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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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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想,也不必去翻查确认,床下躺着的女孩的指缝里,必定也有我的血肉。
我看着死去的女孩,有些难受。年龄与我相仿,着了些淡妆,眉宇间还是略显一丝稚气——这般年轻美丽,却是这般死法,如何不教人难受。
不知道家里又有些什么人,若父母在世,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该如何排解;若有相爱之人,一夕之间阴阳相隔,却教对方如何接受得了?
红颜命薄这四字,果真最殇。
我不知道这又是谁设的套,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但是能在方家包场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一切的,放眼整个G省,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但无论是谁,这般做法,实在下作!
我以为一个人,比起有尊严地活着,更需要有尊严地死去。那人若要害我,直面我就是,为何要去令这死去的女孩蒙受这般?
我想不明白。
并非我怜悯心泛滥,实在是我已麻木到极致。一个杀手,什么都该有,唯独不该有对生命的惋惜与敬重,但是我却真真实实有了——同情与怜悯,化作利刃,伴随着女孩瞪大的眼睛,刀刀往我眼睛里逼。
刀尖抵着眼睛,血泪齐流——想逃。但不能轻举妄动,一旦妄动,不知道伤势还会以何种程度加深。
出了这样的事情,必须尽快通知阿乾。我打电话给阿乾。
关机。
眼皮一跳,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冒爬出来,争先恐后,然后势如潮水,原本那点点大的出口,瞬间被撕出一道巨大的豁口,朝着我狰狞大笑。
那豁口撕到极致,忽的“彭”一声巨响,门被踢开,随后进来几个人。
我猜过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猜过7L,猜过司启刚,但没想到为首那人,竟是俞槊——我以为,他一个在荆卓明的保护之下存活的人,不会有这个能力。又或者,他只是借用了荆卓明的势力。
四目相对。
仇人相见,不说分外眼红,俞槊竟然对我笑了。这笑容愈发灿烂,我就愈觉得,定是带了十成十的鸩毒。
“方束珺,是不是方二少的位置坐得太过舒坦,让你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俞槊盯着我,目光像是在冰雪中浸泡过。一扬手,身后四个保镖中走出来一个,对着我捧起相机。
咔嚓——咔嚓——
罪证定格。
窥探隐私不说,还将其永久保留,说不清赖不掉,我真是烦透了录像、拍照之类的手段!
“你以为,司启刚想保你,就真的保得了了?”
我虽恼火,却还是清楚的,这话说得不对——凭他的立场,为什么他说的是司启刚,而不是荆卓明?
俞槊逼近我,以只有我和他听得到的声音:“我早就说过,我不允许我们的感情出现丝毫污垢。但是既然出现了,我只能让这个污点消失、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能看出他的恨,那种真正的、恨不得将我扒皮拆骨、挫骨扬灰的恨意,先前还像寒冰,这回却像一把野火,陡然向我呼啸而过。我在这一瞬间,几乎有种灵魂都被灼穿的感觉。
不对,有什么不对。
我飞快地思索,脑子运转到极致,却每每在快要接触到真相的时候,无力错过。
“你是谁?”我想不通,只能问。
“我是谁?你不清楚?”
我不清楚。
“那你那份名单可真是歪打正着。”俞槊转身,从身后手下手中接过一支针筒。
歪打正着?什么歪打正着?
关键时刻,脑子又不大转得过弯来,我得再努力地想想。
“不管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总算被你蒙对了。”
那就是说,他真的出自7L或者总部的暗部?怎么可能!我陡然瞪大眼睛,如果俞槊是总部的,以荆卓明的手段,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呵……”俞槊低笑,“每个人,都总会点必须烂在肚子里的秘密,有些人隐藏得好就安安稳稳地过了一辈子,而另外一部分不幸暴露的……”
我真想嘲笑他啊,这世界上的所有秘密,本无非就是隐藏或者暴露两种结局,此外并无其他。
俞槊没再接着说,用针筒抽取了什么药液,缓步向我走来,但是震惊于他来自7L,又或许,我真的是被人下了套,脑子不灵光,竟然无暇去想他手上的针筒、针筒里的药液。
这般被动的局面。
“方三少,你介入我们之间不说,还凭着一句话让我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这样吧,新仇旧恨一起算,试试这个,如何?”活塞往上推了点,针尖一线透明的液体溅落,那四位手下走上前来。
我不大听得懂,但我知道,这回可能真逃不了任人鱼肉了。
我大体是作了些反抗的,无奈一比五,双方力量悬殊太大,纵使我知道那针管里的东西可能会要了我的命,也没能激发出些潜能,创造出点奇迹。
我被死死地摁住,亲眼看着针刺进了右腿膝盖,一点也不痛。确实不痛,俞槊推进去的药量很少,很小的范围,冰冰凉凉的,很快,右膝盖那片失去了知觉。
俞槊似乎很是惋惜:“真是可惜呀,从此以后,你真的是个瘸子了。”
惋惜是假,幸灾乐祸是真,俞槊接着说:“不过没关系,方三少将死之人,瘸不瘸其实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总归一死,万事空。”
奇怪的是,将死之人并没有任何伤心或者愤怒,而是很平静地看着他,这份平静,连我自己都不解:“你最好能现在就弄死我。”
最好能斩草除根,一次性解决,不要让我逃脱,不要让我有翻身的机会。
最好别为你自己留有后患。
俞槊收起针筒,目光一扫死去的女孩,冷了面孔:“会的,但不必我亲自动手,自会有人替我来收拾你。”
不亲自动手,那你出现在这里作甚?为了废掉一个你眼中的将死之人的腿么?
实在不明白。
俞槊看着地上那滩血:“你知道这姑娘是谁吗?”
我不知。
“她的父亲,道上几乎没人敢惹,就算荆卓明也是要忌惮三分的。”
真真血光四溢的一句话。
我笑,定比哭还难看:“那俞少胆子可真是不小。”
“哈哈哈。”俞槊也笑,张扬肆意,带出一点风流,“和我有什么关系?人是你杀的,胆大包天的是你。”
第一次知道,自己不仅胆色过人,还功夫了得,竟能在昏睡之中杀人于无形,并且醒后记忆全无:“既然这样,俞少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多此一举?”
俞槊但笑不语,使了个眼色,摁住我的四人将我放开,退至门外。
“你的身份,荆卓明知道吗?”
我很想知道答案,就算是慰藉自己,我也要知道答案。
这个答案最好是:不知。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丝毫平衡。
俞槊不答,但我发现,当提到荆卓明这个名字时,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说不清楚的变化。
我想,我大概是知道了答案,荆卓明定是不知道。
真是个愉快的发现,不知道荆卓明知道真相后,又会作如何想法。就算荆卓明原谅了俞槊的身份,但他却招惹了这么个惹不起的角,荆卓明也保不了他,我很乐意看他自掘坟墓。
约莫几秒钟后,外间传出了拳脚声,俞槊脸色一变,向门外看去。
我抬头,毫无准备地看见了荆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