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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之探亲 ...

  •   一九七八年的四月份,我结婚了。爱人是个当兵的。婆家的家境也不好,兄弟姐妹七个,只有一间半正房,三间厢房。公公有严重的胃下垂,腰椎还受过重伤,基本上干不了重活。虽然当时哥哥姐姐已经结婚,可是上还有奶婆需要奉养,下还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没有成家,家里的负担很重。
      那时候,我正在公社当计划生育协助员。有一天,突然接到了爱人托战友捎来的一封信,说是叫我去部队结婚。当时我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婆家给了我一百块钱,八十尺布票。母亲则借了一个被面给我做了一床被褥(那一年国家物资紧缺,到处买不到被面),然后就随着那个战友来到了部队。
      在部队结婚很简单,没有礼堂,没有礼炮,没有礼服,也没有喜字。就在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屋摆了一点瓜子和糖块。因为白天大家工作忙,只能等到晚上,大家吃过了晚饭,有一个副连长简单主持了一下婚礼,几个老乡在一起热闹了一会儿,就算完婚了。第二天中午,连队里让炊事班特意加了两个菜,有连长、指导员陪我俩吃了一顿饭,也体现了部队领导的关怀。
      部队有规定,战士的家属不让自己立火,后来的日子,我只好到连队的饭堂去吃饭。每天早晨,连队开饭比较早,我基本赶不上,只能等到中午,尽量早点去,争取在连队开饭之前,找个旮旯赶紧吃,吃完了赶紧走,不然一会儿连队开饭了,几十个大兵呼啦进了饭堂,大家都看新媳妇,我会觉得不好意思。晚上,爱人吃过晚饭后,就用裤兜给我装回两个馒头,第二天早晨,就在炉子上烤一烤算是一顿饭。所以我经常挨饿,还不好意思说,回到家里时,别人见我黑了瘦了,都以为我病了呢。
      爱人他工作积极上进,没有因为结婚请过一次假,我很理解,因为我也是共产党员嘛!营房离市区很远,我又是人地两生,没有人领着我哪也不敢去。有一天,爱人和一个战友要去市郊买菜秧子。我估计他也是想带我出去一下,特意寻找的机会。他们用自行车把我带到了市里,把我安排在一个“四排楼”的附近,让我等他们(因为大同是一座古城,市中心有一座“四排楼”,正正地矗立在大街的中央,特别醒目)。他们两个就去了市郊。我坐在了一个门口的台阶上,等啊等啊,累了就坐一会儿,急了就站一会儿,始终也不敢动地方,生怕他们回来找不到我,那时候也没有手机,不知等了多长时间,直到他们买菜秧子回来,我竟然没有离开原地半步。还有一次,那个带我来部队的战友,因为他在连队负责买菜,爱人就让他抽时间带我去了一次动物园。除了这两次,几乎十几天我都是在那个十来平米的小屋度过的。感觉就像生活在一个鸟笼里,不到半个月我就回家了。
      一年后,我去部队探亲。这时候,爱人已经提了干部,干部的家属就可以自己立火了。虽然住的还是那间小屋,但是,起码可以自己做饭吃了,不用再挨饿了。还有一些小战士时不时地给送些菜啊、米面油之类的,偶尔还会拿一些肉。自己想吃什么就可以随意做。想出去转一转也不觉得那么生疏了。可是部队有规定,临时来队的家属不能住超过两个月,所以我在住满两个月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怀孕,爱人就把我送回了家,他也顺便休完了他的年休假。部队规定:干部结婚后凡是夫妻双方两地分居的,每人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和两个月的家属来队,只不过是由于部队特殊的工作性质,好多时候都不能按时休,这一次也是因为他两年没有休假才回来的。
      一九七九年的年底,就在老家的土炕上,我生下了我的儿子。初为人母的心情特别激动,母以子为贵的观念顿时萌生,觉得自己好幸福。遗憾的是爱人没有回来,没有和我一起分享那一刻的痛苦与喜悦。望着那满脸胎毛的儿子,不由得眼睛里浸出了几滴酸楚的泪水,是激动、高兴还是委屈,恐怕这些交融都来自于一颗感到孤独的心灵。不过没有关系,是我鼓励爱人不要回来的,我只想让他在部队好好干,总不能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情影响工作,个人的事情再大都是小事,工作上的事情再小都是大事。我这个人也很坚强,很自立,什么事情都愿意自己扛,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爱人接到喜讯,得知自己做了爸爸也很高兴,当即给家里邮回了六十元钱,同时给马上要结婚的三弟邮回来五十元。那一年爱人没有休假,只是在儿子百天的时候趁出差的机会回来看了看儿子。
      第二次到部队探亲是在儿子周岁以后。快两年了,爱人也没有时间回来休假,我只好带着孩子去部队探亲。这一次,多了个孩子,就多了很多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小孩的东西比大人的还多,整整装满了一大提包,还有一个小挎包。家里用老牛车把我们送到汀流河汽车站,然后又坐汽车到滦县,从滦县坐火车到北京转车换票,第二天的晚上才到达大同,从火车站又坐自行车回到营房,整整两天一宿,一路上抱着儿子,提着东西,几经周折终于到了部队。可是,还没住上两个月,爱人又接到命令出差学习,只好提前把我们给送回来了。
