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弃我的坟墓》一品黄山

10、第十章 父亲出狱

　　这座城市终究还是剩下了我一个人，木涛夫妇给我的时间只有七天，我站在机场外，听着那不时从天空中呼啸而过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短短半年的时间，我经历了世间的种种，从平淡跌入地狱，如今又从地狱达至天堂，我不知道应该是悲哀还是庆幸。
　　在批发市场买了一件普通至极的衣服，褪下我的华服，站在镜子前，我似乎又成了那个土里土气的乡村丫头，只是多了几分灵气。
　　我决定回家，半年的时间没有看到妈妈与小强，我甚是想念，想念关于乡村的一切。
　　身上的现金一共就剩下了400，还是辉哥给我钱剩下的。
　　这些日子所有的花销都是陈思齐在负担，我并没有怎么花钱。
　　城市的开销真的很大，我为母亲和小强买了几样东西的时候，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我只好去了银行。
　　当我看了那张金卡中的余额时，我吓了一跳，足足60万安静的躺在我的银行卡里。
　　那一连串0让我目瞪口呆。
　　我没有想到木涛夫妇居然给了我这么多钱，不过想想就豁然了，木天蓝作为嘉兴实业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这算不了什么。
　　我没有贪心，取了6000出来，放在了自己的贴身衣物中。
　　车站中，我再一次的看到了当时第一次来省城遇到的那个好心的民警景风。
　　他穿着一身警服，正在车站中执勤。
　　“景风。”我远远的对着景风喊道。
　　景风回头四处张望，已经认不出我来了。
　　当我走到景风的面前的时候，景风明显的惊讶了起来。
　　他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谢谢你。”我对着景风说道。
　　他不知所措。
　　时间带走了太多的东西，也许对于他来说，我只是这车站中无数需要帮助的其中的一个，而对于我来说，却是迟迟不肯忘记。
　　我没有太过纠缠，而他擦身而过，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那那种白色的大车，还是逼仄的车厢，还是质朴的面孔，来时我带着一身乡土，回去却是尽染风霜。
　　我问着自己：这样算不算是衣锦还乡？
　　摇了摇头，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依靠欺骗得来的，我只是恰巧在需要耕耘的季节闯进了别人的果园，然后收获了整个秋天。
　　十几个小时过去，我依然在车上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车站停在那熟悉的站台，暮色黄昏将天边浸染的通红。
　　最后一班换车，我出现在了我从小长大的村子。
　　我们村子很小，属于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那种，还是那么的贫瘠，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围绕着一间间破落的房屋，不时传来一声犬吠。
　　一缕缕的炊烟从房屋中缓缓的升起，缭绕在周围迟迟不肯散去，多了一丝朦胧。
　　我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下来，在这里，我变成了那个单纯的小丫头。
　　我认定其中一间最为破落的房屋走了过去。
　　“妈，小强，我回来了。”在距离家十几米的地方我大声的喊道。
　　妈妈匆忙的从屋子中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冒着热气，看着正站在门口的颤颤巍巍。
　　哐当一声，母亲手中的锅铲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的莲心，你终于回来了，想死妈了。”母亲一把抱住了我，就像小时候一样。
　　“来让妈好好看看。”
　　母亲帮我拿过东西，在房间中，母亲将我看了个通透，最后开心着说道：“我们家莲心啊，现在出落的跟花儿一样，这可要迷倒咱们村的小伙子了。”
　　我笑笑，母亲依然是那么喜欢我，和我开着玩笑，村子的年轻人除了上学的，其他的基本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和母亲一般大的男男女女在家守着几分薄地，挣扎度日。
　　饭桌上，我、母亲、小强三个人围着饭桌吃着饭。
　　小强这半年长高了许多，也强壮了不少。
　　“姐，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啊，我都想死你了。”小强一边吃着饭，一边对我说着。
　　“少贫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夹了一块肉放在小强的碗里，我佯怒道。
　　小强呵呵的笑着。
　　因为我回来，家里没有提前准备，母亲就将下蛋的老母鸡宰了，炖成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冒着热气。
　　吮吸着那渗入骨髓的香味，我心安理得，这是我吃过最丰盛的晚餐。
　　“对了，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明天爸出狱，我们一起去接他。”突然间，小强说着。
　　我错愕的看着小强，又看了看母亲，有些不敢置信。
