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千金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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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说，我陪你再走一遍万水千山。
林中小屋，多少隐去江湖踪迹的前辈最后的栖处，
我小心捧着药，里面只有一颗药丸，师父几经险境才夺取药材，试药多次，才得出药方，可惜药材已经不多，只够熬出几碗药，需要喝三天。若是有一丝损耗，也许再也不能救回你了。
我欲快走，却怕这药有一丝损耗，于是步伐有些凌乱，又是一番调整，才走到你的床前。
你半卧在床上，脸色苍白，嘴角没有一丝血色，连眼窝处都有些下陷。抬眼看见我时，还是和往常一样朝我笑着。
我小心地拿着勺子，舀一勺药，吹了吹，喂入你的嘴里。
你很老实地张嘴，喝下。
一碗药，不用几勺便喂完。我拿出手帕为你擦拭嘴角。
“这药还要喝三天。”
“恩。”
“你很快就会好的。”
“恩。”我们相视而笑。
三天一晃而过，我看着你身体逐渐好起来，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只能卧于床上。
我扶着你走出小屋，院子里的还晒着许多药材，闻到不同于屋中的药香，我看见你的嘴角翘起。我把你扶在石凳上，把药材托到石桌上，你轻轻地整理这些药材。
外面虽已是深秋，但今日太阳难得出来，此时的风本就不刺骨，再加上暖阳的烘烤，拂面而来，整个身子都能感受暖意。
我托着下巴侧头看着你，暖阳让你的脸上的苍白不见，眼目低垂，眉间已没了病态。你不再是将死之人，我还能陪你许久。
这日，我们收拾好行李，走出小屋，我们还要再走一遍这万水千山。
我们看过江南烟雨、杨柳依依，看过佛堂寂静、梵香寥寥，看过大漠孤烟，黄河落日……
当年遥望丈夫儿子凯旋的妇女不在立于城墙遥望，她们等到了归人，幸福的在城中生活。
再遇到小疯子时，她笑着对我说，她终于找到了神药，救得心上人，邀我们同饮一杯。
爹娘看见我把你带来，娘打趣地问我们何时成婚，爹虽不怎待见你，却也是万分高兴。
阿一终于放下了一切，和她爱同时也爱她的男子，共结连理，孕有一子。
师娘提前出来了，师父大婚，你我一同前去拜喜，许下一生之诺。
……
不知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景，时光飞逝，我们最终回来了，回到我们的小屋，小屋和去时一样，摆设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一丝灰尘都不成沾有。
于是我们又过上隐居的生活。早上，你去打理药田，我在院里练武。中午，我做好饭，等着你回家。下午，你会看医书，而我在一旁看游记。晚上，一同做饭，饭后，去林中逛一逛，看天地广阔，再回到家睡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你我重复着一切，慢慢的，我觉得有些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心中越发烦躁，可在看见你时，却能平静许多。
于是，我越发粘你，早上不在练武，同你一样去药田，你还是和往常一般温柔，并没有对我反常的举动有一丝不满。可我还是感到不对，常常看着你一阵恍惚。
又一次，我看着你的脸，不知觉地将手覆上，轻轻摩挲，这次你不像往常依旧看着医书，而是把手中的医书放下，抬起手来摸我的头，笑着，张嘴要说什么。
我却在你张嘴的那一刻，听见一声鸟鸣，以及风吹过书页的声音，似乎一切都离我远了，这个世间里唯有你我二人。
然后我听见你说：“此生你执着什么？”这个你问过无数遍的问题。
我眼中世人皆模糊，唯有你清晰。
从你康复到现在，过了这么久，你我容颜依旧，不曾染上一丝岁月。
梦中不知春秋过，刹那即为一生去。
我抚摸着你的脸，咽声说道：“我执着你啊，执着你。”
你依旧温柔的笑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我耳边的声音却越发清楚，我朝你笑了笑，闭上眼。
“再见。”
如何再次相见。
睁眼依旧是一片黑暗，闻到淡淡的墨香，耳边有着鸟鸣与风声，我不愿动，但也许是醒时抽动了手，感到手上一阵酥麻，两条手臂像似肿了一大圈，很不舒服。
抬起头，看到我所写给你的书信被风吹着，所幸被镇纸压着，没有被吹散。
将手放到两边，我依然趴着，想梦中的一切。如果当年师父真的找到了药，炼出了药方，你我是不是会如梦中一般，走万水千山，看四季风光，最终回到小屋，过上隐居生活。
然而一切都是虚幻，仅是我的妄想。
我无比怀念你我走过的那些路，可惜我们无法走到老。
当年，你已虚弱到只能卧床，师父只能拿出补气之药，完全没有回天之力。我一生学武，零碎的医术也是你教的。唯一能做的只有与你说说话。
那时，我站在床头想抱着你痛哭一场，却只是坐下握住你的手轻声说：“你不是曾说一人走着万水千山有些无趣吗？今后我陪你，我陪你再走一遍万水千山，你定不会觉得无趣。”
但你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摇头，手欲抬起却又无力的垂下。
我看着你的动作，只能将那堵住喉咙的所有情绪咽下，不再置一语。
只过了一天，你平静的去了，我抱着你的身躯，走出屋外。外面才下了一场雨，整个天如墨，寒风阵阵，不知下一场雨何时来临。
据师父说，他是在一个药田中捡到你，并断言你与药有缘。你曾说最后想回到这里。
所以我将你埋入师父捡到你的那个药田，那块药田已经荒废许久，上面只有零星的药生长着，大部分都是杂草。
我跪坐在地上，不断地向你的墓上撒土。我脑中想的却是你我相守的日子，短暂却美好。
在所有的痛彻心扉前，总有那看似无限的美好，难以忘怀。
你可知：一诺当值千金。
你已消散于人间，我便伴你于世间，重复你曾经的步履，与你一同走于这万水千山。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千金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