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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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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楼进电梯,按到四楼仅够打一个哈欠,按到八楼可以打完哈欠擦擦眼泪,按到十二楼能擦完眼泪揉揉鼻子,按到十六楼,逼迫自己,坚强起来,别哭。
      “我想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少年双眼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甚至冲向前拽起比他高一点的另一个人,模样恐怖,撕扯着那个人的衣领,不可一世。
      “相……相伴……你……”何言峥居然哆嗦起来。
      “回答我!”井相伴好像长出尖锐的牙齿,变得像吸血鬼一般。
      “你……你在少管所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呼吸困难,也惊讶眼前的少年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你在少管所的时候。
      井相伴眼神突然暗淡而空洞起来,那是深深的泥沼,你无法自拔的淤积。他的身子直直的倒下去,老徐眼疾手快。

      韩釆奕想不起那是一场怎样的事故,她隐约记得,是齐彬来荀江签售的时候,那时候井相伴才进少管所,没有在身边。

      相伴,我深深的内疚,深深的。
      ---韩釆奕
      深冬突然就来了。
      夜里,天空开始洋洋洒洒一些雪花,不大不小。路上行人缩做一团,路边卖烧烤的也收摊回家,嘴巴里时不时抱怨“怎么下起雪来了哟!”
      韩釆奕一个人走在街上,从最开始的奋力到现在的无助,她跑不动了,也快要走不动了,但是她还是轻轻咬合着唇齿,呻吟出“相伴,井相伴……”不知道井相伴才冲出门外究竟去了哪里,韩釆奕呆滞了两分钟立马反应过来,夺门而出。
      井相伴,你去了哪里井相伴。
      何言峥此刻在家里,他不知道该如何言说,看到母亲在整理两天前穿过的黑色衣服,眼泪夺眶而出。心像是被什么吞噬,发出嘎嘎吱吱嚼烂的声音。
      会不会,命运就安排这样一出戏,让井相伴在这个世界上更无所依,直到上帝啊,你都于心不忍的时候,是不是就会放过他,让他好过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突然不知道该走该停了,突然不知道该哭该笑了,我是突然不知道方向了,突然,你离开我了。我想,那么饥寒交迫的岁月,我们也一起走过来了,那么不堪回首的过往,我们都轻描淡写了。那么,我闪耀的时刻还没有到来,你怎么可以离开我呢!
      这是你内心的独白么,相伴?我说的对么,井相伴?
      “妈妈,雪花的样子真好看。”一个女人拉着小女孩的手,快步走着。孤独的路灯把道路两旁的路照出一束一束暗影,每隔几米就有圆形的,一潭晶莹的湖泊。张达站在路灯下,看着小女孩拉着女人的手,另一只手伸出来,想要接到雪花。
      远远的,有一个少年的身影,被投成一个很小的点,橙色的灯光算暖色还是冷色?美术老师说,橙色是暖色,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你那么冷。你在颤抖么,你要振作下去啊。
      “妈妈,那个哥哥在干吗?”小女孩经过少年身旁,少年腰身低垂,跪了下去。
      “快走啊婷婷。”女人拉着女孩快步走起来。雪已经铺满地面,变得静默无声。
      少年跪下之后,将头深深地埋起来,深深埋起来。
      我找到你了,相伴。那是你出现在我视野中的,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我从不敢效仿的坚强。
      ---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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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釆奕,我找到相伴了。”我不敢靠近他,韩釆奕。
      井黎坐在远处的石阶上,握着手机冷的发抖。远处的井相伴,就一直跪在路灯下,她不敢抬头看,甚至不敢上前安慰他。
      何言峥跟韩釆奕赶过来的时候,雪小了起来。最后面跟着的,还有何言峥的母亲。
      女人看到少年跪在地上,急忙上前,怜惜的情怀一并抒发,刚想将井相伴环住,只听到一声嘶吼,他使出足力把眼前的女人推开,在场所有人都定格了。
      雪不再下,他们谁都没动,这副画面里,少年一个小腿发力起身,投出两步,又一个趄趔摔倒在地“你别管我!”少年的身体麻木感钝钝的传来,他把脸埋进雪里,“你们是我的谁,别管我!”他的手,还捶打着地面,声音闷闷的,让人心如刀绞。
      何言峥上前扶起母亲,女人已经流出滚烫的泪,无声息,沁进心房,咕噜咕噜。
      韩釆奕狠狠握着井黎的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念了不知道多少遍。
      这个夜,真漫长啊。
      女人几近哀嚎“相伴,相伴,我们就是你的……家人,相伴……”
      画面就是这样,被撕成一块一块的,组合不起来,夏临仔细看着,观察着,她不能够理解的事情太多,今夜,一定是她最难忘的一晚上吧。
      井黎下意识摸着韩釆奕冰冷的手,“我真的很害怕”她小声说。
      何言峥冲刺几步,坐在少年身上便扭打起来“妈的井相伴!你给老子振作起来,你这样很帅啊!你对我妈动手了你!滚起来!你给老子滚起来!”
