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男生》魔羯凌枫

2、生活

　　江倚虹很美。赵起这么想，她像一幅画，一幅值得去欣赏的画，她像那篇关于莲花的极有名的文章中所说的那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自打赵起从江倚虹的表弟王桐那里听说关于她的一些事就更加挂念那个女孩。那么美的女孩却得了抑郁症，会不会是“红颜薄命”呢？下课时，赵起一手托着腮，一手转着笔，脑中想的却只有关于江倚虹的事。猛然他发觉白洁仪正双肘架在他的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望着他时，吓了一大跳。白洁仪却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的眼睛真好看。”赵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女生，连她的睫毛都“历历在目”。白洁仪也长了双漂亮的大眼睛，睫毛长而向上弯着。严格说起来她算是漂亮的，赵起想。
　　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到家，赵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连上互联网，之后打开Oicq。赵起的网名是“冥王星”，他喜欢这个名字。
　　正如赵起告诉王桐的，他根本没有想过考大学的事。引用他日记中的另一句话：“对我来说，生命的意义只是活着。”
　　边吃面包边和各种各样的人聊天。通常他不会和一个人连续聊上三天，如果第四天那个人又找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拽他进“黑名单”。今天，一个叫“自由的小鸟”的自称性别女的网友不停地呼叫他，不得已才和她聊几句。
　　“自由的小鸟”问：“你快乐吗？”
　　“冥王星”：“关你什么事。”
　　“自由的小鸟”：“干嘛这么凶？”
　　“冥王星”：“因为你多管闲事。”
　　“自由的小鸟”：“我只是关心你。”
　　“冥王星”：“不用。”
　　“自由的小鸟”：“你不该封闭自己。”
　　“冥王星”：“我乐意。”
　　“自由的小鸟”：“这不好。”
　　“冥王星”：“那是我的事。”
　　“自由的小鸟”：“你为什么拒绝别人？”
　　“冥王星”：“你的问题太多了。”之后无论“自由的小鸟”如何呼叫他，他都不回复了。
　　转天晚上，“自由的小鸟”不见了，换了个“维纳斯”。
　　“维纳斯”问：“‘冥王星’代表‘普路托’，希腊神话中的冥神。那么你知道‘维纳斯’吗？”
　　“冥王星”：“维纳斯是爱与美的女神，是金星。”
　　“维纳斯”：“你喜欢天文和神话吗？”
　　“冥王星”：“你呢？”
　　“维纳斯”：“我喜欢，我向往那浩渺的宇宙和如诗的神话。”
　　“冥王星”：“别做梦了。”
　　“维纳斯”：“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我有你也有。其实你也有做梦的，梦想美好的东西。说说看，你每天都在梦什么？”
　　“冥王星”：“江倚虹。”
　　“维纳斯”：“什么东西？”
　　“冥王星”：“一个人。一个很美的女孩。”
　　“维纳斯”：“你在暗恋她！”
　　“冥王星”：“不，那会亵渎她。”
　　“维纳斯”：“可你喜欢她。”
　　“冥王星”：“对，但不是那种喜欢。你不会明白那种感觉。”
　　“维纳斯”：“那你告诉我。”
　　“冥王星”：“那是惺惺相惜。茫茫人世中，找到一个同样的孤单灵魂，看到她，像看到另一个自己。”
　　“维纳斯”：“你想和她在一起？”
　　“冥王星”：“不，不幸和不幸在一起没有快乐。她该找一个快乐，她才会快乐。”
　　“维纳斯”：“好象很深奥。”
　　“冥王星”：“你不会懂的。”
　　“维纳斯”：“她父母像你父母一样离异了吗？”
　　“冥王星”：“……”
　　“维纳斯”：“怎么不说话？”
　　“冥王星”：“你是谁？”
　　“维纳斯”：“我？维纳斯。”
　　“冥王星”：“白洁仪，你在套取别人的隐私！”赵起几乎在发出信息的同时关掉了电脑——直接拔掉电线。
　　愤怒和懊恼煎熬着这个“孤单的灵魂”，屋里只有钟表不知愁的滴滴哒哒地走着。柔和的台灯灯光照着赵起并不柔和的脸，他的胸一起一伏，失神的大眼睛了快要涌出泪了。
