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浮华》木子蔷薇

2、波澜乍起

　　钟岸深吸两口气心里默念，“做好眼前事，不去想别的，不会有问题的。”
　　她来到任志启的旁边，默默站在他的身后，盛世的高层里有一部分人跟钟岸有过接洽，此时都对钟岸有所侧目，友好的对她点头微笑。钟岸除了礼貌性的回敬，再不多言，本来她在这场戏里只担任了服务的角色，盛世的公关部里高手云集，个个巧舌如簧，所以盛世的项目从来都是马到成功，现在的接待任务自然轮不到他们这个小公司出面，钟岸自觉也实在到不了这个层面，而且她实在不愿意也不适合做这种人前献媚的工作，她只求今晚一切运行正常，别再出什么纰漏，能让她安然度过就好。
　　突然一阵人声鼎沸，媒体大量涌入，闪光灯晃的她睁不开眼，心里一阵奇怪，回身一看，“原来如此”，钟岸在心里低低的“切”了一句。
　　原来是此次夜澜项目的代言人，影视歌三栖蜚声海内外的李中晋到场。他同盛世的执行总裁欧阳天华一起步入会场，经过钟岸身侧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向钟岸，钟岸表情淡然，对着他很官方的微笑着点了下头。
　　他身形修长，钟岸踩着十分的高跟鞋才勉强到他耳朵，她瞥了眼面前这张耀眼的脸，跟时下男星走的硬线条美感不同，这个人整张脸柔和俊美的好像是依照古画临摹出来的，皮肤看起来比电视上还要细腻白皙很多，这么完美的一张脸真的找不出丝毫瑕疵，美得很不真实，一时间感想四起。
　　钟岸恍惚的表情就这样被他看到眼里，他一边嘴角翘起，妖邪的坏笑了一下，眉眼纷飞。钟岸眉头急跳，回过神来心头一紧，低下头后退了两步。
　　那边前呼后拥的走开，她暗自舒了一口气。心里不停地翻着白眼，心里想着，“这该死的东西，永远不让人消停。”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宴会正式开始，欧阳总裁站到台前致开场词。
　　“尊贵的各位领导、专家还有媒体朋友们，大家好。欢迎各位光临盛世华图本年的重点项目即夜澜的启动仪式。夜澜是我们集团今年的重大事项，汇集了我们集团上下所有人的心血，它的配方奇特，是我们从当世的隐居高人处得到的上古秘方，相信古酒陈康的传奇故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夜澜是陈康的延续，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绝世佳酿。如今盛世费尽心力求得古方，用最大的诚意把千古名酿流传下来，作为中华古文明的传承。我们也很荣幸请到了形象气质和夜澜很相配的亚洲巨星李中晋来为夜澜作代言，求得秘方时，高人指点，遇到此酒便能遇见前世。有请在场各位品尝赐教。”
　　钟岸看着眼前这个在国内商界呼风唤雨的男子，四十多岁却如有历尽沧桑的气度，身形硬朗相貌清俊，举手投足间都挥洒着如皇权贵胄般的气质，让人不能直视。
　　简短的致辞后宴会开始，在场的俊男美女、业界精英都是表现气质的绝佳典范，会场内倩影闪动，言谈欢笑，杯光琉璃，真是一幅华丽的视觉盛宴。
　　钟岸躲在边缘的点心台边安然的吃起了东西，忙了一天什么都没吃，现在才觉得眼前发黑，饿得几乎要站不住了。可见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心理暗示绝对超过物理需求。
　　她乖觉地站在一旁看着周围的人们，感觉像在看一出戏剧，她就想缩在角落里，不要有人打扰她，心想就让她做一只鸵鸟吧。
　　可是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谁也不知道老天下一张出什么牌。
　　就在钟岸沉静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时，话筒再次响起，是一个动人的女声，光听声音也能勾勒出一个勾魂夺魄的倩影。就在台上的女人开口的那一瞬间钟岸的左眼一阵急跳，“下面有请我们本次启动仪式的承办公司安承的公关部经理，钟岸小姐，为我们献上一首钢琴曲。大家欢迎。”
　　钟岸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空中，脸上绽放的是一个说不出意味的笑容——她是吃惊的笑了出来。
　　钟岸只用0.1秒大脑就飞速转了几百个来回，她一瞬间疑惑这件事跟今晚的那一出偷龙转凤的大戏有所关联，然而即刻否定，要整她哪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可谓杀鸡焉用牛刀，如果用这招来整她简直太看得起她了。
　　若是没有关系，那么让她弹琴的这个主意是出自谁之手？不可能是自家人，她自问本公司的人一向低调，没可能不自量力的跑去跟盛世的人说，让我们经理上来露个脸出个风头吧她为你们盛世忙里忙外了几个月也挺不容易的。况且她来这个公司处事一向低调，从没告诉过别人她会弹钢琴。
