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士心

9、记一次赶大集

　　我的家在乐亭县城的西边，紧靠滦南县的边界。倴城是滦南县的县城，距离我家约有三十多华里，由于那里距离古冶、赵各庄、范各庄比较靠近，所以倴城集市场比较大。我们赶集经常去倴城。
　　一九六九年的农历腊月二十七，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了，我家还有一些白菜，留够过年用的还剩下一些，父亲就想卖了换点钱买年货。那天，父亲从生产队借了一辆牛车，带上我和二哥到倴城去卖白菜。我们起的很早，因为老牛车比较慢，赶到了集上天已大亮。市场比较规矩，卖相同东西的都在一起。当时人还不是很多，我们就在卖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停下。后来人越聚越多，有买的、卖的，还有到集上凑热闹的。因为我是第一次赶大集，心情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父亲和二哥负责卖菜，让我负责收钱。第一个买白菜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那天的白菜是三分钱一斤，她买了五十斤，应该是一块五角钱，见她拿出了两块钱，我就先找她了五角钱，由于激动，却忘了接过她手里的两元钱，她们推起车子就走了，推车子的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可能是她儿子。当时我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第二个人来买白菜，是买一百斤的，一百斤白菜应该是三块钱，人家给我五块，我应该找回两块，可是，当找那两块钱时却怎么也没找到，这时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收到那个女人的两元钱，反倒找给了人家五角钱，这一下子可把我吓蒙了，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因为当时那两元钱对家里来说别提有多重要了。我顿时拨开层层人群，风一样地跑了出去。我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朝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一直追下去。集上人山人海，我却什么也顾不上看，眼前只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了，也不知她人走出去有多远，也不知道追的这个方向对不对，我不顾一切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直到感觉人群有点松散了，大概是快出城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呐！真巧，正好看见那个女人从一个院子里出来，旁边是那个小男孩推着车，车上正好是那五十斤白菜，我终于眼前一亮，冲到她们跟前，说明来意，可是那个女人根本不认账，反倒说：“我没给你两块钱，你又怎么找给我的五角钱呢？”旁边有她的亲戚和朋友也帮腔说：“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人家没给你两块钱，你怎么找给人家的钱呢？”那个女人还举起拳头要打我，她们人多势众，真是有口难辨。但是，我很坚决地指认她，就是没给我那两块钱，当时是怪我还没接过钱就盲目地找了钱。那天，为了那两块钱，我简直是豁出去了，就是拼命也要追回那两块钱，不仅是为了那重要的两块钱，也为了我的尊严，面对着那女人的拳头，我毫不示弱，越吵越凶，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然而那女人却说到军管，她以为说到军管能把我吓唬住，当时我还真不知道集上有军管，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为了两块钱，别说是到军管，哪怕上威虎山我也敢去。何况军管也是共产党的机构，也是为老百姓办事，肯定是个讲理的地方，所以我马上答应说：“走！上军管。”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殊不知从我们吵架开始就有一个军管的人，穿着便衣站在我们旁边，这个人早已明白了真相，他主动说：“你们去军管我可以带你们去。”结果我们就跟着这个人到了军管。
　　军管就在大集市场的街面上，门口有一道高高的门槛，那门槛因为年久已有点凹陷。进了屋，看见一位老军人坐在炕上，头发已见花白，看上去是个当官的，炕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小炕桌。领我们去的那个人在那个当官的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就走了。这位军官开始审问那个女人：“赶集干什么来了？身上带了多少钱，买完东西后兜里还剩多少钱？”然后，让那个女人把剩下的钱和兜里的东西统统掏出来。那个女人就把兜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了炕上的小桌子上，那军官说兜里没掏干净，我怎么听见兜里有纸响呢？不知道是真的听见了有纸声还是在吓唬他，那女人还是说没有了，只听见那军官啪的一声一拍桌子，厉声喊道：“赶紧掏出来。”果然那女人战战兢兢地掏出了两元钱，看见她掏出了那两元钱，我心里呼啦一下兴奋极了，心想这就是我那两块钱，但是我假装很镇静，一声也不吭。只听那位军官对那个女人教训了一顿，然后把那两块钱递给了我，又对我嘱咐了几句：“以后赶集要多加小心！”我急切地接过那两块钱，激动地对那位军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撒腿就跑。其实我还应该感谢那个女人，要不是她提醒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讲理的地方。
　　当我赶到卖菜的地方，父亲和二哥已经把白菜卖完了，而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只是打了半天官司。父亲见我把两块钱真的追了回来，特别高兴，马上买了一大摞油炸饼，我这才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因为时间已经过了晌午。
　　通过这件事，我长了很多见识，也受到了很大教训。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仔细、认真、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