　　电话铃响了，赵起没有动，又响了，赵起看了它一眼，第三声，第四声，赵起终于抓起了电话。电话是白洁仪打来的，她说：“赵起，我没有套取你的隐私。我……”
　　“那你在干什么？”赵起打断了她的话。
　　“我只是想关心你。”白洁仪的语调有些慌乱。
　　赵起说：“关心我还是嘲笑我！”
　　白洁仪说：“赵起，你太敏感了。我看到你那么孤独，我只是想帮你，真的！我没想到你也有那么丰富的情感。其实你是个好人，不该封闭自己。你自己说的，江倚虹应该找到快乐的人给她快乐，同样的，你也需要一个快乐的人帮助你快乐起来。相信我，我愿意做哪个人。赵起，让我们成为朋友吧。”
　　白洁仪等待着赵起的回答，有些不安。此时的赵起终于平静了下来，甚至有些低落，他说：“我们有可能成为朋友吗？”
　　白洁仪回答：“你不试怎么知道呢？”
　　赵起只觉得这句话挺熟的，小说里的还是电视里的？嘴里只说：“我……”
　　白洁仪抢先说：“我当你答应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赵起也不知该不该交白洁仪这个朋友，12岁之后他就没有朋友了，他不接受别人，6年了，其实他早已厌倦孤单了，其实他也不想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吃晚饭，他也希望能有个人陪陪他，和他说说话。这种感觉在遇到江倚虹之后更加强烈了。同时他也害怕，害怕被伤害，害怕被欺骗——这是他这样的人的通病，所以他一方面在犹豫着打算交个朋友，一方面却在不停拒绝关心他的人。
　　赵起第一次带白洁仪来到“心蕊”，他想白洁仪有很好的交际能力，说不定也能和江倚虹成为朋友，他希望快乐的白洁仪能带给江倚虹快乐。但他没能见到江倚虹，甚至“心蕊”的老板，连王桐都不在。赵起觉得很不安，心里忐忐忑忑的，总担心出了什么事。
　　当赵起再次来到“心蕊”，发现店关了，门口的牌子写着：店主有事，歇业三天。
　　“心蕊”再次开门做生意，赵起马上赶了过来。这一次王桐在了。他告诉赵起，江倚虹死了。
　　赵起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心蕊”。他知道江倚虹已病入膏肓了，她的心早已死了，任何医生、任何药都无济于事了。同时他也知道了，即使介绍白洁仪和她认识也是徒劳的。她和王桐生活在一起，而王桐很快乐、很开朗，却丝毫没能唤起她生的希望，一个毫不相干的白洁仪有能做些什么呢？
　　赵起后来想：其实死亡对江倚虹也未曾不是件好事，既然活得那么痛苦又干嘛非得活着呢？也许江倚虹正是人如其名，是江上的一道彩虹，美丽却短暂。
　　江倚虹的死对赵起的触动很大，通过这件事赵起开始对生命的概念有了全新的认识，也使他改变了对生活的态度。可以这么说，江倚虹的死改变了赵起的人生。

　　高自考是艰难而枯燥的，它的学习过程比起中专不知要难多少倍。每考过一门课程，韦成松总是对沈家芸说：“哎呀，幸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能不能坚持。”沈家芸每每笑着回答他：“彼此彼此呀！”
　　两年过去了，韦成松和沈家芸都顺利通过高自考，拿到大专学历。两个人的关系也从普通朋友到学习上的互助者到生活中的密友到恋人。
　　人在成长过程中总是在不断改变着，人趋于成熟了，也就变得越来越稳重。像韦成松，就没了两年前的轻狂，思想也变得成熟起来，做事情也没了那份浮躁。至于少年时对未来妻子要大眼睛又活泼可爱的要求早就抛之脑后了。
　　沈家芸找了份比较满意的工作，韦成松也想工作，但沈家芸坚持让他继续深造。韦成松原想拒绝，当看到沈家芸那双小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似乎在说：“继续念书吧，你说过要出人头地的。至于其他，不用你操心，一切有我。”
　　就在韦成松读完大本的这一年，终于和沈家芸结婚了。韦成松感激妻子为自己所做的，说：“瞧，你为我付出那么多，都瘦了。”沈家芸却笑道：“瘦好啊，才有漂亮婚纱穿嘛！”
　　韦成松到一家通讯公司就职，日子过得很滋润。因为上进，两年不到就提升做了部门经理。
　　这一天，总经理找到韦成松，说打算开发一款新手机，甚至手机电池的制作单位业已拟定，打算让他代表公司与那家电池制造公司接洽，并全权负责这个计划。
　　当韦成松看到那家电池制造公司的名字时，思绪几乎停了。那正是他实习时所在的单位！真是造物弄人。
　　走进九年前离开的地方，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想想当年由于自己的任性而经常遭到批评，以至最终丧失转正的机会时，竟有种永不后悔的感觉。韦成松想：如果当年留下了，今天会是何种田地呢？
