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梦成安（凯源）》黑山晓妖

2、第一章

　　底下的小太监来报，说是轩王到了，安德生忙迎出去。
　　“轩王殿下，您许久不来宫里，陛下总惦记着你呢。王爷这边请。”
　　“安公公哪里的话，皇上近来可好？”
　　“好，太傅说陛下最近的书背得越来越好了。听闻轩王府上又添了个小王子，奴才先向王爷道声喜。”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王卫业心下微动，这安德生不愧是太后身边的人，那孩子刚接到府上第二天，他就知道了，轩王府不知有太后多少眼线。
　　说话间就到了皇帝的书房，小皇帝正在太后身边习字。
　　“臣，参见皇上，太后娘娘千岁。”
　　千玺抬起头，放下笔走上前来，“皇叔，你来了！”

　　先皇去得早，千玺五岁就做了皇帝，叔辈里只有轩王一个。
　　三年前，为了王座，三王手足相残，朝廷里三股势力绞着，一触即发。轩王为表兄，和王位无缘，也从没想过要做皇帝。
　　但手上握这最大的兵权，他向着谁，谁就能做皇帝，但他却站在局外保持中立。
　　后来太子被谋害，靖王当了皇帝，齐王也丧了命。靖王对轩王没有出手相助的行为耿耿于怀，但碍于轩王的兵权，不敢轻易下手。
　　靖王才当了一年皇帝，龙椅还没坐热就染病去了。刚平静的朝野眼见着又要乱了，有眼色的人都推轩王上位。
　　轩王只道了一句：“太子虽年幼，但也是先皇血脉，按宗法，太子才该做皇帝，本王一表亲，万不敢做违背宗法的事。”
　　于是千玺就做了皇帝。
　　但轩王手上的兵权，依旧是太后眼里的隐患，处处堤防着。

　　王卫业笑着躬了躬身，“皇上，听得安公公说，太傅夸您了。”
　　千玺被夸奖了有些不好意思，点头应道：“嗯，母后说皇叔前些日子去扬州了，扬州有趣么？”
　　“扬州繁华秀美，甚好。”
　　太后把小千玺拉回怀里，笑道：“听说轩王从扬州带回了一个孩子。”
　　王卫业苦笑，“此事不提也罢，年轻时惹下的糊涂账，王妃最近正因为这件事和我闹着呢。”
　　“寻回来了就好，毕竟是皇家的血脉，留在外边不合适，轩王以后定要好好待那孩子。”
　　“臣知晓了。”
　　千玺听不大懂，问道：“皇叔，我有弟弟了？”
　　“是哥哥。”

　　暮色降临，王源被带到饭厅。
　　“娘，爹爹呢？”
　　轩王妃因为刚领回来的孩子，心情不大好，和王卫业闹别扭，听见儿子提起，心里又开始烦躁，语气也不大好，“去宫里陪皇帝用膳了，晚上才回来。”
　　“那哥哥呢？”
　　“哪来的哥哥！勾栏里出来的孩子不配做你哥哥。”
　　王妃的声音高了几度，王源被吓了一跳，他把刚拿起来的筷子放回桌上，眼睛里泛起些泪光，“娘你凶我！我就是喜欢哥哥！”
　　说完跳下凳子跑了出去。
　　出了饭厅一拐角就撞上了王俊凯，王俊凯听见了刚才王妃的话，神色低落。
　　王源站稳身子，看着王俊凯，眼泪忘了擦，瓮声瓮气地唤了一声：“哥……”
　　“不要叫我哥，我不是你哥。”王俊凯赌气地别过头。
　　“为什么……”
　　“我是勾栏里养大的。”
　　王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歪着头问：“勾栏是什么地方？”
　　王俊凯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就是……总之你不会喜欢的。”
　　十年后，王俊凯每次很不情愿地把王源从秦楼楚馆里揪回家的时候，总回想起此刻自己的话，悔得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
　　“可是我喜欢哥哥。”
　　“……”
　　“哥哥，我饿。”
　　王俊凯瘪瘪嘴，“你进去吃饭。”
　　“哥哥和我一起。”
　　“不要。”
　　“那哥哥和我去我房里，上次太后送了我不少御膳房的点心！”
　　王源也不等王俊凯答应，拉着他就走。

　　王源真的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哥哥，父王前天把他领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就喜欢。
　　刘丞相家的刘志宏有姐姐和弟弟，自己却只有一个皇帝堂弟，千玺是皇上，自然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闹腾。王源一直都很羡慕刘志宏的。
　　可他现在不羡慕了，他有了一个哥哥。
　　那天王俊凯怯怯地站在轩王身后，第一次进王府，被这夸张的排场吓住，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要相互照应。”
　　王俊凯点头，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椅子上的王源，王源乌溜溜的一双眼睛正打量自己，眸子清亮得不像话。
　　王俊凯也不知道王源在高兴什么。
　　有一个被妓女养大的哥哥，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生命里的第一次相遇，在漫长的岁月里被反复打磨，一直亮得如同那天王源的眸子。
　　那年王源七岁，王俊凯八岁。

　　王俊凯在王源房里用了点心，他虽是在青楼里长大，但名义上还是有个花魁的娘，平日里吃食并不差。但这些点心到底是御膳房里出来的东西，味道总是好些的。
　　王源捧着下巴盯着王俊凯看，渐渐地王俊凯就被看得不自在了。
　　“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嘴上说着没什么，眼睛却依旧盯着他。
　　王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干净清澈，让人觉得无处可避。
　　王俊凯见过很多种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怜悯的，有不屑的，有探究的，而王源的眼神里没有那些，只是很单纯的打量。

　　方才王源自己跑出饭厅，轩王妃不放心寻了过来，推门看见王俊凯也在，瞬时又沉了脸，对边上的丫鬟道：“带那孩子回自己屋里去，源儿同我去用膳。”
　　丫鬟点头去拉王俊凯起来，领着他往外走，王源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从丫鬟手里扯过王俊凯的胳膊，梗着脖子大声道：“哥哥不走，哥哥今晚陪我睡。”
　　“说什么胡话！谁准他当你哥哥了？”
　　“爹爹准了！”
　　“你这孩子，说了多少遍了，他不是你哥，以后不许和他玩！”
　　“就不！”王源抱着王俊凯不撒手。
　　王俊凯被扯来扯去的一时脱不了身，混乱中王源扯过丫鬟的手就咬了一口，然后抱着王俊凯哭闹起来，“我就是要和哥哥一起玩，我要告诉爹爹你们都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