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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42章 爱人的头颅 ...

  •   “A……Ares ?”
      月读仰起头,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紫色头发的娇小女神在她身后完好无损,闪着寒光的锋锐刀刃被那个人握在手中,白皙光滑的皮肤如同一匹丝绸那样被割破,手掌上斜斜的拉开一道极深极长的口子,因为方位的关系阿瑞斯的手腕拧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靠近手腕内侧的静脉被划破了,伤口里涌出颜色极其暗沉的血液,染红了刀刃和月读白色的舞衣,最后顺着胳膊的弧线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晕染出一朵朵红色的梅花。
      月读只瞥了一眼就匆匆挪开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地上那摊红色格外刺眼,自己也莫名的有些心虚,不敢注视面前的人。
      月读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他的目光游移着,最终还是定格在面前的阿瑞斯身上。
      他呆呆的注视着这个他几乎用尽此生全部的感情去深爱的人,觉得世界从未如此安静。血从阿瑞斯指间落下的那一刻仿佛连时间都被凝固住了,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只有她的容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也只有她。
      不由自主的,月读自下而上的打量面前的女性,伊甸园中多少相伴的日子里他们的距离都从未如此之近过……阿瑞斯左手紧紧抓住闪着寒光的长刀,右手则死死地扣在月读纤细修长的脖颈上——后者却奇迹般的并未觉得窒息,只是感到既荒谬又庆幸,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月读足以嗅见对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息,新鲜血液一样的气息,或许还带着腐烂的铁锈腥味……这也是最后的了吧?我是否应该感谢神明,临死之前或许还来得及亲吻爱人的面颊?
      月读呆呆的看着阿瑞斯,两个人的视线交错,阿瑞斯的目光冷的像是冰雪……月读的身体微微一颤,眼泪最终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弄花了精致的妆容。
      这一场豪赌,他终究还是输了。
      月读带着眼泪,一寸寸的观察对方,这才猛然惊觉,阿瑞斯今天没穿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色甲胄,奇迹般的换了一套十分符合光神族长皇子——也许应该说是长公主才对——的礼服,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和平常不一样了。
      白银镶边的黑色短靴,纯黑皮子上在摇曳灯火下不时浮现的暗色条纹诠释着贵族的优雅和低调,修身的黑色长裤,环绕着一圈浅金色蕾丝的纯白丝绸衬衫,镂空雕刻的精美缀饰,内罩一件及膝的黑色薄衣,衣角处缀有祖母绿的宝石当点缀,肩膀上披着火红色的披肩,领口处是一圈柔软的白狐狸毛,披肩边缘缀满金色的流苏,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摇晃。
      那件披肩大概是阿瑞斯全身上下唯一的暖色调,她的身形修长,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月读,素白绝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乐师停止奏乐站在原地恐惧的发抖却被神的威严震慑住不敢逃走,在场的荣耀没有任何一位站起来有所举动,他们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手上的动作纷纷静止,专心的注意着神之御座前方的事态发展。
      东方爱娇小的身影被阿瑞斯挡在身后,她伸出双手掩盖面颊,发出无声的叹息。
      月读长久的凝视着阿瑞斯的面颊,仿佛要把这个人的面孔刻印入灵魂深处,即使投身灵魂之流再度转生也绝不会忘记……擦肩而过的第一个瞬间,便忆起那个曾经深爱着的灵魂。
      “当啷”
      刀刃闪着寒光的长刀落在地上,微微摇晃之后便静止,靠近刀柄的位置有几个凹陷下去的铭文,在金红色的火光之中,清晰地辨认出那铭刻着的几个字符是“ みいけ みつよ ”。
      库伯勒族的古文字,那一串铭文的意思是“三池光世”,而那柄刀的名字是名物大典太,库伯勒族传承多年的“天下五剑”之一,多年以前的上古时代它的主人是伊奘诺尊,那个最早向女神宣誓效忠的少年,有着青绿色的头发和眼睛;多年之后伊奘诺尊和伙伴们的武器作为库伯勒族的代表拥有和“三神器”【八咫镜、天羽羽斩、八尺琼勾玉】一样崇高的地位,被后世的子民摆放在神台之上女神像的前方作为御神刀供奉。
