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意料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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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件事过去已经半月有余，陆瑾仍然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梦里自己无缘无故地灵魂出窍，又用陌生人的身份活在古代，而梦醒之后，她仍然可以躺在现代的自己的床上或者趴在电脑桌上。可惜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每日醒来都是原本习以为常的光景，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惊起阵阵涟漪，最终还是无声沉至湖底。
杨家并没有怎么过问关于陆瑾姐姐的事，只是按她所求安葬了，她本来想好了一套说辞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陆瑾由于此事也一天比一天沉默少话，做事时不时还有些恍惚，考虑到她突丧至亲，杨夫人便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闲来无事，陆瑾经常整日坐在花园的凉亭中，然后兀自发呆，这日也不例外。
“小瑾。”听到有人唤她，抬眼便见五郎在她对面坐下，刻意放软语气笑问：“你可好些了？”
“五少爷有心了，我没事。”陆瑾淡然地开口回道。
五郎若有所思，又笑着说：“佛家总说的无常，就是这样，人世间生老病死，聚散离合就是无常，不可避免只能接受。”
陆瑾知道五郎有意开导自己，心里也是由衷存了感激的，“五少爷所说的理太深，我太愚笨，一时不能解，只是五少爷放心，我已经整理好情绪了。”
五郎不置可否，“我只是受人之托，也许你更愿意说给你阿姐听，有些事又何须我多言？”说罢只是拍了拍陆瑾的肩又转身走了。
听了五郎的一席话，陆瑾却更加迷惑，这番道理她岂会不懂，可是如今的事远远超出了常理，心中不由得又有些烦闷，便和杨婶说自己想去看看阿姐，杨婶见她这副样子也真是可怜，叮嘱了她路上小心便由她去了。
黄土一堆，石碑一块，碑上书“陆瑜之墓”，名字是陆瑾随意取的，当时杨夫人听得还说两人的名字起得很好，“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本来是想按照现代的方法火化，可是古代皆用土葬，这等奇怪的要求陆瑾想还是不提为好。也许这样才是更好，即使尸身在土里腐烂上千年万年，她总归是存在的，否则这一缕异世孤魂还能凭借什么活在这世上？
陆瑾踱步至坟前，笨拙地跪下，这样的动作她现在做来仍会觉得不舒服，“阿姐……”话一出口陆瑾就自嘲地笑了笑，继而又说道：“阿姐，我什么都没有带给你，你不会怪我吧？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我很自私，没有让你干干净净地去，你会慢慢腐烂，最后跟黄土融为一体，可是这是我唯一留住你的方法。”
六郎掩身在荒山绿树间，凝目看着不远处那个单薄的身影，他的耳力向来极好，陆瑾的一字一句都未放过，今早托五哥为她开解，看来未必有用。
山风阵阵，隐隐约约感觉到凉意，陆瑾便搓了搓两只胳膊，站起身来说道：“这里很冷，我先走了。”
一路下山发现时候还早，就在街上随便走了走，人是要经常出来走动走动才有人气的。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护城河边，醒来是在河边，发现自己的尸体也是在河边，总让人有异样的感觉。古代的河边没有什么防护栏，还是挺容易掉下去的，万一有心神恍惚的人在河边散心，失足落水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心里正这么想着，忽然脚下一空，右脚崴了一下，整个人往右边倒去，栽到了河里。
陆瑾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胡乱地扑腾了几下，一开始还在水面上上下下呛了好几口水，后来就慢慢地没了力气。冰凉的河水一下子把她包围了起来，熟悉的恐惧和无助感瞬时间涌上心头，睁不开眼睛也无法呼吸，只能伸出双手在水里乱抓，脑海里却浮现了相似的画面。
那个时候陆瑾还是在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一个女孩几乎和她同时掉进了水里，她们两个只能看着对方苦苦挣扎，谁都救不了谁，隔着河水陆瑾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脸，就是她现在的模样。
也许本来陆瑾才是该死的那一个，这算什么？阴差阳错？荒唐。
原来人真的有灵魂呢。
不属于她的身体，不属于她的时代，不属于她的人生，回不去了，一切早该结束了。就这样想着，陆瑾放开了四肢，像散架了似的漂在水里，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
意识模糊间有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轻轻地勾住陆瑾的脖子，又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往上带，很快露出了水面，她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压着她的水一下子都散开了，重见天日。陆瑾的意识开始清醒，有人救她上岸，如今她一定又是被一堆的人围着，世人真聒噪。
六郎半跪在地上，把陆瑾的腹部轻放在自己腿上，用手压着她的背部，陆瑾吐出了几口水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又急忙闭上用手揉了揉，而后看见六郎浑身湿透地半跪在地上，头发微散也在往下滴水，但六郎眉目俊秀，如此一番更显得他唇红齿白，仿若出水芙蓉一般（用“出水芙蓉”形容一个少年真的好吗？）
六郎见陆瑾的眼神有些呆滞，连忙双手抚上她的脸颊，用力拭去她脸上的水，语气很不好，提高音量狠狠地质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这样胆小的人还敢寻死？”
陆瑾咳了几声，使劲睁着无辜的双眼说道：“我是掉下去的。真的。”
六郎似乎并不相信陆瑾的解释，严肃地说：“我不管你是否真的想死，若有下次，我会遂了你的愿。”说完便转身在陆瑾面前蹲下，陆瑾看他这副样子不好招惹，就识相地趴在了他的背上，由得他一路背回去。