　　接待他的是总经理助理。韦成松认出那人正是廖雨，当年就是她的缘故挡住自己的路，而廖雨已认不出他了，他也没有说破。廖雨提出去厂房转转，韦成松知道这是例行公事。其实生产过程韦成松比廖雨还要清楚。
　　廖雨依次向韦成松介绍三条生产线的负责人，三正三副六个线长。“肥仔”和“瘦仔”都不在了，只认得现在代替“肥仔”的是以前“肥仔”的副手。廖雨笑着介绍二线的两位线长，说：“他们还是夫妻挡呢！”韦成松立即认出了他们，当年的“大拖把”依旧在当线长，副手是大眼睛的可爱女生，现在“大拖把”的妻子齐菁。韦成松很礼貌地同他们握手，他感到齐菁认出了他，但又不敢确定。韦成松只是微笑了一下，和廖雨离开了车间。
　　韦成松想是不是自己和沈家芸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变得沉默少语了，还上人长大了，变得稳重而不斤斤计较了。他知道如果是九年前的自己在刚才那幅画面时，一定免不了狠狠奚落一番。他会说：“瞧呀。‘大拖把’！我已是部门经理了，你却还只是个小小的线长而已。齐菁，让你选‘大拖把’不选我，又怎么样呢？我比那小子有出息多了。还有廖雨，当年总是挑剔我，找我茬，害我失去工作，还没法跟学校交代！甚至让我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现在见了我照样客客气气的！”想完，韦成松不禁笑了一下，只一下，马上恢复常态。
　　韦成松再没去过那家电池制造公司，有关事项由他的助手代理了，不知怎的，他再也不想踏进那个地方了。
　　韦成松回到家，正考虑该不该告诉妻子这件事，沈家芸先他一步，兴奋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韦成松摸着妻子的肚子，终于笑了，同时决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很久以后，有一次无意中沈家芸问韦成松：“如果当年实习时公司留你，你会怎样？”韦成松正哄着他们的女儿，想都没想便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我庆幸自己没留下，真的。”

　　钱前大学毕业后到父亲的公司工作，钱先生的公司越做越大，一直发展到海外。只是树大有枯枝公司内部的失误使公司失去信誉。最终，钱前的父亲破产了，继而一蹶不振，一病不起。
　　钱前不得不自己找工作，开始的时候他认为凭自己的学历、才能应该找个很好的工作，当他按照自己的标准去找时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受青睐。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时才开始慌了，于是不再挑剔了。
　　某贸易公司招聘业务经理助理。通过层层挑选，钱前被留用。
　　钱前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业务经理，发觉似曾相识，倒是女经理先认出了他：“你是…钱前！”
　　“你是，辛香怡？”
　　“你…怎么会到这儿？”
　　“我……”再次见到辛香怡的钱前有些失落，也有些感慨，想到她曾为自己做的和她不在时自己所遇到的，发觉自己欠她太多了。钱前有些暗自庆幸，也许这是上天给他机会弥补。
　　但是，命运总是捉弄人的，正当钱前准备“弥补”辛香怡的时候，辛香怡告诉他：“我下个月结婚，欢迎你来参加婚礼。”
　　小圆为辛香怡试婚纱时问她：“你再见到他真的能那么冷静地告诉他你要结婚？”
　　“是啊，我说我下个月结婚。”
　　“你还请他来参加婚礼！你真行，你曾经多么喜欢他啊！”
　　“那时曾经，很久以前的事了。”
　　“老实说，你什么时候对他没感觉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累了、倦了，感觉就没有了吧。”
　　辛香怡结婚以后就调去分公司做经理了。钱前毕竟是钱前，工作后不久便代替辛香怡的位置做了业务经理。就在他上任第一天，忽然记起学生时代，辛香怡为他卖力地做义务宣传员的样子，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提升是否与她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