      而今……库伯勒族的大长老手中握着库伯勒族第一代首领曾经用过的武器,用御神刀向那神座上被供奉的神挥斩。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月读松开了刀柄丢掉了武器,阿瑞斯看着他的动作,目光森冷的就像是冰。
      “你想要什么,恩?”阿瑞斯压低了声音说,言语里带着蛊惑的韵味。
      “如果注定是得不到的爱情,那么……请给予我死亡作为终局。”
      月读海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可是大厅里那么安静简直针落可闻——于是这句音量其实并不大的回答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八卦党们原地满血复活,纷纷举起小旗就差呐喊助威摇尾巴了……就连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月也钻进容器躯壳镇压该隐即将到来的暴动行为,强势围观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什——”阿瑞斯还没有反应过来,月读突然扑了上来,紧紧的拥抱着她,亲吻她的嘴唇。月读咬破了阿瑞斯的嘴唇,将那甘美的血液咽下,一滴不落。
      全场死寂,奥丁把一整杯酒都倒在了自己身上,阿瑞斯大脑当机,十分艰难的重启中。
      植物的根须从地面爬出,悄然爬上月读的脚踝,并且有继续向上蔓延的趋势。
      “很柔软很甜的吻呢,阿瑞斯sama 。”细长的藤蔓爬上白皙柔美的面颊,唇与唇的碰触不过转瞬便已分离,月读看着阿瑞斯,像个小孩子那样天真纯洁的“咯咯”笑着。“真的很甜啊……阿瑞斯sama的血。”
      想要永远不分开……但那真的就只是梦境而已。
      命运下的这一场赌局,既然已经输的筹码尽失,那么不如提早退场,免得最后落个伤心的下场。
      更何况,从决定刺杀女神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而今,能够在死前一尝你的血,这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泽。
      “晚安唷,阿瑞斯sama 。”月白色头发的男人这样笑着,慢慢闭上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碧绿的藤蔓将他彻底缠绕,留在外面的只剩下头颅,面容宁静安详。藤蔓上开出密而多的白色小花,散发着一股清幽的香气。藤蔓和花朵渐渐融化,阿瑞斯蹲下*身,捡起那一颗仅剩的头颅,指尖燃起金红色的火焰,这最后残留的痕迹转瞬之间也被焚毁干净。
      禁术•藤蔓花的殉葬,又名“爱人的头颅”。
      发明这个法术的人据说是个太古时代的疯子,他深爱他的妻子但又舍不得她的离去,同时也长埋底下的阴森黑暗,因此他用藤蔓开出他妻子最爱的花,以此来给他妻子殉葬。但他实在是太爱他的妻子了,哪怕死亡也无法忍受看不见她的日子,于是疯子留下了他妻子的头颅,处理之后日夜带在身边,缅怀他们曾经有过的爱情,一直到他自己死去为止。
      阿瑞斯用这个法术给予月读死亡,但拒绝给他留在身边的机会。
      残忍直白,符合阿瑞斯的一贯风格。
      自此尘归尘,土归土,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的,多年来积攒的妄念终于是烟消云散。
      ——但是面对四面八方传来的“你这个人渣”的目光谴责,阿瑞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个孩子,他是真的真的……非常非常爱你啊。”东方爱端坐在阿瑞斯身后的高台上,轻声说。
      “……是吗?”阿瑞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搪塞过去。
      “他是个很复杂的人,复杂的人是没有纯粹的爱的。而你太过纯粹了,所以你理解不了他们的爱,阿瑞斯。”东方爱轻声说。现在的场面很奇怪,乐师们被本族大长老对女神的突然发难所震慑,害怕的躲在帷幕后面瑟瑟发抖,乐器扔了一地,而荣耀们仍旧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无动于衷。
      月读是个很复杂的人,撒旦也是。奥丁说不上太过复杂,但也绝不纯粹。
      阿瑞斯从来不曾明白,对这些人而言,所谓的感情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一直以为月读对她所展现出来的这种狂热的感情不过只是伪装而已,因为月读是个很难看懂的人,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带着面具,而那种感情表现的又太过强烈炽热,完全不够自然,反而显得虚伪和做作,令人难以相信。
      但是现在看来,那种狂热的追求……竟然是真的吗?