活了二十四年了，还第一次被男的背，虽然现在只能算一个早熟的小男孩，突然“扑哧”地笑出了声，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低，六郎只是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往前走。
很多年后，陆瑾一直在想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这场意外里，也许就不用面对惨烈的历史，因为无论她的生命轨迹怎样发展都不会对这个时代有任何的影响。
这段日子陆瑾惹出的麻烦不少，先是冒出个姐姐来要尽后事，又是自己掉进护城河大病了一场。可这些看似倒霉的事却来得正是时候，否则陆瑾永远都只是在混日子，身在古代，心里却巴望着有一天能够回到原来的地方，如今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死心了，也踏实了。如果以后的生命都是自己抢来的、偷来的，不知道哪一天就被收回，不如惜取眼前。
“阿姐。”正出神地坐在床边细想着，就听到八妹的声音，八妹推开房门跑到陆瑾跟前，“六哥让我和你过去呢。”
陆瑾心中没底，自从上次被六郎所救，病的这些日子里都未曾再见过六郎，只有八妹时常会来找她，“我吗？”
八妹咧开嘴笑着点点头，“快走吧，别让六哥等久了。”
陆瑾应了声好，便拉着八妹欲走，临走至门口，又想起了些什么，“八妹，等阿姐一下。”她走到梳妆台前，弯下身子对着镜子照了照，虽然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但是仍有病容是无法掩饰的，伸手抚了抚脸颊。
这似乎是第一次她真正意义上的照镜子，以前因为潜意识里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连带着排斥自己的模样，害怕在镜子里看到一个陌生人，时刻提醒着自己是一个异类。如今再仔细看看，镜子里的小姑娘五官清秀，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也应该是比原来的自己好看得多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阿姐，好了没有啊？”八妹等得有些不耐烦，走过来看陆瑾还在照镜子。
陆瑾见八妹小嘴撅着有点生气，便赔着笑脸道：“好了好了，这就走。”
八妹拉着陆瑾一直走进了六郎的房中，还是上次见到的样子，六郎执笔站在书桌前却没有写字，兀自想着什么，笔尖积累的墨滴落在纸上。
“六哥。”八妹出声叫了六郎，他才放下笔，抬头看到陆瑾，四目相对之下，陆瑾先低下了头，六郎转而看向八妹，“怎么去了这样久？”
“阿姐照了好久的镜子。”小孩子就是藏不住话，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弄得陆瑾好不尴尬，解释道：“病得久了，只是看看还见不见得人。”
六郎并不在意，“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你身体太差，学点功夫也是有好处的，我上回与你提过。”
八妹一听六郎要教陆瑾武功，嚷嚷着也要学，六郎只好安抚她说等她长大一些再教她，让她先学写字。八妹一向最听她六哥的话，满口答应，直接爬上椅子拿起笔有模有样地写起来，还大人似的挥挥左手，“你们去吧，不用担心我。阿姐，你要好好学哦。”
陆瑾想到自己也要舞刀弄枪的就一阵头大，舌头都打结了，“我非学不可？”
六郎看也没看她，径直走了出去，陆瑾只得跟在后面到了房外的小庭院，六郎回过头来，挑眉问道：“我在勉强你？”
如果陆瑾说是的话，相信她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陆瑾只得“嘿嘿”一笑，“怎么会呢？我感激还来不及呢。”突然六郎弯腰捡起地上一颗石子就扔了过来，打在陆瑾的膝盖上，绝对是用了十足的力道，陆瑾吃痛，脚下一弯，忙用手去揉，又是一颗石子击中了她的手背，陆瑾咬牙切齿地看着六郎，这绝对是下马威。
“看来你还是资质太浅，灵活度是习武的一个重要方面，反应如此之慢，你可得多下功夫了。”六郎漫不经心，双手环抱在胸前，好不得意。
“是。”陆瑾恨恨地答应，刚站起身来，另一边的膝盖又被石子打中，盯着始作俑者恨不得吃了他。
六郎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一次两次可以是不小心，第三次就只能怪自己蠢了，怎么不懂得吸取教训呢？这是我给你上的又一课，人不能两次在相同的地方跌倒。”
恃强凌弱，有什么了不起？等我学成，看我不要你好看。陆瑾呲牙咧嘴却不能爆发出来，只好暗自腹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打赢我可有的等了。”六郎不屑地笑了一声，一副“你来咬我啊”的模样看着陆瑾，“快点站好。我先教你几个基本的步法和动作，你自己好好练。孰能生巧，身法学好了，反应自然就快。至于动作的力度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还得靠你自己。”
哼，还以为有什么绝妙的教学方法呢？教了陆瑾一遍动作后，自己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陆瑾甩了甩胳膊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发呆。
“我何时说可以休息？”
一道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陆瑾吓得一个激灵就跳了起来，“你……你不是……”
“我什么？”六郎反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这就练。”陆瑾忙摆摆手，起来练起了动作，神出鬼没的想吓死人啊？六郎靠着栏杆看陆瑾的动作，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朽木不可雕也。”
练了一整天的功夫，陆瑾浑身酸痛地回到自己房里，直接倒在了床上，无法动弹，连嘴上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心里把杨六郎骂了千遍万遍：让我练武，让我练武，累死个人，故意的，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杨六郎，真想打得你爬不起来，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意料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