      从大同返回去的车是晚上,连队里有一辆小毛驴车,是用来磨豆腐和买菜时用的。那天晚上,就用毛驴车把我们送到了车站。车厢特别小,春节刚过,冬天的寒气还没有彻底离去,天气还是很冷,我们穿的衣服比较多,我抱着孩子坐上去,后边放了两个大提包,车厢里挤得满满的。也许是因为天太黑,那头毛驴说什么也不肯走,老往漫地里拐来拐去。我在车厢里抱着孩子吓得不敢松手,生怕把我们从车上给扣出来,几个战士帮忙拽着那头毛驴,好不容易才把我们送到车站。晚上从大同上了火车,第二天早晨到北京,到北京站又签字又换票,到了下午才到滦县,又从滦县坐汽车到汀流河。可是当到了汀流河汽车站天已经黑了,家里没接到电报,也就没有来人接我们。汽车站离我们家还有二十多里路。怎么办?那天的风特别大,天特别冷,候车室的窗户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哪里也找不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正在犯难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堂妹在丰庄水泥厂上班,水泥厂距离汀流河也就是三四里路,我们只好投奔了堂妹。爱人扛着两个大提包在前面走的很快,我抱着孩子紧跟在后边,因为是逆风行走,两条腿往前迈着特别吃力。我把孩子抱在胸前,更是受的风多。走着走着,裹着孩子的小被散了,脚已经露在外边,,我本想在路旁重新裹一裹,可是爱人本来就嫌我走得慢,一直催着我快走,就那样凑合着把孩子抱到了堂妹的单位。到宿舍一看,孩子已经冻得摸不到脉搏了。那天晚上,我们母子就住在了堂妹的集体宿舍里,宿舍里十来个工友都已睡下,我们就悄悄地挤在里边。爱人就骑了一辆自行车连夜回了家。第二天早晨,孩子暖和过来也就好了。堂妹和妹夫用自行车把我们母子送回了家。现在这个堂妹已经因病离开了人世,我们很是怀念。
      第三次探亲是在我儿子三岁的时候。秋后,收完了地里的庄稼,农活基本上忙完,我准备带着孩子到部队过冬,也好省些柴禾。因此和本公社的两个家属联系好一起去部队,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因为我们三家是一个连队的战友,一些事情会方便很多。
      临走之前,我们都分别写了信,告诉这三个男人接站的时间。然后,我们每人带着一个孩子,手里提着大提包,肩上背着小挎包出发了。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我们是部队家属,连挎包都是统一军用的。我们这一次是从倴城坐的汽车,然后到古冶乘火车,再到北京转车。第二天的傍晚到了大同,当我们满心欢喜地下了火车,在茫茫地人流中寻找来接我们的人时,可是一个也没找到。原来,我们三家写的信一个也没收到。当时我们就傻眼了,火车站离营房还有十几里路,又赶上天黑,那时候没有电话,也没有出租车,怎么办?我们三个一商量,只有靠自己了,没有别的办法。我们辨别了一下方向,毅然地背起孩子,提着东西朝着营房的方向走去。三个孩子,就属我儿子大,所以也就最重,再加上刚入冬,身上穿的衣服也多(为了少拿点尽量都穿身上了)。临出家门,我还特意买了一双厚厚的棉皮鞋,那一身装备即便不带孩子都笨的不行。没有办法,我们边走边打听,正好遇上一个中年男子,说是认识我们要去的部队,而且主动带我们去,当时我们还算是有了一点希望。可是那人抱起了最小的就走,这个孩子的母亲就紧跟着他走,她倒是轻松了,有人给她抱着孩子,一会儿就把我们落下很远,我们两个怎么也追不上,不由得就担心起来,担心那个人是不是坏人,担心那母子会不会遇到不测,想到这里,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俩是边追边喊,连累带吓,别提多狼狈了。中途路过一个叫小陈庄的村子,我们刚进村,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我们真是壮着胆子往前走。耳边听见有人在井边挑水,好像给我们壮了点胆子。穿过村子,又找不到路,只能朝着营房的方向一步一坑地走。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大树,因为天太黑,也分不清是树还是墙,感觉好像是一片坟地,也不知道究竟走到了哪里。忽然眼前一亮,朦朦胧胧看见了营房的门口,旁边有当兵的在站岗,我们第一句话就是问,前边那个家属带着孩子进没进营房,当得知她们母子安全到达,我们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累得,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是不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次经历让我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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