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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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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檀意映担心萧子夜的头痛宿疾,天天命人送补药给萧子夜。萧子夜并不相信此道,但是皇命难违,也只好把自己当成药罐子,把那些人参、鹿茸、党参、北芪、杞子尽数灌下。
岂料,几天以后他无故出现喉干舌燥的症状,他也不放在心上,只道是天干物燥,岂料在陪着檀意映上课时突然鼻子出血。
吓得檀意映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要招太医前来。
“不就是流点鼻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止了血不就得了。”萧子夜阻止檀意映。
檀意映怎么肯听,急道,“你就是不当心自己身子,以前打仗不能好好医治落下了毛病,现在还不好好调理?”
太医诊了脉,看了舌头,问道,“萧大人,您近来是否进补了?”
“怎么,补得不够吗,那么以后让人一天给你送两盅?”檀意映急了。
“补过头了,陛下爱惜萧大人赏赐不要原是一片好心,殊不知进补也要因时、因地、因人制宜,过犹不及,反而会伤了身子。人参、鹿茸更会引发虚火,医书上叫“血热妄行”,不宜多食。幸好萧将军笛子不错,只是流点鼻血,若是虚不受补,损伤肝脾,那就糟了。” 太医笑道,开了药给萧子夜细心调理。
然而丞相李密的病情始终没有起色,医药无效,似已难治。
檀意映带着萧子夜亲至相府视疾,见他骨瘦如柴,仅属呼吸,料知不起,便问他道:“百岁后,何人可继君位?”
李密顿首道:“先帝临终,曾有遗嘱,知臣莫若君,陛下可得之。”
“傲凌为朕师,学识渊博,可为相乎?”
“举贤不避亲,傲凌是我侄儿,我看着他长大,他的学识人品陛下都可以放心,只是他长于富贵,有时行事未免不知人间疾苦,需由孟离疆为左相,方可相辅相成。”
“朕知道了。”
“傲凌和孟离疆年纪都轻,和陛下应该谈得来,只是怕陛下性子执拗,若是和他们在政事上有了争议,他们两人很难说服陛下,那时要听听萧将军的意见。”
“我是粗人,只懂打仗,不懂这些。”
“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昔日东吴大将吕蒙,孙权劝他多读兵书、史书,亦大有长益。再说以陛下性子,真能压得住陛下的也只有将军了,若是到时候明明占理却因为词穷而说不过陛下,岂不可惜?”
“丞相所言极是,萧子夜定当勤奋读书,叫人刮目相看。”
“陛下,老臣就快死了,有几句话一定要斗胆对您说。”李密的声音已经很虚弱。
“说吧。”萧子夜握紧黑德的手。
“您会听吗?”李密亦熟知他脾气,但是仍不想放弃最后努力。
“你先说来听听。”他让他讲,但是听不听就是他的自由了。
“哎,您还是……”李密忍不住叹息。
“快说吧。”他催促。
“萧大人,他性子直率,有时似目中无人,但是他本无恶意,何况他劳苦功高,陛下理应以礼待之,却不要以世俗的礼仪来约束他,而且要记得在您危难之际,肯舍命相救的也只有他。” 李密语重心长。
“朕难道怠慢他了吗?”檀意映长眉一挑,心中不乐,他虽然肯舍命相救,却绝不是为了自己。
“没有……”李密一时喘不过气,休息了会,“但是,陛下他日亲政之时,无论如何要念着些萧将军的好处和先帝的恩情,他是顾命大臣,就算是有错,也不可以加刑。”
“你这是在威胁朕吗,难道朕就一定会置萧子夜于死地?”檀意映简直就要当场翻脸,为什么只提皇兄的恩情,他将来就不会对萧子夜恩宠有加吗,他脸上就写着要杀萧子夜吗?
“陛下,您太年轻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萧将军权柄在手,老臣只是怕有个万一。”李密只能继续叹息,“萧将军……”
李密的另一只手抓住萧子夜的手,眼睛却看着檀意映。
“我会竭尽所能,一如既往。” 他的意图,萧子夜心领神会。
“那就好,这样老臣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李密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李密,不要……” 檀意映狠狠攥紧李密的手,脸上也十分紧张,刚才的火气已经不见了。这位老人家虽然无趣,但是对他尽心尽力,如今离别在即,也叫他肝肠痛断。
“萧将军,请带陛下离开。” 李密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决。
“萧子夜,你敢碰朕?” 檀意映的声音不高,但是充满威慑力。
“陛下,如您所言。老臣快死了。我不想让您看着老臣死去。”他心愿已了,再无牵挂,让檀意映留下为他送终,也不过是徒惹檀意映伤心而已。
“李密,朕……” 檀意映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老人家为白虎西国操劳了那么久,他的最后意思,自己没有理由违背。
“李密,朕走了。”他与老人家告别。可是李密出人意料地没有回应。 “丞相大人?”萧子夜也试探地唤了一声,结果还是一样。他伸手探了探李密的鼻息,然后对檀意映摇摇头。
“李密,朕命令你醒过来。这可是皇命,你竟敢抗旨不遵?”虽然发号施令,檀意映的声音却微微颤抖。
“陛下,没有用了,丞相大人走了,请节哀顺变。” 萧子夜抱住他,按照李密的最后意思将他带离。
“李密,你给我起来,起来啊!”萧子夜仍然执拗地喊,连朕都忘了用。
“檀意映,他死了。”萧子夜大喝一声,直呼其名,希望能够镇住情绪激动的他。
清晰有力的声音宛如佛家中的当头棒喝,檀意映平静了一点,声音仍然哽咽,“是的,他死了,他们一个个都丢下我走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别太难过。至少现在我还陪在你身边。” 萧子夜听了不由抱住檀意映,无言地轻揉他的头发,语意怜惜。到底还是个孩子呢,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兄长又早走一步,虽然享尽荣华富贵,到底不是不寂寞的吧,即使平时他似乎从来不表现出来。
“总有一天你也会走的吧。”檀意映靠在萧子夜的怀里,萧子夜的双臂圈成他的天地,难得的亲密,目前这样就足够。佛祖保佑,不要让他也走了,丢下自己一个人。
“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吧,只要不出意外的话,说不定到时候你早就看了我这张老脸。”萧子夜想得没有那么深,然而他不知道一生的时间实在太长,中间可能会有太多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