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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匪事 ...

  •   天佑六年,沈召南被牵连进一起莫须有的造反案,女扮男装暴露。萧橪违命干涉此案,协同押送召南一干人回京,在半途放走了沈召南。当朝太子公然协助人犯,皇帝怜惜太子声名,致使那件造反案到最后不了了之。当然,当时被指主犯的人没过多久就死于非命了。萧橪也因为这件事被皇帝下令禁止出宫。其后种种,沈召南再无所知。

      窗外寒风冷冽,屋内火盆烤得正热。渐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西麓山中有一个强盗窝,占山为国,猖狂得很。据说那贼首是个母夜叉,远近闻名。“再不听话,小心西麓山的母夜叉来将你抓走。”大人们常用这样的话吓唬小孩子,可见她恶名之盛。传闻中的西麓山匪众胆大包天,军粮敢劫,官府敢闯。如今那母夜叉便是沈召南。

      “丘洛来了消息,有队商贩刚经过,看方向应该这两天就要过西麓山了。北风刮了些日子,眼见就要大雪了,寻常这时节该冬歇了。我担心有异变。”

      沈召南原本趴着,听得声音支起身子侧头看向来人,见沈瑜立在下面,还是一副肃静模样。沈瑜原是父亲身边的人,干练少言,被自己强拉过来做事。

      “又来?”沈召南蹙眉,道。

      火盆里炭火烧得正旺,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带出点薄烟。

      赵小六蹲在火盆边,扒拉着木炭,打趣道:“往年这两月是偷闲的日子,今年倒是最忙的。莫不是怕我们山上的年过得太凄苦,都赶着来送年礼?”

      天一冷,人就懒得动,火一升,被烤得暖洋洋懒懒散散的人更困得紧。沈召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了个身坐起来,懒懒靠在扶手上。“这半个月连着来了三拨人,还都是从丘洛来的。还真是巧。”

      “只怕不是凑巧,是有意为之。”赵小六撇撇嘴,接道。

      “呵……”沈召南轻笑一声,不辨喜怒。

      “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从西麓山借道的,无外两种人,一是不明情况的,二就是有背景的。”

      “看这三拨人言行做派,也显然不是新手。”沈瑜接过了话头。

      “懂规矩却不来拜山头。”赵小六站起身子,将零散遮眼的发尾甩到脑后,“只能是官商。召南姐,整日里闷在寨里也闲得慌,这次该动得手了吧?”

      “眼见着就要被欺上门了,老寨主留下的招牌可不好被砸了。”

      “那我去作准备,让其他人都警醒些。”沈瑜说着就要转身走开,他素日里话不多,办起事来却是风行雷厉。

      “好。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别整日里窝着到时候伸不开手脚。”沈召南笑着点头,又对赵小六说:“小六,你一会儿同我下趟山。”

      “不过是个夜闯县令府的小活,我一个人去就得了,大冷天的姐就不要出门了。”赵小六就着火盆烤着手,说。

      “我和你一起去。”沈召南摆了摆手,说。对方一再挑衅,不能不应;可若应了,后果也不得不考虑。西麓山不高,地形却奇特,易守难攻。近旁无其他大寨,寨中一伙素有悍匪之名,又不为害县中百姓,县衙也懒得在他们身上花费气力。因而西麓寨素来平静。这次有意之为,过于故意,如同怕人不知道内藏阴谋般张扬。

      说话间外面已经飘起了雪,是今年的初雪。一年又快过去了。

      当日萧橪给她一条生路,她回过白象山,却发现别筑已空,家里已经往外域迁了。外域的住处与白象山之间连着三百里的大雪山,那时是凛冬,她孤身一人不宜犯险,因而又离开白象山往南走。徘徊了几个月,又回到了原地。机缘巧合之下,在奚川镇上结识了西麓寨的老寨主,又随她上了山。老寨主无儿无女,认了沈召南作义女。再后来,老寨主不幸病逝,沈召南自然而然地成了继任的寨主。

      赵小六和沈召南一起下了山,沈召南怕引人注目,换下了狐皮大衣,穿了一身时新的胡袖棉袍,梳了个家常妇人髻,半垂着头跟在赵小六身后。赵小六是当年与沈召南和萧橪同伍的伙伴,沈召南那件事以后他也受了牵连,之后逃了出来,在路边饿得半死的时候被寨子里外出的人捡了回来,就一直跟在了沈召南身边。