      因为太过复杂,月读的爱和很多东西混杂在了一起,对权势和力量的渴望,对自由的憧憬,对种族的执著付出……他的感情和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含混不明。为了这所有的一切他可以付出任何东西,包括爱情。对复杂的人而言一切事物都能成为筹码,哪怕是他们自身。
      所以阿瑞斯不曾相信月读的感情,因为那种东西他可以随时放下,用来交换其他对他来说有用的东西。
      ……复杂的人的爱,就是这样难以言明。
      月读是这样,撒旦也是这样,甚至还犹有过之。
      真是难理解啊……那群复杂的家伙。
      但是……这样死去,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
      阿瑞斯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去思考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问题,她自己情商有多低,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对了,还有……
      “你说我是个纯粹的人,那么……你呢?”阿瑞斯扭头看向东方爱,后者紫水晶一样的眼睛里沉淀着耀眼的金色星河,恍如虚空幻梦。
      东方爱停了一瞬,没有看她,而是轻声开口,向着那些在帷幕后面瑟瑟发抖的乐师们:
      “奏乐吧,要一曲盛大的哀歌。”
      葬礼上的乐声,只不过埋葬的并不是曾经预想过的那个人。
      被突如其来变故吓得打颤的乐师们战战兢兢的从帷幕后面走出来,捡起散落一地的乐器,纷纷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跪坐在软垫上开始演奏。手指拨响第一个清音,声调先是向上扬,然后逐渐变得低沉舒缓,如同漆黑夜幕下的大地,大雨磅礴的夜晚,送葬的人们扶着黒木的棺材,沉默的穿行在大雨之中,脚下是一片泥泞,孤凄悲凉的送魂铃声幽幽的响着,铃声穿越那一片磅礴的雨幕,飘出去很远很远。
      在恢宏盛大的哀歌掩盖之下,东方爱轻声对阿瑞斯说:
      “如果只是作为东方爱,我可以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纯粹的多。但是我同时也是创世女神原,是诸族信仰的神灵……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只是作为东方爱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作为女神原,她是个复杂的人。
      从灵魂之流里做下决定,未来必将亲手为挚爱送葬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纯粹了。
      为了守护他们共同缔造的这个世界,她选择了牺牲爱情。
      纯粹……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又有谁能轻易做到呢?

      大门再一次被打开,靛白色长发的男人逆光站在那里,披着纯黑色的羽织,庄严肃穆的仿佛是前来参加一场葬礼。
      这也确实是一场葬礼,库伯勒族大长老月读命的葬礼。
      “所以说,最终还是……来晚了吗?”
      男人的面孔逆着光,脸上的神色似是悲戚万分。
      月读最终还是死了。
      “须佐。”尽管逆着光看不清面孔,但那颜色独特的长发就足够阿瑞斯辨认出来者的身份。
      “速须佐之男命大人!?您不是早就死了吗!?”一声惊叫如利刃割破华美的丝绸那样生生破坏了恢弘的葬礼哀乐,乐师中有人的位置比较靠近大门,看清来人的脸之后惊呼出声,虽然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但那叫喊声依旧在在场的库伯勒族之中引发了一场震动。
      “速须佐之男命!?那位大人不是在接收任命前夕就死在边境少数种族的暴动里了吗?我记得族里好多报刊那天都发了讣文!”
      “我也记得我也记得!那讣文的内容我都能背下来!‘速须佐之男,于边境镇压暴动时殉职’……可现在居然还活着!?”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解释一下啊!”
      面对这种“死人复苏”的惊骇情况,乐师们中断演奏,乐器扔了满地,他们聚集在一起,盯着须佐窃窃私语。
      须佐不关心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作为暗部首领,不存于世之人,他出现在同族面前,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现在不需要关心他们的想法……重要的是……!
      须佐镇静的向前走着,一路笔直的前行,直至神的御座之前,阿瑞斯默默侧开身。其他荣耀看似随性,却警觉无比的注视着那人的一举一动。须佐走进来之后其他人才注意到,他身后跟了一个青绿色长发、扎着单马尾的英挺少年,身形修长,穿着忍者的黑衣,没有像其他库伯勒族一样画什么女性的妆容,素面朝天,跟随着须佐一路前行,直到神的御座之前。
      “那美……”
      东方爱的目光越过须佐停留在少年身上,微微一怔。
      伊邪那美现在这个男装的本来姿态,像极了曾经的伊奘诺尊。
      “砰”
      没有让她多想的时间,须佐重重的跪在了地上,额头触及地面,向那御座上的神行了莫大的礼节。
      全场再度安静了下来,就连一直聒噪着的乐师也安静了下来,注视着已经远远超出预料的发展。
      “库伯勒族现任暗部首领,速须佐之男命,在此向女神请罪。”
      男人的声音沉郁顿挫,在安静的大厅中回响,显得格外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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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第42章 爱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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