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24、第二十四章

　　整队离家之前，庄院里来了位意外的“赊账”的客人。
　　“阿岚！好久不见！”自己给自己戴上布冠，脸庞有些晒黑、留了半脸丑陋胡茬的刘礼。
　　“阿礼？!”诸葛岚目瞪口呆地看了他片刻，原来就不算多美的少年，这样一来就更算不上了。“呃……这……不过不是熟悉的人还真认不出你——”
　　“哈哈，阿岚，不这样不行矣！”刘礼摇头苦笑。“建康那里在通缉我。”
　　诸葛岚眼睛一亮，立刻拖他上了她小书房楼上隐秘的小阁楼，这里其实是瞭望楼，视野极好，还不用担心被人听到，就是冬天不生火会冻到。“阿兄，你干了票大买卖？”
　　刘礼完全没有风度地往软席上一趟，“阿岚，拿点茶水点心来呢！有烤肉没有？你家的烤肉配清茶，别有一番滋味。”
　　“有有有！”诸葛岚乐颠颠地扬声吩咐吃喝，然后亲手洗茶、泡茶。“欸，你在建康还有亲属吗？”
　　“……全撤出来了。我一个族妹被几名匪人发现，差点被掳——”
　　“我帮你去宰了他们！”这一点她还是做得到的。
　　“我已经宰了。连带一个什劳子将军的。所以被通缉。”
　　“嘿，要不你就去参加勤王军吧。”
　　“我又不是大族子弟，去了也是随便被扔到前面当肉盾使，何必多此一举。”刘礼顿了片刻，因为从他现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诸葛岚高领半开的样子……他怔了怔，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接着说了，“我又不是走投无路，命在旦夕，不需要去随意送死，还不若将有仇的先一个个收拾掉……虽说换不了赏金，可也不会有麻烦不是！”
　　“说得对！”诸葛岚深感与刘礼臭味相投，更加殷勤伺候茶水。
　　不久烤鱼、烤兔肉、菜炖羊汤，还有几味用笋、野菜、小鱼做的小菜也送上来了。
　　两个人都经历过缩在暗室里动弹不得、什么都得自己做的憋屈日子。打发刘氏的部下自己去吃喝不提，诸葛岚自己布菜，刘礼自己动手，倒也自得其乐。
　　“阿礼，你来得正巧了。我明日要出发，护送家里一些米粮、军械、药材，还有一批医生去广州从军。”
　　“不去江陵？”刘礼颇为诧异。
　　“我不喜欢广州那里的陈氏军队，但更讨厌江陵那边的王氏。而除此以外，其他各路人马都是乌合之众，有的甚至比盗匪还不如，让人手痒。”诸葛岚的理由简单得令人发指，而且也毫不掩饰自己拿那帮不如盗匪的队伍做点没有本钱的“买卖”——那回的收获相当不错，可以作她曾孙女的嫁妆，嗯，前提是她有娃儿……或者考虑去领养一个族里的孤女？
　　“阿岚，你真是……”最后一块茯苓糕扔进嘴，刘礼发现自己吃撑了。有多久没有吃到温热的精制膳食了？还有熬制的灵芝茶。“嗯，这茶不错。”
　　“唉，这都是家父准备的。平时在外，直接吃的茶饭、茶粥，一把米、一把野菜、两小块腌肉，只要是热的就算美味了，权当药膳防病解毒用。”
　　“我一年没喝到茶了。酒倒是喝过几回，不过大多是劣酒。”
　　“……”
　　“……”
　　两个士家子早已不记得当年的风度礼仪，边进食边说话，吃相粗鲁，言语直白。只是，他们都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哎，忘记了，我今天来是要还债的，顺便拿新货。”
　　“知道，五百五十金。以后六百金以内，你不用亲自来赊账。”
　　“哈！错了！我连这次的一起付了，然后再放几箱玉器、宝石和书画在你这里。”
　　诸葛岚看看他，点头。过了会，道，“你家人打算安置在哪里？”
　　“家父坚持与长兄雄侍奉祖母，随嫡支去江陵。而弟弟们，还有庶子女、旁支旁系，全部去岭南。”刘礼极为无奈。
　　“明白了。要否……我帮你在我家东边一点的地方，再安一个兔窝？”诸葛岚不相信这家伙没有地方放玉器。这摆明了有所求啊！几箱宝器……估计刘礼这厮受她的启发，这几年没少拿命换安家财，所以这些东西显然是他的私产，不想被族里以各种理由收走，更不乐意被所谓的嫡支之名牵着鼻子走。
　　“也是这样的竹海山间？”
　　“木材和药材更多些。青竹占半数，坡地差不多，水源充足，走官道的路程和到我家都是骑马不到两个时辰。我在那里也有个作坊，但是做伞，人手不多，但是安排建屋宇、买地平整的还堪用着。”狡兔三窟，这个是她断断续续花了两年时间弄出来的第二个窟。第三个则是父亲一手弄出来的，在晋阳。
　　“多谢阿岚了！”刘礼长身跪起，正经行礼。
　　“不客气，你付钱了的。”诸葛岚微避开。
　　“别人，别的任何人都不若你可靠！”也只有她，轻轻的一句“付钱了的”，将这很大的人情给轻轻地推开。那些私产，还有诸葛岚的可靠，两者都是他安身立命寻找活路的必需，缺一不可啊！“阿岚，我在长安城里也有两处安全的住所，正在建第三个。什么时候去看看？”
　　“别了，我真不想躲密室里，连吃口热茶食都困难。我宁愿睡马车里。”诸葛岚拼命摇头，“所以我连车帘都是纱、绵和铁三层的，冷的时候用丝绵帘子，热的时候用纱帘，里面再有一层细铁环做的帘子，防刀枪箭矢，但是不防火，所以我正琢磨着在车上再安个泥灰料的车门呢。”
　　“哦？！”刘礼眼睛一亮。诸葛岚鬼主意极多，尤其是见识过她和手下都能用一小块薄薄的石板简单地架在火上，就做出好几种可口食物后，对她自得其乐的诸多点子简直是五体投地。“对了，我这次来，正想讨教一下石板肉饭的做法！我这次出门，吃的饭都是又焦又生！”
　　“哎，那简单，锅子里头再套一层，做二三十人份的米饭也是又快又好……”
　　之前刘礼对庖厨细务、远行准备等等一窍不通。从躲在建康城里开始，他不得不快速学习照顾自己的法子，现在已经不需要带上老人提点、便可一个人带队出远门了。
　　至于诸葛岚为什么懂这么多，不，错了，她只懂能让自己舒服愉快的事，比如说吃喝……
　　“……来来，你找我的这些简方去拿药，备个一两箱子也不嫌多。每个方子不过四五六样药材，煮水喝就行，轻微些的腹泻、着凉、中暑什么的，都能对付。”诸葛岚终于找到可以教导的“学徒”，兴冲冲地翻出一小卷……竹简！“嘿，用竹简不怕受潮和脏污，掉在水里墨迹也不去。”
　　刘礼“景仰”地接过竹简。
　　那一日误打误撞地跑进诸葛岚的庄院作坊里，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