      “小六,回去之后别跟沈瑜说我们去了官妓园,省得听他多话。”沈召南压低了声音说道。沈瑜终归是好教养的世家子,即便能容忍沈召南一个女子霸山为匪,也绝不能容忍她出入妓园,难保他不会通报父亲知晓。

      赵小六回过头,高束起的头发从脑后甩过。“是,夫人。凡事但凭夫人吩咐。”

      赵小六答得响亮,引得几个路人纷纷望过来。

      “别耍嘴皮子,今儿我们是来做正事的。天快黑了,我们先回家。”沈召南越过他疾走几步,赵小六连忙跟上。大越朝有宵禁,日落之后一概不得在街上行走。政策行到这边陲小镇,有些松动,但大致上天黑之后也都人人闭户不出。

      三三两两的客人陆续从两边的店家里出来,街上渐渐热闹起来。落日通红,卧在西麓山上。市集前的灰墙上朱字墨迹更加黯淡,刚写上时朱红异常晃眼,日晒风吹之后,只余了些许淡墨。

      比鲜血暗些,比血迹艳些,朱红字榜。无非储君新娶,将女初嫁。

      沈召南与赵小六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召南姐,那个,你看到过内容吗?”

      沈召南抬眼,远远望了一眼,知他说的是什么,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上午还飘着雪,到午间却出了太阳,一点积雪全都化了,到这时,地也干了七八成。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从市集广场的这一头铺到那一头,还折在了墙面上,正好晃过朱红榜的末一排字。沉默不突兀,沉默只是让人觉得时间格外难熬。

      赵小六挨不住沉默里潜着的东西,说:“其实,那个时候不是巧合,是我特意找上西麓山的。但是怕你生疑,所以绕了一道,没有直接上山。”

      好半晌,沈召南才接了话,道:“我知道。老寨主临走时告诉我的,你在这一带徘徊了很久。”

      “也不是我自己逃出来的,是有人救了我。”

      “不难猜。”

      “他嘱咐我,让我好好跟着你。”

      “没了?”沈召南自然清楚赵小六话中的“他”是谁,让她意外的是“跟着”的说法。

      “没了,就这一句。”

      “不是说这个。走快些吧,天黑得早。”沈召南加快了步子,提醒道。

      “召南姐……”赵小六难得有说不出的话。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沈召南此时走在前面,赵小六看不到她的表情,听她语气又含糊,他迟疑道:“不生气?”

      沈召南难得见他这般有所顾忌的样子,心里已知了几分,笑了,答道:“不生气。”

      “那……你也不气他?”赵小六试探着,问得极尽小心。

      “他?萧橪?这话从何说起,他哪一处亏待过我?”沈召南反问。

      赵小六撇了撇嘴,心道明知故问,却不言语。

      沈召南回望了一眼字榜,嗤笑出声,道:“当日权宜之计,那时我们才几岁,那种玩笑话也就你能当真。”

      “我看着你们说得挺认真的。”赵小六低声嘟囔了一句。

      “小六,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我实是不清楚。”沈召南叹了口气,“说你笨吧,倒也挺机灵的;说你不笨吧,有时候又实在是蠢。当年他为了给我开罪,不顾仪礼法度,坚称非我不娶,一时间在军营里穿得沸沸扬扬。可别说是王子皇孙,就是平头百姓,婚配嫁娶也得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是什么身份,这种事岂容得了他自说自话。”

      “可当时……”

      “最初来查办的是个新上任的官吏,用几个大名头就能唬住。一时之计,能用且用罢了。可惜……”当时情势对沈召南太过不利,沈召南本打算用这缓兵之计争取时间联系家里。可惜有人急着要致“主犯”于死地,上面很快就来了另一位办事的主。

      “要恨也得是恨他平白坏我清誉。不过事到如今也无妨了,我都是声名狼藉的母夜叉,还管什么脏水与美誉。”沈召南说罢,又幽幽叹了口气。最初义结金兰,后来假意相好,如今官与贼。世事实在难料。不解仍存,或许终有一解,又或许始终无解。帝王家的爱恨喜怒,沈召南还不想加上身。

      赵小六晃了晃头,跟着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管他有意无意真真假假,都与己无关,与己无关。萧橪与沈召南,他一个也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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