉搓,忽听洛倾妍开口:“你现在的行为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凌少珣手上动作未停,却也实实在在的缓了下来证明着他在听。
顿了半响,听到她略带清冷的声音吐出三个字“月流辉”,凌少珣手下不由一顿。
今天,已是第二回听到这个名字了。
当今天下四公子之首,其名气远超其余三位公子,倒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借着他在江湖上杀了些人吹出来的,而是凭着他可怕的经商手段为人所知。
迅速挤垮同行,成为该行的龙头老大,这样的事虽说有难度,但并非不可能,月流辉可怕就可怕在让这件有难度的事同时发生在许多行业,同时发生在四个国家。
单是这件事只会让普通人敬佩,让同行人胆寒,但他随后做的一件事却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据见过他的人说月流辉之前并不戴面具,自从他戴上遮住大半张脸的勾莲面具,不知晓他面貌的人都千方百计打听这位风头出尽的少年郎面貌。
奈何月流辉的画像全被毁,见过他的人一提到他的相貌都说是美若妖神,待到细说时,偏又说不出眉目如何,也画不出,徒留众人对着那半张面各自猜测。
这些事早已是家喻户晓,而今从暗卫处听到月流辉是因为另一件事。
月流辉十几年前拜了洛丞相做义父,因那时朝中刚杀了一大堆叛逆臣子,人心惶惶,且月流辉只是无名小辈,无人深究此事。月流辉只在洛府住了半年便带着洛倾妍离开洛府。
说到这里时,暗卫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属下是从水年阁打探出来这些消息的。”
水年阁,是月流辉手底下专管打探各方消息的。难怪,这么重要的消息皇兄直至今日也未曾知晓。
这消息不过是月流辉故意放给自己的,他必是猜测自己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皇兄,想让我们兄弟二人投鼠忌器,不能动洛倾妍。
值得月流辉煞费苦心维护的女子,却放在敌人面前,只要给她一点甜头让她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月流辉也就不足为惧。想到此处,凌少珣将洛倾妍一双玉足细细擦干,移入锦被中,道:“你睡着我再走。”
洛倾妍乖乖躺着,凌少珣坐在榻旁,觉得她似乎睡着了,正要起身,就听到了洛倾妍冷冷清清的声音。
“十二年前,我的两个哥哥和我正在院中玩耍时,忽然进来一帮提着长剑大刀的人将我们三个捉了去,那些人一路向山林中跑去,路中吵过一架,别的都记不清了,独有一句至今未忘‘若不是皇帝一意孤行怕在他宫里头沾了血气,我们根本逃不出皇宫’。半夜的时候,我们三个趁机跑了出来,因为有人追着,大哥哥和我们跑散了,我和二哥哥就躲在草丛里,二哥哥摸着我的头说‘妍儿,你别出声,二哥哥离开一会儿就回来。’,我一直等到天边大亮,他却再也没回来。”
凌少珣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发生时他也不过六岁,和皇兄一起呆在母后的殿里,被母后拦着不许走出去。
“我在林中小心翼翼的寻找二哥哥,忽然看见树上盘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毒蛇吐着长长的信子看着我,我一晃神踩着石子摔倒在地,那条蛇长着血盆大口就要下来咬我,月流辉杀了那条蛇救了我。”洛倾妍缓缓起身,倚榻看他,狭长的眸子微敛,白如瓷的脸半隠于阴影中。
“你说你皇家不欠我什么,”洛倾妍勾唇冷笑,“你是不欠我什么,但你们皇家欠我两条人命,欠我…”洛倾妍扭头撑着身子猛咳,边咳边说:“若不是那件事,我怎会…咳…认识月流辉,又…咳…怎会、怎会受这般多的苦难。”
洛倾妍缓了一口气,就着衣袖随手一抹唇角的血渍,眼中泛着沉浮的水光,声音低了许多:“你是什么都没有欠我,他也没错。是我太贪心,太贪心……”最后已变成喃喃自语。
凌少珣离开前,忽听洛倾妍说道:“他教会我那么多,却没有教会我爱上一个人,该如何忘记。”
似叹似泣,悠悠的语调,像是台上戏子扯着细长的调子,凄凄婉婉回响在空荡的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