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南魂清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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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即将过去。
繁华神台，小神们熙熙攘攘，欢声笑语。
一片嘈杂纷乱中，只见一个带着点无奈又无比毛躁的青年指着身旁约莫十来岁的少年，声音尖得堪比五曲魂鸟。
“喂，阿蛮，不要把赤月玉放在那里，你不知道赤月玉与冷伦玉玉性相斥么？哎呀……你把那个捉妖瓶放下，那个不是拿来当神物的，里面还有九命猫妖，要是一不小心放出来，你和我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凌灯看着面前不断晃来晃去的阿蛮，几乎快气得吐血。
原本他的师尊，司玉之神渊洹并未有打算参加昆仑春会，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何事，非要指名座下弟子在春会上设个神台。
谁都知道，神台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建成，若是早有准备那也无所谓，可偏偏他家师尊非在春会前才提起此事，搞得座下一班弟子人仰马翻，大师兄推给二师兄，二师兄推给三师兄，如此类推，最后便落到他这个打杂的小师弟这里。
若是如此也就作罢，凌灯就当在昆仑虚守个几天摊，糊弄糊弄就过了。可大师兄还不放心，非要给凌灯派个助手，这一点将可不得了，硬是给凌灯塞个小麻烦——刚入门的小弟子阿蛮，为人迷糊，只要做事，就没有成过，其破坏程度简直比瘟神的神力还大。
凌灯想了想，大师兄如此一招，一定是报复他上次自个偷吃了师尊的灵丹妙药而没有给其他师兄弟们留一点。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
凌灯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围着神台转圈的阿蛮抓了回来，把他按在神台旁的座上，沉声道:“从现在起，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如果看见神君路过，就给我乖乖喊哥哥，如果有神女路过，就给我喊姐姐。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宝物你记住了么？总之，你只要随便介绍一下就行，其余的事绝对不要多做，听到没有？”
阿蛮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怔怔看着师兄的嘴一张一合，末了还把唾沫星子溅在他脸上:“那凌灯师兄去干什么？”
凌灯瞪了他一眼:“我去联系大师兄。”
看什么时候把你给弄走。
后面一句被凌灯狠狠咽了下去，再一次确定阿蛮真的把他的话都听了进去，凌灯这才擦了把汗离开，虽说阿蛮破坏力极强，但人很听话，他这么再三叮嘱，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岔子了罢？
看见师兄离开，阿蛮果真乖乖待在原地未动。
小半个时辰过去，周围只有看守神台的小神互相聊着天，他忽然觉得有些困了，正要打个哈欠迷迷糊糊睡过去，却倏然看见一个身着月白锦裳的仙子路过，她手上抱着什么东西，看上去似乎只有一个人。
“姐姐，要不要看看师尊的玉？”谨遵师兄之言，阿蛮很认真地张口问她。
正径直向前的青娥一愣，她原本因为师尊之事心中万分难受，但迫于西王母之令得找到凝神壶，便敛下心神，寻了许久才在司剑之神那里得到西王母所要之物。
凝神壶通体澄黄，散着柔和的神光，她仔细收好之后便打算直接前往南门，今日发生之事诸多，她也无其他心思再逛春会。
却不曾想，除了瑶姬为哄她开心外，竟还能听到自己被称为——
姐姐。
青娥眼眸中闪过万千思绪，她缓缓想起，在未成司雪之神之前，在未拜玄冥做师尊之前，在千极之国被灭之前，曾经有个胖嘟嘟、圆滚滚的人儿，不住地叫着她——
“姐姐……”
闭上眼，似乎时间并未过去数万年，而是就在昨日。
青娥停下脚步，侧身看向那个叫她姐姐的少年。
不过约莫十岁的模样，虽然神是不可以凭着外表辨别年龄，但这个少年眼眸清澈，脸圆而白净，似乎是哪个上神的小弟子，不谙世事，看着分外讨喜。
青娥顿了顿，原本准备离开的思绪在看到这个少年后，竟慢慢退去，心中似乎有个声音这样说，那就留下来看看罢。
