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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暗流涌动 ...

  •   十五月圆,今夜难得不冷,却是陆瑾来到古代之后的第一个难眠之夜,先前露宿街头时饿得几乎昏睡过去,后留在杨家总算是有个落脚之处睡得也算安稳。而今辗转反侧,白日里的一幕幕怎么也无法抹去,闭上眼就是无助的眼睛和颤抖的双手,活得艰难,活得没有尊严,却仍旧有人选择苟延残喘。
      陆瑾更加懊悔自己的轻生,她原以为自己是因为太爱林文才这样决绝,可重生在古代的日子里,她过得安静平淡,人真是最自私的动物,现在她的生活里有了新的人,很少再想起他。思绪百转千回竟有些混乱,莫名地烦闷,无奈坐起来,看到窗户不知何时开了,明明是关了窗才上的床,疑惑地踩上鞋子走至窗前重新关好,突然一只手从颈后绕至前面,一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间。
      “刀子不长眼,姑娘可不要乱动。”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声在耳畔响起,音色却有些熟悉,陆瑾一时难以辨认,于是不发一言引得那人继续说话。
      那人以为陆瑾是因为害怕才不敢说话,嘲讽地一笑,“姑娘不要害怕,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保证你没事。”
      “多谢姑娘,我没事”陆瑾回忆起白天在明钟寺遇到的那名妇人的声音,“我保证你没事”,她闭了闭眼睛,仔细对比,果真是她,难怪觉得她的行为甚是古怪,可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又究竟要干什么,略一沉思,陆瑾压抑住紧张,故作镇定地说:“夫人为何要恩将仇报?”
      那人心知被陆瑾认出,立刻失了先前的轻松,“原是我小看了你。”
      “夫人要做什么,不妨直说。”陆瑾在她说话间已经明白她要利用自己,自然不会轻易杀她,而且被自己识破身份已乱了阵脚,心中底气又足了几分。
      “我要你做我的内应。”那人收回匕首,自如地坐在了床沿,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陆瑾这才得了解脱,转身看到白日里的华服美妇如今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正用目光牢牢盯着自己,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夫人莫要说笑,我只是个小丫头,如何做得来这些事,况且这府上只是杨家的家眷,又能有什么秘密?”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你只需替我监视杨家人的日常即可。”那人语气间隐隐有怒气,容不得人质疑她的行事。
      “夫人不怕我告诉杨家人?”
      那人隔着面巾讥笑了一声,“你抓不住我,你以为杨家人真能信你?于他们而言,你只是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而我不同,我一点也不介意你的来历。”
      陆瑾被戳中了心事,眼神一黯,随即就反应过来那人如此了解自己的情况,怕是早就盯上杨家,杨家对外的事她了如指掌,唯独难达内部,杨家上下仆人都已是多年的老人,年轻的家丁丫头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大多从小就在府上帮忙。自己的出现无疑是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陆瑾肯定了自己的利用价值后,嘴上更是倔强道:“若我不愿意呢?”
      那人被陆瑾激怒,身形一闪已至跟前,单手就掐住了陆瑾的脖子,只是还未用力,“由得了你吗?杨家我比你还熟,杀了你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素来平静的杨家无故死了个丫鬟,即便无人替我伸冤,夫人就不怕打草惊蛇,前功尽弃吗?”连连质问入耳,那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陆瑾趁势又添上一句,“恐怕夫人也不好交代。”
      那人身形猛地一怔,极力控制着心底的杀意,狠狠一甩手将陆瑾丢在了地上,“你可别后悔。”说完便翻窗跳了出去,陆瑾这才深吐出一口气,她的脸色煞白,手心已满是汗水,早已没了方才的镇定,下半夜的风从开着的窗吹进来,此夜不冷,这风却带着透骨的寒意,肉眼不及处翻涌着的逆流将她卷入深不见底的漩涡,挣扎无用。
      彻夜未眠,没有丝毫头绪,披衣而起时觉得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洗漱完毕就直接去厨房端了早饭到八妹房里。八妹早已穿戴整齐地坐在床沿等她,交替踢着双腿,“阿姐,吃完陪我去找六哥。”
      两人来到六郎的院子里时,六郎已经练完了一套枪法,正坐在石凳上用方巾拭汗,八妹不知哪里来的兴致,直扑到六郎怀里,“六哥,我要学写字。”
      “怎么想起学写字来了?”六郎停下手上的动作,笑问着。
      八妹转动着黑色眼珠,撅着小嘴,抱怨道:“七哥都有先生教,今天邹姐姐也来了呢。我也要学嘛。”