      消音了。
      井黎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他们的轮廓,只是模糊一片而且静谧无声。这样的画面,也出现在梦境里,好像,不止一次?
      雪终于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冬天再冷,也不会冰冻出真正炽热的心和会发光的爱。
      少年累的不还手,认命一般,一动不动。
      “何。言。峥。”井相伴声音痛苦,有几滴血滴落在雪白上,即便夜里也是刺眼的红。
      “我这辈子,没你这么好的运气,我没有一个好人家能收养我,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选择不了。现在你看到了,这个世界上,剩我自己了,就只剩我自己了。”说完,少年呜呜大哭起来。
      什么叫,我没你这么好的运气。
      ---何言峥
      两个人躺在雪地里,喘着气。又默默地把手牵在一起,用力的握了握。
      “我的错。”井相伴先开口,说完还用手抓起雪,往脸上抹了抹,红色一片。
      “嗯。”何言峥从鼻腔发出一个声音,眼睛就酸涩起来。
      井相伴站起身,走向何言峥的母亲,走过去。头压的很低,女人见他走过来,连忙拿出手帕去擦少年的脸,“什么都不说了孩子。”
      一句“对不起”就哽在喉咙里,少年紧紧抱住女人。女人怀里的温度慢慢蔓延开来,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里,温暖而舒适。
      “咱们回家。”女人稳着身体,有点闭气的样子。
      井黎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想拉着韩釆奕走,一偏头借着路灯隐约的光,看到女孩脸上晶莹的泪珠。
      我小的时候就是因为写的字很潦草,被老师把作业本撕掉,然后她要我重写一遍交给她。我想,被撕掉的那一页我已经那么努力,可是你没有看到,就叫我重头再来。我已经没有那份心了。
      那节课学习到一个词:心灰意冷。
      ---韩釆奕
      “采奕,没事了。”井相伴经过韩釆奕身旁,挤出一个笑容,很难看。
      “哇啊啊,王八蛋!”也不知道韩釆奕究竟在骂谁,她只顾着哭。
      何言峥的母亲从没有见过韩釆奕,见这个女生哭的昏天暗地还骂着脏话,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女人把眼前的人都当成孩子,她走上前,安慰她。
      井黎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她想,今晚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没有在场每一个人痛苦挣扎的心情,她甚至没有被感动,她只觉得震撼。
      韩釆奕回到徐侠客,老徐站在吧台等她。
      “齐彬呢?老徐,齐彬呢?”韩釆奕像是丢了一样东西一样,眼神迷乱四处搜寻。
      “回家了,都这么晚了,谁还像你一样在外面胡晃!”老徐明知道韩釆奕出去干什么,可当时任凭老徐喊,齐彬喊都不肯回头的韩釆奕,老徐从他眼中读懂了友情坚定地情怀。
      “老徐,今天晚上,就像做梦一样。”韩釆奕说完,把眼睛一闭,坐在椅子上。
      “先去洗个澡吧,相伴还……”老徐欲言又止。
      “为什么去世的是她妈妈,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老徐。”说到这里,闭着眼睛也不耽误流泪。
      “采奕……”
      “老徐你不用说了,相伴比我还坚强。只是,他到底为什么会进少管所,我无论如何都要知道真相。”她起身去卫生间,哗哗的水声淹没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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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是这样?井相伴本来十一月份就可以回学校来,可是楞在你家里呆了一个月,就因为他妈妈去世了?!”