她迟疑了片刻，才慢慢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阿蛮笑眯眯地回她:“我叫阿蛮，我师尊是司玉之神，今天被大师兄派来守着神台，刚才凌灯师兄也在，只是他后来有事就离开了。不过师兄说，只要有人来，我就得为他们介绍师尊的法玉，姐姐你喜欢哪一件，我都可以说出一二。”
见阿蛮眼中闪着澄澈的光芒，青娥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正急于表现自己很听师兄的话，她微微一笑，随手指了一件玉剑，算是顺了他的意。
阿蛮便极其耐心且热情地讲了这柄玉剑的来历、神法以及如何祭祀。
青娥听着，觉得颇有些趣味，原本心中还格外阴闷，随着阿蛮的讲述，慢慢缓和不少。她又随手指了几件，阿蛮又问必答，还让她使出神法加持眼前玉塔，果然如阿蛮所言，玉塔瞬间绚丽七彩，美不胜收。
青娥嘴角扬起笑意，仔细看过神台上其他玉器。
忽然，她瞥见一柄薄玉，颜淡如青烟，圆润浑然，玉璧无暇，将薄玉拿在手上，薄玉并无想象中般冰冷浅凉，而是透过指尖流溢出一股淡淡的暖意。
此玉似乎颇能让人心宁神静。
阿蛮见青娥似乎对此薄玉甚为喜欢，挠了挠头，笑道:“姐姐真是有趣，我师尊的玉你不喜欢，偏偏喜欢我们这些座下弟子所炼制出来的拙玉。”
青娥一怔，面容闪过犹疑，以她之见，此玉绝非拙品，又或是，司玉之神门下弟子技高，阿蛮这是谦虚？
她淡淡一笑，取过薄玉，俯身问阿蛮:“阿蛮，如果姐姐想要这块薄玉，你要我拿什么东西来换？”
阿蛮被她问得一愣，当初凌灯师兄只是告诉他，这些同门师兄弟炼制出的拙玉是来充当门面，并未提过真有人要时该用何物来换。
想了一想，又抓耳挠腮片刻，倏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
阿蛮笑眯眯地对着青娥，将圆而肉嘟嘟的侧脸凑过去，奶声奶气道:“那姐姐亲我一下罢，反正都是我师兄们不要的拙品，你亲我一下，我再去亲师兄们一下，这样就算是交换了。”
青娥见阿蛮把侧脸凑过来，嘴里又说着极其童真的话语，不由浅浅笑出声来。她再微微俯身，将唇瓣轻轻印在阿蛮右边脸上。
只一瞬，便闻到阿蛮身上淡淡的糖的甘甜。
青娥一笑，起身，将薄玉收好，弯起眼眸向阿蛮道别:“我是西王母座下的瑶池仙子，再过段时间便是蟠桃盛会，阿蛮若是有机会能来，可以来找我。另外，替我谢谢你的师兄们，再见了。”
阿蛮才沉浸在青娥淡而清浅的柔软触感中，听闻青娥之言，兴奋地向她挥手:“姐姐再见，我一定会去找你。”
青娥也笑着同他挥手，然后转身慢慢离开。直到青娥不见人影许久，阿蛮才收回手，满足地笑着:“这个姐姐闻起来，有种淡淡的香味，要是能再见到就好……”
“做什么春梦！”
自家师兄一记巴掌，唰一下落在阿蛮头上，阿蛮被打得猝不及防，抱着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凌灯。
凌灯走近神台，便听到阿蛮如有似无的嘟囔，以为他正打着瞌睡做春梦，便想一巴掌把他拍醒。
“阿蛮没有做梦，刚才真的有个……”阿蛮咬着嘴唇，眼泪汪汪。
“行了行了，别说了……”凌灯大手一挥，将阿蛮剩下的话盖住，“大师兄说，咱们今日只要能待到申时便能回去，还有，大师兄交代，有个白衣神君今日将前来取走他寄存在师尊这里的玉，方才你可有看见？”
阿蛮想了想，摇摇头。
凌灯微叹一口气：“那是还没来了？看来还要等上一阵……”
话音未落，阿蛮却倏然拉着凌灯衣袖，急急指着前方:“凌灯师兄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
凌灯随即随着阿蛮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袭润白缎衫，肩上卧着极小金龙，似乎是睡醒了，懒懒地望着他们。
凌灯顿时喜笑颜开，立马迎了上去:“您就是句芒上神罢？小神已经等上神许久了，这边请。”
句芒微微一笑，跟上他的步伐:“是我的错，原本与渊洹约定于未时，谁知昆仑虚神台颇为繁多，我一时迷了方向，找了许久才找到，害你们在此苦等。”
“上神莫放在心上。”凌灯赶紧摆手，将句芒引到神台前，“我们这些小神本就是负责看守神台，算不上苦等，上神稍等片刻，我这就把南魂清玉给您取来。”
语毕，凌灯便转向身旁的万物袋，仔细翻箱倒柜起来。
句芒并不心急，见凌灯似乎是要找上片刻，便拿起神台上的法玉，与阿蛮聊了起来。
片刻之后，凌灯满头大汗，转身一把拉过正在同句芒聊得正欢的阿蛮，语气直冲：“我问你，里面的南魂清玉呢？”
阿蛮无辜地眨着大眼睛：“阿蛮不知道。”
“你说不知道？”凌灯把声音提高几倍，瞬间又意识到句芒还在一旁，便压低声音，“你怎么会不知道，今日万物袋不是只有你一个碰过？”