      杨家虽是军事家族,但也专门聘请先生为子女教授文化课程,邹文坤出身书香门第,因与杨业交好,便一直教习杨家的各个儿子诗书,倍受尊重,如今在教的是七郎。他有一女,名兰秀,自小受父亲的文识熏陶,也是位学识渊博,有玲珑心思的才女,偶尔也会与父亲同来府上。
      八妹踮着步子,笑嘻嘻地跑进了六郎的房间,直奔书桌而去,随手抓起桌上的笔朝六郎挥起手来。
      “先学哪几个字?”六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背手走到了八妹的身边。
      八妹一边费力地往椅子上爬,一边说道:“保家卫国。”
      陆瑾看到六郎脸上的笑容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到先前的淡笑,轻手把八妹抱到了椅子上,“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
      “爹说要时刻牢记这几个字?六哥你不记得吗?”八妹理所当然,责怪地看向六郎。此时的八妹五岁,脑子里早已烙下了连她自己都不懂得意思的赤诚,没有丝毫的怀疑,没有丝毫的动摇,只要是爹说的,她都认为是对的。
      “我怎么会忘呢?”语调平淡,语气平和,似乎真的只是在应八妹的话,可又带着自嘲和悲哀。从八妹手里接过笔,神情严肃地在纸上写了起来,陆瑾在一旁无事可做,又开始回想昨夜,八妹适时地叫了她一声,“阿姐,你来帮六哥磨墨。”
      “我?”陆瑾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是啊,快来呀。”
      陆瑾在八妹的催促下靠近案边,站在了六郎的身旁,见六郎手中的笔顿在“家”字的最后一笔,他望着纸上的字有些出神,眼神时而坚定时而又黯淡无光。陆瑾瞧了一眼砚台,里面并没有墨,原是八妹太急随手拿了笔却未磨墨,六郎就着笔上仅有的墨只写得一半。
      陆瑾拿着墨碇,看着砚台,却不知从何下手,砚台里没有墨汁,凭空能磨出什么来,看了看八妹,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好硬着头皮上手了。
      “阿姐,你怎么不加水呢?”
      陆瑾“啊”了一声后,只得照八妹说的做了,现代的墨水其实都是速成的,如今才知道古代磨墨是加水一点一点磨出来的,低着头一边细想一边墨,手里的墨碇突然被人拿走了。
      六郎拿着墨碇在砚台上垂直地打圈,淡淡地开口说道:“磨墨要轻而慢,不能斜墨,也不能直推。”六郎的手很好看,陆瑾想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干净修长的手指,竟看得有些呆,直到六郎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试一试。”
      回过神后,陆瑾脸有些红,微微地发烫,接过墨碇照葫芦画瓢地磨起来,不敢抬头看他,六郎也再没有理会她,只是认真地教八妹写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书写着“保家卫国”的誓言,感慨着决心背后的代价。
      过了好一会功夫,六郎瞥见陆瑾还在研磨便吩咐道:“不要再磨了,手也酸了,你去厨房给八妹拿些糕点吧。”
      陆瑾走后,方才那股奇异的香气也随之消失,六郎不禁皱了皱眉,往日并未离陆瑾如此之近,香味又淡,倒是没有留意。
      陆瑾端着糕点从厨房出来时,恍惚间看到假山边似有一道黑影,立时心下紧张,以为是昨夜的那人,白日也敢冒险潜进府来。正待上前时,七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一封信胡乱塞到陆瑾手里,说了句:“阿姐,六哥的信。”
      见七郎另一只手里还有一封信,余光瞥到信封左上角有个花样的图案,便随口问了一句,“那一封是给谁的?”
      七郎被陆瑾拦住,心虚般地只想快点离开,说了句“邹姐姐的”就撒开双腿跑得没影。
      小孩子总是毛毛躁躁的,陆瑾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黑影,也没有在意,只是空出一只手把信拿好,信函上写着:“六弟亲启”想必是在外的哪个少爷写的。
      回到房间,放下糕点之后,陆瑾就把信递给了六郎。
      六郎本是不动声色地接过,看着封口有打开过的痕迹,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诗集,迅速地翻了几页,眉蹙得更深。陆瑾想不出哪里不对,但若没有差错,六郎怎么会突然这样严肃。
      “你去把排风叫来,平日这些事都是排风伺候的。”六郎的声音一下子清冷了许多,把信往案上一放,便又手把手地教八妹写字。
      陆瑾一时间心内烦躁,六郎故意说让排风来伺候,是为了强调陆瑾的身份只是一个下人,这些日子来他们何曾把排风当作丫头使唤过,如今不过是在警告她罢了,小小年纪城府这样深。她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可她一直谨言慎行,念着恩情也不愿做对不起杨家的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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