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20章 人间失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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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力量么？
想要自由么？
想要尊严么？
那就自己来取吧。
穿过黑色的荆棘丛林，
踏过沸腾的炎之沼泽，
披上染血的破碎战袍；
用沾满血腥的双手，
取走荣耀的王之桂冠。
你是统帅一切的君王。
——题记
逃。
脚步由远及近，愈加凌乱，张皇失措。
快逃。
踩过雨后泥泞的丛林湿地，青翠欲滴的新芽被无情踏入泥土与尘埃，脚抬起的时候带着湿润的泥土和芬芳的生命气息，残酷的暴露出下面已经失去灵性的新芽只剩下残碎破败的枯枝，滚落尘埃。
快逃……
黑色的枯枝横亘在地上，踏过发出清脆的折断声，轻轻一声，涵盖了衰老和全部的死亡。
快逃！
心底的声音越发急促起来，疯狂催促着，狂风狠狠划过面颊，如刀刺般疼痛，肢体酸软，脚步却一刻也不停歇，奔着、跑着，像是要躲开背后恐怖的魔鬼或幽灵。
绝对不可以……被追上！
被追上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雨滴落了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敲打着面颊的力度，也越来越重，重的他几乎无法抬起头来。
细密的雨丝遮盖上了他的视线，脚步声夹杂在泥水飞溅和雨滴落地的声音之间，慢慢变得模糊不清。
与此同时，心跳声却如密集的鼓点，重重的敲击他的耳膜，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脚底一滑，重重的摔倒在泥泞的森林湿地上，泥水溅了一身，污点覆盖了那张原本就不算特别精致的面孔，金色的蛇瞳黯淡，瞳孔慢慢扩大，黑色几乎覆盖了整个眼眸。卷曲的青色长发散开，束发的金色带子早就被树林里的枝叶刮落，弯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苍白消瘦的面颊上，整个人都显得苍白懦弱而无力。
湿透的发丝遮住了视线，耶梦加得跪在污泥中，双眼无神的望向大地。
他忽然捂住耳朵，哭了起来。
眼泪和与水混合在一起下落，流到身上变成泥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他听见了某个声音，那声音的许诺很让他心动。力量、自由、尊严，他那么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以成为现实。
但他不敢。
他一直都是个乖孩子，“违反规则是错误的”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
那是“被放逐者”们所无法跨越的鸿沟，千百年来养成的奴性。
打破规则，他还做不到。
但是，有句老话叫，“现实总是残忍的”。很多时候，都不是你自己做出了选择，而是别人替你做出了选择。
“呦，不是那个废物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再往里走一点就是禁地了呦，你不会还想进去看看吧？”轻蔑地声音穿过雨幕，依然那样清晰可闻，带着世界上最深重的恶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试图进入禁地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呢，不如我们替老师来教训教训你怎么样啊？废物？”温热的手掌靠近，狠狠揪住耶梦加得留长的额发，将他的脸展现在其他几个人面前。
耶梦加得透过大雨看着那些人的面庞，讥讽的、轻蔑的、鄙夷的、坏笑的……有很多种表情很多种情绪，没有一种是带着怜悯、同情或哀伤的。
没有人同情他，没有人可怜他，只有蔑视他的人群。
因为他是“被放逐者”，所以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在普通人中获得一席之地。
然后的事情他就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雨还是下的那么大，拳脚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眼前的景象，无论是那些围观者的面容，还是周围的景物，也都被雨幕模糊，只记得那血一样的红色，撕裂一般的疼痛，如幕布一般，笼罩了他的整个世界。
蜷缩在泥水之中，身上那么疼痛，随着每一下击打，心里的愤怒就更加一分。
他招惹他们了么？他碍到他们了么？为什么他就要平白无故的被人当沙袋一样宣泄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你可以杀了他们啊，你有这个能力，只是你太懦弱，不敢动手而已。”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像在他心底扎了根，根须深深蔓延，笼罩住整个心脏。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这些人……杀了干净！杀了干净！杀了干净！
耶梦加得忽然抬起头来，金色的蛇瞳干净，瞳孔化为一条笔直的黑线。
那眼神，空洞冷漠，叫人不寒而栗。
几个动手的人怔了一下，接着又打了下去：“瞪什么瞪！吓死老子了！要我们把你眼睛挖出来么！？”