　　父亲当年一共被判了15年，怎么这么快就要出狱了？
　　“你弟说的没错，这些年啊，你爸在监狱中表现的好，已经获得提前出狱的资格了，这不，昨天我们才收到的通知，没想到今天你就回来了。”母亲乐呵呵的说道。
　　母亲很激动，说道这里的时候，眼睛中缓缓的盈满了泪花。
　　我知道母亲是想念爸爸了，否则也不会在每一年的冬天，跨越数十公里的路程去看那个被关在铁窗中的男人。
　　从有记忆以来，无数次我都在晚上看见，母亲对着父亲的相片黯然泪下，在深夜释放着女人的脆弱。
　　而我对于父亲并没有多大的好感，正是因为那个男人，让我们家在这地方被人戳了十几年的脊梁骨，受尽了白眼。
　　点了点头，我笑的有些尴尬。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尴尬了起来。
　　“莲心啊，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你的爸爸，而且他是爱你的。”母亲看出我的情绪有些不安，放下碗筷轻声的说道。
　　“我知道的，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迎接爸爸。”我说道。
　　母亲和小强听着都笑了。
　　我想这家里始终是需要一个男人的，这么多年母亲操持家里家外，鬓发虚白，身为女人我懂得一个人的床在晚上的时候是如何的冰冷。
　　而母亲独守空房数十载，被生活与我们所累的她很不容易。
　　这一夜，母亲和我睡在一张床上，问了我关于这半年的许多事情。
　　我只好编了一个故事，说在城市里上班，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老板，因为表现出色，所以老板给我发了奖金，特许我七天假回来探亲。
　　“莲心啊，外面的事情我不懂，但是做人一定要懂的感恩，既然人家对你好，那么咱也得对人家好，好好的工作，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更不要让别人看不起你。”母亲凝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抱住母亲，这一夜我睡得格外的踏实。
　　第二日清晨，我和母亲、小强早早的出门到了通往省城的车站，我们在车站的门口等待着出狱父亲的归来。
　　从日出等到日上三竿，一直等到下午，母亲和小强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辆辆驶进车站的汽车，看着一个个从车里出来的人们。
　　“妈，我看今天爸爸应该是不会回来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我拉着母亲说道。
　　现在车站的人已经很少了，从省城回来的我知道，从省城发过来的车基本已经是没有了，再等下去也是白等。
　　“不，我相信你爸爸今天一定会回来的，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骗过我。”母亲执拗的说道，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我再看看小强，那执着而期盼的眼神，估计也是听不见我的话的。
　　“那我去买点东西，买些水。”我对母亲说道。
　　从到车站到现在，母亲和小强除了吃了一些从家里带过来的食物，喝了一些水以外，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
　　“我要一走开，万一没有看到你爸爸怎么办？”每当我叫母亲先去吃的点饭的时候，母亲总是会这样说。
　　小强也是，对于父亲，他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依恋。
　　在车站快要关门的时候，一辆客车缓缓的驶进了车站，这辆车比平时晚了近一个半小时。
　　母亲带着小强，拉着我跟着进站的车来到了停车场。
　　人流一个个的从车里走下，我们还是没有看到父亲的脸。
　　就在母亲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身体佝偻，穿着整洁而发白的衣服的男人提着一个编织袋缓缓的从车里走了下来。
　　男人的步伐有些晃晃悠悠，眼神浑浊，头发部分已经白了。
　　“爸爸。”
　　“建国。”
　　看到这个男人走下车来，母亲和小强立马扑了过去。
　　这个正是我出狱而回来的父亲，莫建国。
　　母亲和小强紧紧的抱住父亲，在车站大声的哭泣着，引来不少周围人的围观，然而他们却是不管不顾，尽情的宣泄着对彼此心中的思念。
　　“爸。”我也走了过去，站在父亲的面前，说道。
　　看着眼前的父亲，我从父亲的身上感觉到一种愧疚，是的，这个在因为抢劫入狱的男人在监狱里度过了十几年的青葱岁月的男人应该感到愧疚。
　　“对不住了，路上车出了点问题，晚点了。”父亲歉意的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抽咽的说道。
　　“不哭，走我们回家。”父亲看到我们尽管很激动，但是却十分理智，他搂着母亲和小强说道。
　　但是我发现，父亲的眼神却是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不知为什么，我从父亲那浑浊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被潜藏的光芒，那是欣慰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