“是只有我一个人碰过，可是里面不就是师兄们的拙品。”阿蛮不满地撇嘴。
凌灯眼眸睁得极圆:“谁和你说是里面是师兄们的拙品？拙品在另一个箱子里！”
阿蛮一怔，而后忽然闪过某种不安的感觉:“凌灯师兄，你说的南魂清玉，该不会是块薄玉，颜色淡青，看上去就很古朴……”
阿蛮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因为瞥见凌灯发红的怒目和像是要扑上来的架势，他非常识相赶忙躲到句芒背后，探头急急为自己辩解:“阿蛮……阿蛮又不知道它是这位上神的东西，我以为……它只是哪位师兄的拙玉，就把它送给一个路过的姐姐，那个姐姐看上去很喜欢那枚玉，我就好心送给她……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邢、阿、蛮！”
凌灯一时气急，眼眸红如明日，伸手便要将阿蛮从句芒身后拎出来，却被句芒轻轻握住手腕。
“你们的意思是，我的玉，被另外一个神女取走？”
凌灯这才想到春神句芒正直挺挺地站在这里，脸刷一下煞白，急忙道：“上神息怒……息怒，玉……一定能找回来，先听这个笨蛋讲一讲来龙去脉，上神莫急……”
句芒一笑，反觉得是眼前这位小神急得满头大汗。
阿蛮摸摸鼻子，在自家师兄杀人般的眸光中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个清楚，凌灯听完后，狠狠赏了阿蛮一个栗子：“你说，你这不是借花献佛是什么？你小子为了讨仙子欢心就罢了，怎么能拿上神的玉开玩笑！”
阿蛮哭丧着个脸，声音带着哭腔：“阿蛮……阿蛮没有借花献佛……阿蛮只是觉得那个姐姐很喜欢那块玉……就……”
凌灯气得还想教训阿蛮，却被句芒拦了下来：“无妨，既然那位仙子如此喜欢南魂清玉，想必渊洹定是将玉修补得天衣无缝。”
句芒微微一笑，南魂清玉是伴随他数万年之物，前些日子玉身颇有些裂纹，便交于玉神渊洹代为修补。虽是如此，其实那玉也只是一般清玉，不过是跟在自己身旁久了，有了感情，这才挂在心上。
顿了顿，他又道：“如此，我便也就放心，既是伴我数万年之物，决不会就此断了神缘，假以时日，定然能回到我身边，凌灯，你就不要再责怪你的这位小弟子罢。”
凌灯瞪了阿蛮一眼，这才收回眸光，向句芒做长揖：“多谢上神宽恕，既然那仙子说自己是瑶池仙子，只要上神参加蟠桃盛会，定然能取回清玉，至于阿蛮，我回头就禀明师尊，让他好好尝尝苦头！”
句芒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肩上的小金龙似乎是觉得实在太乏味，摆了摆龙尾，示意快些离开，句芒微微颔首，算是对凌灯和阿蛮的告辞，随即便挥袖离开。
徒留下，大眼瞪小眼的师兄弟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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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申时。
青娥匆匆赶到南神门前，瑶姬已经在那等了片刻，见青娥赶到，笑道：“看来你是逛得不想回来了？”
青娥敛下眼帘，将遇见师尊玄冥之事一笔带过：“只是遇上一点小麻烦罢了。”
她并不想将被逐出师门之事告诉瑶姬，倒不是觉得难以启齿，而是知道若是瑶姬明了此事，以她的性子，定要拉着青娥的手前往师门讨个说法，如今局面已经很是难以收拾，若是瑶姬再插上一脚，只怕师尊连瑶姬都要赶出师门。
微叹一口气，青娥拉起瑶姬的手：“既已过申时，便快些走罢。”
瑶姬一笑，反拉住她的手：“别急，既然都等到这个时候了，不如欣赏完烟火之神的神法再走。”
青娥一愣，却见瑶姬指着昆仑虚中央的七重神塔：“约莫是这个时刻，烟火之神便要在神塔上施展神法，庆祝春会……”
刹那间，漫天七彩。
瑶姬脸上印出烟光之色，笑颜在万千花火之中明明灭灭。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七重神塔，神光缭绕，纷呈烟火肆意在昆仑虚上空飞舞。小神们无不欢呼载舞，正畅游于春会的上神们随之轻袖半挥，霎时，华乐四起，漫天流彩天灯，鸾鸟迎着神塔起舞，天河流过众神之上，闪着莹莹之光。
青娥默默注视着眼前一切，欢腾喜悦好似流水一般，慢慢流入她的心尖。
逐出师门也罢，不死之药也罢，她不再多想了，冥冥之中，一定自有定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南魂清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