他没有回答。
因为有声响替他回答。
草丛里发出沙沙的声音，那是什么东西在用腹部行走，轻盈的滑过湿润易陷的柔软地面，擦过枯叶发出的声音。
那几个人终于不敢动手了，他们恐惧的转身，瞳孔里倒映出此生最可怖的影像。
那是群蛇！森林里潜伏的群蛇！它们……开始觅食了！
随着无数沙沙的声音，耶梦加得平静的站起来，脱下满是泥水的外衣，随意的丢在地上，抹去面颊上溅到的污水，如神祗般高远，仿佛站在远山之巅。
一人高的巨蟒碾过丛林，轻轻盘绕着，分叉的舌尖舔过他的面颊。
他抬头，死寂的目光从恐惧的人们脸上掠过，金色眸子在雨中闪烁如汽灯。
“用餐吧，孩子们。”
雨，一直在下。
随着“淅沥沥”的雨声，雨水混合着鲜红色的血冲刷大地，青翠的森林染上一层淡淡的妖异之红。
连带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息，也一并，被大雨冲刷的得干干净净，一层淡淡的气味弥散，替换成雨后森林的清爽气息。
曾发生在此地的残忍杀戮，被轻轻松松的，抹去所有痕迹。
青色长发的少年孤独的站立在雨中，身后是盘曲的蛇群，无数金色眼睛在雨中发出冷光，照亮了沉重漆黑的雨幕。
耶梦加得站在雨中，全身湿透，青色的长发被雨打湿，紧紧粘在身上，时不时被微风拂动，卷曲如细小的蛇。
他漫无目的的转过头，金色蛇瞳一片空洞，好像已经失去了灵魂。
巨蟒盘在他身后，青黑色的蛇鳞熠熠生辉。这可怖的巨兽舒服的摆了摆尾巴，如山岳般隆起的躯体中段有一个大的鼓起，正随着它的移动一点一点向身体下方行进，越来越小，逐渐消化。
那些愚蠢族类的尸骨，全部都会化为他蛇群的养分。
耶梦加得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场进食的盛宴，一方以压倒性的力量吞噬了另一方，弱小的家伙连发出一声尖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变成了蛇群的美餐。
只有真正体验过无与伦比的力量所带来的快感，你才会不懈的去追求，追求你可能究其一生也难以触及的力量。
不过，老人们不是常说，要享受人生，享受追求的过程么？
那就追求吧。
“走吧。”耶梦加得摸了摸巨蟒的青鳞，下达了属于他的命令。
沿途杀戮，以洒满这个纯净国度的鲜血，作为他新生的祭礼，昭告整个世界。
王的诞生，将献上万民为祭品。
动手吧。
杀戮吧。
惊讶吧。
尖叫吧。
逃窜吧。
恐惧吧。
哭泣吧。
没有人会可怜你们，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们。
就像没有人可怜我，没有人来救我一样。
——他是带来死亡的神灵，他是死亡的君主，他就是死亡本身。
也许曾经有人想要救我出泥潭。
但我不记得了。
既然没有记忆了，也就不必留恋。
“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满是虚伪的纯白天国。”耶梦加得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蛇群随着他的脚步一起行动，他们走过的地方，洁净的雨水洗刷过大片深红。
——什么和平、安乐，没有痛苦、欺骗、蔑视与鄙夷的美好天国，根本就是这世上最残酷虚伪的谎言。
一路走过的地方，恐惧绝望的尖叫在耶梦加得耳中无限拉长，变成带着回声的无意义颤音。
他闭上眼睛，神识扩散开来，轻而易举的笼罩整个伊甸园。感知，原本就是蛇类最擅长的领域，他只是，真正展开属于自己原本的力量而已。
一路推进，许多昔日的同学死在他的征途上。鲜红色的血液被从身体里榨出来，朴素的白衣沾染了如此多的红色，直接被染成暗红色，在漆黑的雨夜里，无限接近于黑。
黑色，是死亡的颜色。
神识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漂游，直到撞上了透明的、看不见的墙壁。
——结界，伊甸园的结界。
耶梦加得听见遥远方向传来的命令，冷酷如铁：“开启结界！不能让那个堕落的家伙出去！护卫队全体出动，一旦发现那个屠杀同学的败类，就地处决！无须询问！”
真冷酷啊。
连心脏，都好像在这冰冷的命令之下停止跳动了。
眼前忽然有影子一掠而过，耶梦加得微怔了片刻，随后才意识到，那是三个人，正在交谈，向这边走来，看来是不知道情况。
真好笑啊，无辜的小白鼠们自己走向屠宰场。
耶梦加得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因为距离近的关系，那三个人的身影，已经很清晰了，在攻击范围之内。
本来已经不会因任何事而被触动的心脏，却在那三个熟悉的身影下遭受了重击，疯狂跳动起来。
两个高挑的影子，一个矮矮的，像是小孩子。
那三个人中有一个他感觉很熟悉却叫不出名字，另外两个，是他的哥哥和“妹妹”，芬里厄与海拉。
那个叫不出名字的，有一头纯白色的长发，穿着黑色的长袍，眼睛是瑰丽的红色。
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在哪里遇到过。
墨蓝色的萝莉转过头来，看见了他，一边大叫一边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墨蓝色的双马尾在空中跳跃：“笨耶梦！你跑到哪里去啦！？害得本小姐到处都找不到！快给本小姐过来！”
他的叫声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那个有着漂亮眼睛的少年和芬里厄一起看过来，那张精致的面孔哪怕在朦胧的雨中只剩剪影，也美如天神。