　　到底是什么人呢？这个人意欲在何呢？
　　但只用了一秒，钟岸就找到神经，换上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
　　场内一多半的人都不认识她，就那几个知晓她的人，现在都还在转着圈的搜寻她的身影，但是她还是在众多身影中看到一束鼓励的目光，是林文礼。
　　他微笑着对她点点头，钟岸此刻内心忐忑，触到他的目光后心下着实安静了不少，她收起胸膛挺直背，步履轻稳的迈上台，边走边心想难道这就是成熟吗？纵使内心千军万马奔腾过境，也能装的面不改色淡雅从容。
　　她走到台前微鞠了一躬，转身坐到钢琴面前，这时她突然想起来当时有人坚持把这架“天籁之声”放到这儿，但记不起是谁了，现在她无暇分神，因为她坐上琴凳的那一刻还不晓得要谈什么曲子，最近很久没练，琴艺该生疏了。
　　她在慌张间不自觉地抬头扫了一眼台下，不经意的碰到一个眼神，不似刚才的轻佻乖张，这次是一个深沉坚定而又让人温暖的眼神，钟岸看着那张仿佛千年前穿越而来的熟悉的绝美脸庞，电光火石间突然找到方向，未及反应手指已经轻快的跳动在琴键上，灵动清越的声音激荡着在场每一个人的感觉细胞。
　　这架钢琴是国内一位很有个人修为的藏家用自己收藏的四十种原木配上2万多个精密部件精心制作而成，琴身是金黄色，雕琢五彩斑斓的百鸟朝凤图，一袭黑衣的钟岸置身其中让这幅画变得仿佛一幅绝美画作。
　　乐曲时而悠扬时而激越，再加上夜澜得作用，恍惚的让人觉得经历几世轮回，仿佛又回到千年前那个文辞灿烂桃花盛开的年代。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绵长蜿蜒直至消失，一曲终了，众人还迷离在沉思里。
　　钟岸站起身来致意后便想离去，这时刚才的主持又走了上来。钟岸认得她，是盛世的公关部经理，业界有名的社交名媛，模特出身，家世显赫个人造诣颇高，据说手腕高端，但凡出手从未失准。
　　钟岸现在只想赶紧离场，便把她当空气，径直往台下走，这时那个销魂的声音再度传来，“钟小姐，请留步。”
　　钟岸直感头皮发紧，但还是优雅转身，淡然微笑缓步走回台中央，她看着对面这个美得让人眼花缭乱心神荡漾的女子，淡然的回应， “你好。”
　　沈嫣然看着眼前眼神清透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到他的关注？她不知所以，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尚能保持这样的淡然从容确实让她心里也对她产生了兴趣。
　　二人同时面向台下，“你好，钟小姐，我对音乐略有研修，你刚才弹的曲子，是古曲凤求凰吗？”
　　“是的。”钟岸点头浅笑，是谁说适当的沉默便是最好的修养。
　　“据我所知，凤求凰是北宋年间一度兴盛的古琴奏曲，钟小姐的改编如此精妙，足见音乐造诣之高。”对面的女子的话语颇有深意。
　　“沈经理过誉了，其实这首曲子是我以前音乐老师的作品，他老人家对音乐执着一生，造诣极深，说来惭愧，作为学生，我还未及其一二。”
　　“可否请教尊师的大名？”
　　“老师潜心修研音乐，成就极高却一生低调，若我在此透露他的姓名恐怕有违他的心意，恕难以奉告。” 说完钟岸抱歉一笑。
　　对方似乎毫不在意的嫣然一笑，眼神暧昧，“那可否告诉在场嘉宾怎么会想到弹奏这首曲子？是否有所深意？”
　　钟岸内心失笑，不管是谁，这次可算成功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了，这种场合让她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色占了这么大的篇幅，明天的报纸上不知会写成什么样。
　　不管怎样，她也得陪着演好这出戏，随便砸场子不是她这种有修养的女人该做的，况且她也不想丢掉这份工作。虽然她能想到此时任志启现在也肯定被搞得傻眼，但照顾好公司的颜面是她作为职员应尽的责任。
　　内心忖度陈定，她微笑的扫视一眼台下，“亚里士多德说过人的使命便是尽力去寻找存在于这世间的另一半，谁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是谁，他在哪儿，可是人生如戏，可能你几世轮回都错过他，也说不定一个转身就遇见彼此。刚才我灵光闪现，不自觉的弹奏了这首曲子，可能是上天给我们在场所有人关于爱情的一个暗示，也可能是送给盛世的一个礼物，凤与凰飞，共夜斑斓。”
　　现场有片刻的沉寂，紧接着掌声雷动，所有人向欧阳天华举杯，恭祝夜澜成功。钟岸低头悄然离开，今晚已经受到了不应有的关注，只愿这出戏到此为止，不要搅乱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她怎会看到身后的那几束目光，陈定的，柔和的，欣赏的，疑惑的，探究的，还有那道仿佛要把人吸进去的深邃眼光，以及那张有着令人心痛表情的俊美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