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品炎

5、离开林府

　　三生石涣散着淡淡的白光，女子的脸被莫名的色彩包裹着，让我看不真切。我一点一点的研着磨，目光向下看去，正好触及那绣着繁复凤纹的嫁衣。
　　孟婆重新起行，问，“后来呢？”
　　“后来我自然是爱上了林墨玉，再后来他提议我们去长洛城小住，当然那不是为了我。”品炎自嘲的笑笑。又说：“我高兴万分，当下就将炎居阁交给了几个老人看管，收拾了几件东西，带着白若就去了林家，以山中隐居者女儿的名义。”

　　长洛城林府。
　　“哎？这几日你是不是服侍着后院那两位啊？”小瑞趁着与小福一起晒衣物的空当，挨过去悄悄问道。
　　“是啊！”小福将一件衬衣在架子上平铺开，点头说道。
　　“那你说，”小瑞见四下无人，便又开口：“二爷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位姑娘呀？”
　　小福轻咬嘴唇，压低眉角，环顾了一下四周，猫着身子小声的说：“看二爷的意思，当然是白姑娘了，只是……”
　　“不会传言是真的吧？”见小福犹犹豫豫的神色，小瑞吃惊的说。
　　“没有空穴来风的事，那位品姑娘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啊，都惦念着二爷呢！”
　　“真有这回事儿呀，我还只当是大家的碎嘴呢，就想来问问你，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听说二爷对品姑娘冷得很，不搭理呢！”小瑞语气夸张的说道。
　　“你可别添油加醋出去乱说啊，”小福见小瑞语气如此，不禁在心底将她比低了一截，当下就正了神色说：“品姑娘也是个可怜人，摊上二爷这么一个人，要不然像她那样美的人，背着身子人家都会巴巴儿的向前贴呢！”
　　“这倒也是，论美貌，这白姑娘是不如品姑娘，真不知二爷是怎么想的！”
　　“你知道个啥！二爷这叫情有独钟！你没瞧见白姑娘那温柔劲。”小福对小瑞白了一眼，转过身去用靶子仔细地扑打着衣物上的粉尘，不再理她。
　　深秋时节，舒爽的光色懒懒的铺在衣物上，将落叶带来的凄凉感一分分地褪了下去。品炎高高地坐在前院的老枫树上，掩了神色，等两个丫鬟走远，才从树上下来，不发一言的回了后院。
　　穿过回廊，却正是瞧见林墨玉合上那扇熟悉的门，一身皓白的走过来，丰神俊朗，身形带威，品炎逆着光有恍惚的失神。走近了，才讷讷地开口：“我想回炎居阁了。”
　　林墨玉一愣，目光在品炎脸上一扫而过：“不住到年前吗？”
　　品炎微微一笑，不似往日般的娇俏泼辣，只在背后挽了一个髻的头发沉沉的垂在腰间，细黑犹如她的眸色：“你是想我住到年前吗？还是怕白若也走？”
　　“品姑娘，”林墨玉看着眼前只达到自己肩膀的女孩，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当初在炎居阁一看到白若，便顿时觉得时光纷飞处，光华似水，那如白莲一般的女子正是十三年前，给了自己生命又翩然而去的身影。是妖又何妨，彼时的男儿心性笃定非常，想必她也认出了我，否则怎么会用哪种目光看着我。于是在取回燃魂剑后，便提议说山中日子清贫，不妨去林家小住。在后来问及当年之事时，白若脸颊绯红，点头默认。林墨玉大喜，当下两人便商议好了，等白若在林家住到年前，讨得林父欢喜，便说出二人之事，让炎居阁众妖假扮白家亲眷，两家相见之后便可双宿双栖，何其美哉！却不想这白若大姐居然也看上了自己，来林家之后，端茶递水乃至做饭熬汤，无一不表示着她对自己心向所属。林墨玉不止一次的暗示自己不喜欢她，可是又不敢明说，毕竟人家也是女孩儿家，于是就只好这么僵着，想着等她自己明白了就会放弃自己了。
　　品炎抬起头，目光逡巡，笑道：“怎么，不是么？”旋即朗声：“放心吧，只我一人走而已！”
　　“可是，若儿不会答应的，她……”
　　“够了！”品炎神色一凛，玩味着那两个字：“若儿……，若儿，若儿！”她看着林墨玉轻轻一哂：“好一个若儿！我懂了，林墨玉，你不要后悔。”
　　品炎穿过林墨玉，径直往前走去，走到门口转身，却发现林墨玉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身影，只余空空的长廊，一眼望穿。
　　推开门，白若正仔仔细细地绣着一条帕子，帕上鸳鸯已然成型，只余底下浮水未成。见品炎进来，忙停下了手中动作，尴尬地拿着帕子看着品炎。
　　品炎在心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关门，提步与白若并坐在一起，正好对着一窗秋色，光斑点点。
　　“我要回炎居阁了，听我说完，”品炎止住白若，“只我一人走，你留在这里。”
　　“姐姐……”白若小声的开口，鬓边垂下的珍珠因为她的动作一阵轻颤。
　　“没事的，再不济我还能回臧月山呢，最多被师父骂一顿而已！”品炎不在乎的说道：“炎居阁的大小妖以后任你差遣，我想我还是回臧月山的好，不然睹物思人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你别说话，我有好些天没跟你说话了吧，墨子山的众妖服我大多是因为我法术比较高，只有你是待我如同姐妹一般的。林墨玉喜欢上你，不亏。”
　　品炎慢慢的说道，神色淡然：“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林墨玉吗？其实，我十三年前就住进他心里了，那是一颗狐狸珠。我住在他心底，偷偷的感受着他渐渐长大，吃饭，睡觉，练剑，看书，陪着他，看着他，从日出到日落，就好像原本我就在那里一样。我以为这是一场缘分。其实……”
　　品炎红了眼，用力地眨了眨，别过头：“这只是狐狸珠给我开的一个玩笑。”
　　“你好好待他，百年之后，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品炎第二天走的时候，整个林府都还在沉睡之中，东方极目望去是沉重的夜色，品炎收敛起自己的妖气，几个跃身，就已翻出墙外。狐狸珠的气息渐行渐远，到最后，只余一丝轻微的脉气，融化在品炎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