别过来。看见海拉蹦蹦跳跳的冲自己跑来，耶梦加得下意识的想要像以前那样抱住他，脑海里却突然迸出这三个字，原本伸出的手不受控制的收回，然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耶梦加得听见了背后传来的轻响，鳞片磨过地面所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不、不要！不可以！耶梦加得已然预见到了将会发生什么，面孔一片苍白，脸色如同死人。
“不要过来！”他吼出这句话，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
“不要过去！”与此同时，那个有着瑰丽眼睛的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想要把海拉拉回来。
“什——！？”海拉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扭头困惑的看向那个少年，茫然地看见芬里厄煞白了面庞。
“嘶——”青黑色的巨蟒吐着血红的信子，群蛇的潮流瞬间将墨蓝色的影子淹没。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鳞片和柔软身躯的钢铁洪流里，悄无声息。
“不——！！！”耶梦加得嘶吼着，金色的蛇瞳充血，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昏阙。他惊慌失措的后退，却险些踩到自己而倒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蛇群一瞬间失去了控制！然后……它们袭击了海拉！袭击了……海拉！他的“妹妹”！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耶梦加得近乎癫狂的自言自语，他的长发凌乱，眼睛充血，直勾勾的盯着蛇群中央，那蓝色消失的位置，不住的后退着，几近疯魔。“……不是我啊！”他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芬里厄，嘶吼如同野兽。
他就这么喃喃自语，每说一句“不是我”就后退一步，退到离芬里厄和另一人五十步外的时候，他忽然转身，疯了一样朝反方向逃去，抛下蛇群抛下人格抛下尊严，疯狂逃窜。
“……节哀顺变。”银发少年转头看向芬里厄，目光悲悯。
然后他看到了一幅完全超出状况的画面：芬里厄脸上没有半点伤心的表情，径直轰开蛇群，走到刚刚被蛇群撕碎抛起的那堆骨头血肉旁边，看着一地身首分离的惨状，面无表情的来了这么一句：“快别闹，加得都被你弄疯了，快去把他找回来，事情还有的挽回。另外，你是吓不倒阿瑞斯的，别玩了。”
然后阿瑞斯惊悚的旁观了一场世界上最顶级的真·原地大复活术：那堆骨头和血肉的碎片被淡灰色气流环绕，漂浮在空中，一点一点的拼合成人体。首先是白花花的骨骼，顺带一提那群蛇其实蛮敬业的，骨头基本都被碾成了渣或片，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然后就是各种肌肉，什么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腹肌啦……贴合着骨骼生长，复制出了一个大概的人形模样，最起码不再是骨头架子了【想知道只有肌肉的人长什么模样的同学可以去学素描。我记得一套书的第二本还是第三本就有人体肌肉全解图，那叫一个惊悚】；最后拼合皮肤、眼睛和头发等外貌必需品，哦对了还有衣服——裸奔可不太好，影响心理健康——于是一个全新的海拉·二号就出现在阿瑞斯面前。
“别担心，海拉无论如何也死不了，你可以把他视为一种不死生物。”芬里厄慢悠悠的对一旁抱住腹部想要呕吐的阿瑞斯说。“还有，能不能麻烦你带加得出去？如今他再呆在伊甸园里可不太安全。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阿瑞斯殿下。”他刻意加重了“殿下”那两个字的语气。
“如果你愿意帮这个忙，死人之国的力量将为你所用。”芬里厄意味深长的笑了，虽然站在雨中，但阿瑞斯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他和海拉身上隐隐传出的君王威仪，如临绝顶，君临天下。
阿瑞斯了然的笑了：“约我出来，一定要走这条路，又这样提出理由，看来你们三个，也不仅仅是‘被放逐者’那么简单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古六道战争，统帅死人之国的军队的那位女王，好像就叫海拉。”她撩起被雨水湿透、遮挡视线的银发，“而那位那位毁掉战争中至关重要的‘彩虹之桥’的先锋，也叫芬里厄。”
“您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呢。八荣耀的‘队长’大人。”芬里厄微笑着，像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我求你救救那个孩子，他是我们中最懦弱的，却也是最强大的。只是迷茫于自身而已，您的话，一定可以帮到他的。”
“略有耳闻。当年的‘中庭之蛇’倒向了七魔王，这一次绝对不可以！”阿瑞斯跃起，身影快速的消融在空气之中。
芬里厄看向她消失的地方，无声的笑了——他看到了，璀璨凋零的金色华光。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20章 人间失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