      何言峥没说话,只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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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堆积在胸口的透明液体慢慢凝固,眼睛干涩的不忍再眨,每一次眨眼都很艰难,仿佛只能勉强支撑,眼皮千斤重。
      整一面落地窗敞开着,窗帘左右摆转,好像一不留神,窗帘就会被拉成一个战袍的模样,凌晨的时间,窗外的天白一片黑一片 ,不均匀的分布在广袤的轮廓里,又像是开了一个口,里面有极强的漩涡,每一个在深夜仰望的人都无疑会被吸进去,内心发出撕裂般痛苦的哀嚎而喉咙又像被千刀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还有,及其扭曲的脸。
      何言峥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回到卧室里继续躺在地板上。冰凉能从后背的皮肤一下子穿透腑脏,麻木到只能睁着眼睛,惊奇的望着这世界。
      四下没有虫鸣没有夏季闷热潮湿的风,一阵阵袭来的,都是让人忍不住哆嗦的寒风,冬天已经离我们很远了吧?何言峥想。可为什么还是冷呢。
      我又是躺在这里做什么呢?
      是年幼时就遗留下来的习惯吧,改不掉,就不改了吧,没人会在意的。
      初春的号角又萌芽在荀江每条路旁的枝头上了。它们脚步频繁,督促着我们,要我们更用力地迈出步伐,高喊着口号,回响在壮丽山河,一定是这样,这样才能让时间不那么顽劣,我们才能把握住,更加灿烂的青春。
      一定是的。
      人心惶惶的时刻又到来了,荀中新学期入学考试。每每这种时候,无论是几月的天气,天的上空一定灰蒙蒙一层物质,沉闷的喘不过气来。而在每次在考试之前,任课老师的脸上都恨不得在写上“每一次考试都是为高考而历练,把握机会大学才不会与你失之交臂。”井黎翻着白眼,因为这“历练”井黎是永远都不想要经历的。
      坐在第二排的井黎看着头发稀疏的物理老头在讲台上吐沫横飞,她恨不得打把伞来解救自己。井黎幻想着自己一堂课下来一定会被吐沫星子淹死。
      已经是高一下学期了,似乎这学期开学以来,大家的话题都转变成“好像要分科了诶!”“我选文科啦!”“我妈说理科好找工作啊……”
      满满一黑板板书,绕着井黎的脑部神经和视网膜,二者不断交错,好像紧紧捆住,系成一个一个的结,越是急就越是解不开。她绝望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他们都认真低头抄着笔记,时不时抬头看一下黑板,就又把头埋在笔记本里了。井黎忽然感到一阵恶心,“看来又要退步了呢”心里想着,却还是懒得继续写笔记,“这些我是弄不懂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转头看向坐在最后面的韩采奕跟井相伴。
      韩釆奕跟眼前这个老头关系不好,她总是在上课的时候热衷于各种漫画杂志,有时候看到余光写的文字会大哭起来,而有时候看到漫画又会不顾一切的笑出声来。老头脾气古怪,最看不惯自以为是的学生,上课不听讲还扰乱课堂秩序,大发雷霆骂过韩釆奕滚出教室。
      她浑然不知。从来都是。
      “最后面那颗屎,你可以出去了!”老头拿着三角尺狠敲了一下讲台,发出巨大的声响。
      浑然不知。
      老头直接一个三角尺彪了过来……
      并没有打到谁,哐当落在过道上。
      “哎哟操蛋要死啊!”骂着就把书砸在了桌子上。
      韩釆奕与物理老师的骂战让全班同学目瞪口呆。那是没有忍让意识的、任性的,丑陋。
      最后韩釆奕跨出教室后门“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不是够资格给‘屎’上课!”就这样,教室里一片死寂,挨到下课。
      同学们都习惯了,这样傲慢不羁的、在三中跟荀中都出了名的,韩釆奕。
      但当老师公布第一次月考成绩的时候,所有人都大跌眼镜。韩采奕,总分647,班级排名第四---那时候,依然是眼前这个年纪有点大的人,对韩釆奕和蔼许多。可是在第一次骂战之后,韩釆奕已经不再上他的课了。要么逃课要么睡觉,总之是不会瞧他一眼。
      成绩好的人,老师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校园里第一次接触不公平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韩采奕,你会选哪一科呢?
      ---你选哪一科我就选哪一科好了。
      夏临转过头的时候,刚好井相伴抬起头。好像人在转头的时候不能轻易眨眼,不然很容易造成“你在瞪我啊”这样的误会。
      井相伴刚好碰见这样的场景。
      “心情不好?”他翻开通讯录,里面只有四个号码,点击井黎的名字发送之后,就又趴在桌子上等回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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