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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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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意映不能玩马球,憋得久了就要去打猎。
右相李傲凌上书曰:“天下太平之时,游猎尚且应当有节制,何况如今天下未平,战事不止,四方人民逃亡,农田空,朝廷空,仓库空,正是陛下忧心如焚,损毁容颜,坐等天明的时候,怎么能够扬旗耀武,把心思用到驾着车马观光上呢!
左相孟离疆进谏说;“先前秋季多雨,农民种麦种得晚,而今正是鼓励他们耕种的时机,却命令他们去做驱赶禽兽、修筑道路的劳役,这不是圣贤体恤人民的本意。”
两份奏章呈上,檀意映不采纳,执意要去。左右二相无奈搬出萧子夜做救兵,萧子夜才要开口,檀意映已知他来意,拉住他衣襟,“我们悄悄地去,朕不会劳民伤财的,不用他们驱赶签收,修筑道路,也不多花费钱,只带一辆轻便的马车,要不是朕答应了你不骑马,朕连马车也不用,好不好啊?”
好不好,好不好,这样娇声软语,简直是个撒娇要糖吃的孩子,萧子夜一个不字到底是出不了口,只得点头,“陛下要注意安全。”
檀意映笑了,“有你嘛,朕才不担心。”
可是他打猎的时候袜子解了,檀意映看着大家道。“朕的袜子散了,谁来为朕结袜?”
群臣本不同意檀意映来打猎,心中自有怨气,都不肯为檀意映结袜,檀意映怒道,“朕知道你们一个个都自命社稷大臣,心里只道朕是黄口小儿,不肯为朕结袜。今日若是皇兄在此,汝等敢违命乎?”
孟离疆生性耿直,当下道,“若是先帝,岂会让臣等结袜?”
檀意映无言以对,青着一张脸就要下马,自己结袜。
“还是臣来吧。”萧子夜闻言叹息一声,跪下来右膝着地,轻柔地抬起檀意映的脚放在自己左膝上,为他脱下鞋子,系好袜子。
还是个孩子呢,连脚都没有完全长成,在少年人中可能也不算小了,然而在他执掌兵权的大手里却显得也有些纤细,而且冰冷。照理说,整个王国都该跪倒在这双脚下,可是这个任性的孩子,就算他拥有这样的权柄,他真的能号令天下,看看他今天就让自己陷于何等尴尬的境地。
而这双足不知不觉中在他心里留下了怎样的足迹?自己为什么竟然跪下来替他系好袜子呢?
他抬起头,却发现这孩子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孩子到底有些什么心事呢,不由得叫了檀意映一声。 “陛下,好了。”
“起驾回宫。”檀意映回过神,翻脸比翻书还快,反正他就是任性妄为,幸好他是君子,才能这样随心所欲。
檀意映这次出猎实在是诸事不顺,回宫途中遇到大雨,萧子夜命人把车驾引至路旁空舍前,君臣躲进空舍,烧灶烤干衣服。
萧子夜煮好麦饭,端来请檀意映食用。
檀意映讷讷道,“朕还以为今天要饿肚子了。”
“陛下说过有臣在就不必担心,臣自然不能让陛下饿着肚子啊。”
“可是你为什么会做饭?”檀意映早知道萧子夜会做饭,却不知道其中缘故。
“以前和先帝起事的时候,常遇凶险,哪有人伺候周全,当然是自己动手。”
“你哪里会让皇兄动手?”
“先帝出身高贵,精通的诗文武艺,做饭他是不会啊,臣是穷苦人家出身,做饭是自小就会的少年功,举手之劳而已,何必要先帝受累。”
“你待皇兄真好。”
“陛下这话说得好像臣日日欺侮你似的。”
“你待朕是好的,可是……”萧子夜待自己是好的,可是他待皇兄还要再好上一百倍呢。
“可是什么?”
“其他大臣何时也能这样待朕?”小小的檀意映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还会咽下,换了一句。
“今天的事情,陛下别往心里去,他们都是读书人看重这些细节,陛下要以国士待之,臣是个大老粗,就没关系。”
“那如果今天真的是皇兄要他们系袜他们也不肯吗?”
“先帝建功立业,众人待他是有些不同的。”如果是檀意成的话,应该是有人肯的吧,这就是年少继位的弟弟和自己打下江山的开国之君的区别。
“如果朕以后像皇兄一样出色了,他们会像待皇兄一样待朕吗?”
“会的,他们读书人最迂腐了,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连死都肯了,其他还有什么不肯的。”
“那你呢?”
