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士心

10、唐山大地震

　　一九七六年是灾难深重的一年，周总理和毛主席都在这一年相继去世，这对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正当人们还没有从悲痛中解脱出来，震撼全球的唐山大地震又席卷了我的家乡，真是祸不单行。
　　那是1976年7月28日的凌晨两点多钟，山崩地裂的巨响震醒了熟睡的人们，我朦朦胧胧地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忽然听见哥哥嫂嫂他们跑出来喊说是地震了，我和母亲这才往外跑。可是，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脚下摇晃的根本就站不住，我们用手扶着东西，踉踉跄跄的往外挪。橱柜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摔得满地都是。外边还下着小雨，地面裂开了很多沟，从沟里往外冒着黑水，我们摸着黑，冒着雨，恐慌地趟着水，一步一挪的往村外走去。那时候也分不清是天上下的雨水还是地下冒出来的黑水，反正没过脚面的水已经混在一起，稍有不慎，恐怕就要掉进地下裂开的缝隙里，非常恐惧。
　　全村人都跑到村外没有建筑物的一片坟地，凄凉地盼望着天亮。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这才发现好多人都没有顾得上穿衣服，甚至有的老年人连裤头都没穿。在那种危难的情况下，谁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村子里的老房子塌了很多，就连我家的新房子也都下沉了一尺多深，院子里还裂开了一道一米多宽的大沟。村子里到处是断壁残垣，简直就像鬼子扫荡后的惨状。
　　听说地震的中心在唐山市，我们这里只是边缘。有亲人在唐山的都着急去找。那时候交通已经中断，铁路、公路都无法通车，没办法，有的人干脆就骑自行车去找。能骑的地方就骑，不能骑的地方就推，艰难地行走二百多里，结果到唐山一看，偌大个城市竟然变成了一片废墟，根本就看不到唐山的样子,只有大批部队在废墟上救人。
　　因为这次地震恰恰发生在人们熟睡的时间，好多人就是在睡梦里被压住的，所以被救出来的人活过来的很少。侥幸活过来的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这些人都被送往全国各大医院进行救治。据统计整个唐山市死亡人数达二十万人，我们公社还死了一百多人。
　　因为余震还不断发生，我们村里没有坍塌的房子已是东倒西歪，有不少都是余震时塌下的，所以家里随时都存在着危险。有家不敢进，全村人都聚在村外的打麦场上。以生产队为单位在打麦场上搭起了临时大棚，因为当时还在不停地下雨，所以人们都往棚里挤。二百来口人，挤在一个棚里只能坐着，困极了就坐着睡，特别艰难。
　　大队把磨米机、磨面机都搬到了麦场里，随时可以磨米磨面，供大家吃饭。人们也都把家里的大铁锅拔下来安在了打麦场的周围，地上挖一个坑，把锅架在坑上，从坑里烧火。那时候刚过完麦熟，麦秸秆还没有分下去，大家就随便烧，有的人认为日子已经到尽头了，没啥活头儿了，就不省着了，天天烙饼吃。可是我母亲就不那么认为，她总是说：“人只要不死，就还得过。”所以我们家还总是那么节俭。
　　后来，在党组织的领导下，群众开始积极开展抗震救灾，恢复生产，重建家园。我们开始到田里干活。田里到处都是地下冒出来的沙子，沙子把庄稼都给埋上了，大家抓紧时间清理沙子，挽救那些被压住的庄稼。大家一边干活，还时不时地有余震发生，反正是在田野里，又没有建筑物，余震来了就在地上坐一会儿，震完了继续干活，大家已经习惯了。
　　渐渐地，人们都在自家附近搭自己的简易棚。因为老下雨，地面很湿，所以那个简易棚搭的离地面也有一米高，人睡到铺上去根本站不起身来。晚上睡觉时还有点漏雨，记得我那夜正在熟睡，听见嘀嗒嘀嗒地往身上滴水，因为当时太困，就是不愿意动，干脆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尽管被子湿透了，还是继续睡。
　　冬天到了，这样的简易铺难以御寒，大家又开始重新挖地下的简易棚，半地下可以搭炕取暖也可以烧火做饭，半地上还能照明，所以又在这样的半地上半地下的棚子里熬过了两个冬天。一九七八年年初，政府号召重建家园，把原来的旧房全部拆除，统一规划。为了安全，吸取地震的教训，房子的基架要降低，木料也不要用粗的，一切按照防震的要求，拆了老村子一条街，盖出了新村十条街，村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家算是因祸得福。因为我们家人多，一个院子里竟住了六户，地震前，国家不随便批给宅基地，只能在自己家原有的院子里盖。我们家的院子又窄又长，所以只能盖厢房。院子里住满了人，根本没有种菜的地方，就连泼一盆洗脸水也要端出去老远。这次赶上了地震，国家批准建房，我们家拆了一个院子，就盖出了六个院子，家家都宽敞了，每家都是独门独院。父亲把院子里种满了菜，栅子边上还种上了豆角和窝瓜。父亲高兴地说：“多少年也没吃过窝瓜了”。因为以前的院子除了住人，根本没有种菜的地方。
　　唐山大地震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么触目惊心。小时候听说过地震，只说是“地动山摇、花子扔瓢”，意思是说地震的年头收成好，可是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大地震。凡是经历过那场磨难的人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那种惨状，也不会忘记那些在地震中死去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