“……”萧子夜一时无言以对,他跟着檀意成出生入死,那感情怎么会和这娃娃皇帝打猎读书一样,然而他看着檀意映那样直直地看着他,眼里充满说不出的盼望,不由说道,“只要陛下做个明君,萧子夜一定尽心辅佐,竭尽全力。”
“萧子夜,你可要记住了这句话。昭告天下,朕今年不再打猎了。”檀意映满意了,端着已经凉掉的麦饭开心地吃了起来。
做个好皇帝可真无趣,又不能骑马,又不能打猎,偏偏檀意映又是少年心性,最是喜欢玩耍。他无聊得发疯,只好让宫女内侍们行商贩卖。自己也穿上商人的服装,与他们一起玩乐。
他是玩得开心了,不想被萧子夜看见,萧子夜气个半死,“什么人不好学,居然学那南朝齐废帝萧宝卷在宫中做生意,臣是不是还要给你去寻个宠妃潘氏一起作乱?”
“那你是不是要学萧衍废了朕,正好你也姓萧。”檀意映到底是皇帝,他可以放下身段给萧子夜温席,却不能让萧子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脸面上下不去,说出的话也很是辛辣。
话未说完,把个萧子夜气得大喝一声,“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是不成了。”一面说一面拖着檀意映,就要动手。
一众宫女内侍吓得急忙来劝,“萧将军,使不得啊,陛下是一国之君啊。”
萧子夜那里肯听,说道:“现在知道他是一国之君了,刚才怎么就眼睁睁看他胡闹。他才几岁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啊,就是你们这些人把他惯坏了,陪着他干这等勾当还来劝解。难道非要等到将来他犯下大错,丧权辱国,你们才甘心不成!今日再敢有人劝我,我先为国除害,一刀杀了是正经。还不给我退下!”他到底记着檀意映是君主,总要给他留点面子,不能当着众人打他屁股。
众人见萧子夜这个形景,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而且以他脾气真是说到做到,一个个都吓得冷汗淋漓,哪里还敢多话,连忙退出。
“你你……朕是皇帝!你要是敢打朕就是冒犯龙威!大逆不道!” 那檀意映眼看众人都走了,自知凶多吉少,
“臣奉先帝遗诏辅佐陛下,陛下而今失道,臣若是放任不管才真是大逆不道。” 萧子夜冷道。
“萧子夜,你敢?”檀意映故意双手叉腰,做出一脸的凶恶状:“你敢碰朕一下!朕就诛你九族!”
“等你有这本事再说吧,连毛都还没有出齐呢……”萧子夜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将他按倒在自己腿上,连裤子都未退下就开打。
清脆的声音响起,其实萧子夜是没有使出全力的,若是檀意映肯像平时那样撒娇,萧子夜也就心软了,挺多打一下就算。
偏偏檀意映也是个倔脾气的,偏偏不肯服软,只是大喊,“萧子夜,你有种,你就别像拍蚊子,打实了啊。”
萧子夜被他一激,只道打轻了,手上一加劲,噼里啪啦,真是屁股开花。萧子夜倒是听得舍不得了,问他,“你知道错了不,点头认错,我就放了你。”
“笑话,朕要你这臣下来放。”檀意映就是跟萧子夜扛上了,咬着嘴角都咬出血丝来,眼睛里明明有了泪水也不肯掉下来,死活就是不讨饶。
“朕,臣下,你倒拿起架子来了,也不看自己像不像样子,就是像也像亡国之君。”萧子夜恼他,下手越发狠,“你知错了没?”
“哼!”檀意映就是不服软。
众人在外面听见打得不像样子了,再不敢怠慢,忙上前夺劝,“陛下,禁不住啊,萧将军手下留情。”
“禁不住,他还不肯认错。”这一求更如火上浇油一般,那手掌越发下去的又狠又快。
众人听这话不好听,知道气急了,忙又退出,只得去请李傲凌和孟离疆。
李傲凌其时正在沐浴,听了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也不顾得名士风流,急忙赶了来。
等他到了,檀意映早已动弹不得了,满面泪痕却也不肯哭出声来。
萧子夜还欲再打,李傲凌一把冲上去抱住他手臂道, “陛下虽然有错,然而教不严,师之惰,萧将军还是留点劲打我。况且,打了陛下事小,叫先帝在天之灵看着心疼,岂不事大!”
不提檀意成还好,一提到檀意成,萧子夜越发恼怒:“先帝,你倒问问陛下先帝临终是怎么吩咐的,我没有看好他,让他贪玩误事已是不对,教训他一番,又有众人护持……”
这次孟离疆也到了,“教训是应该的,可是萧将军也不能太心急了,难道还要眼看着陛下死了不成! ”说毕,抱着檀意映就大哭了起来。
萧子夜听了此话,再看檀意映,只见他面白气弱,他扮作商贩换上的一件青布衣上都是血渍,果然是打重了,自悔不该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不觉长叹一声,“宣太医!”自己却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