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23、第二十三章

　　诸葛氏并不太像别的大家族那样在建康或会稽等大城里建造奢华的本家大宅，并且严格区分本家与旁支。他们一点也不介意在官道上难以看到的山间自己建造村寨，大力培养任何有潜力的族人甚至部曲，并且随时准备换地方——这种百无禁忌的做法让他们从数百年的战乱与朝代更迭中活下来，而且活得还不错。
　　当然，诸葛岚这个怪异的存在并非家族培养出来的，而是跟着父亲和一群胡汉混血后头长大，还有这场可怕血腥的战乱制造出来的。
　　族长诱导着诸葛岚连续讲了两个时辰的见闻，然后喝水更衣吃饭，再继续说。问的东西太多了，有些直到被族长追问时，诸葛岚才觉察出其中的门道来。
　　“给我看看那个令牌。”族长细细看着诸葛岚用于在岭南通关的令牌，然后又仔细端详着那批瓷器的货主送的酒壶。“十年里，这十年，货竟只多不少啊……这个不是中原用的壶。看来做的是海外的生意。”
　　也或许走安全的海路销往北边，比鲜卑人更北或更西边的胡族，或是比西域更远的地方。不过，这不是他们诸葛氏能插足的，他们只关心那些商税用来派什么用场。
　　“……他们用的都是钢刀，柄上的刻槽用细麻绳再绞一遍，不会滑手……”那几名杀神校尉给她留下的印象很深，所以族长一细问，她就忘了喝水，滔滔不绝起来。“他们没有杀伤人，但是光那身杀气就能镇住场面，族长，当时连我都怔了下，这工夫也足够被抹脖子了。”
　　“去！要是那份杀气是冲着你去的，你就不会愣神了！”族长早就不把诸葛岚当个娇弱姑娘家，她的过人武技，再加上没有任何顾忌、从不讲君子之风的战术，能打倒她的对手还真不多！
　　“养这支队伍需要很多钱。从头培养，六七年也不够，若是雇买……”得有金矿。“我们全族养一千外加两名千夫长已是极限。”
　　“没事，阿岚，我们现在的人手都是自己一个个、一年年慢慢教养出来的，武力也许差些，但忠诚仁厚得多，所以，也不比他们逊色。反正我们只要保住自己的姓名，不求争位，现在足够了。”
　　这次，长老与大家长们特地喝过一巡诸葛岚最爱的竹下清茶，然后把她打发去挑选族里匠人们出品的兵器弓箭带走，其他人则留下商议着给勤王大军贡献的分配——陆骞父女不仅因为出力多，还帮族里卖掉了大批比金子还要贵的药，大家一致同意这次不需要贡献，省了至少两百石粮的份额。
　　当然，以族长的精明，他们一族才不会贡献那些会引来更多觊觎的米粮金钱之物。按照诸葛岚外出的见闻，所谓的仁德，也就是比建康的那些恶狼好一些而已，所以族长这次送的是不多不少的钱粮、药材、腌菜，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队医生。
　　晚饭后，族长找来所有人等。
　　“阿岚，建康的皇帝又换了，你不能出现在那里，太危险了。嗯，不是那个商队想找你护送吗？你先去他们那里，然后接应我们族里的医生和米粮一起送去广州。可以省下不少关爱通行的事，还能赚到点车马花费。”族里不可能给她一文的车马辛苦钱，所以，呵呵，让她自己挣吧！
　　“……是！”可恶！族长老头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她继续出力役……唉！不愧是族长，比外公坏得多！
　　“虽是你叔公带队，但你可以装做不太熟的样子，也可以承认自己是诸葛族人，你就自行决定吧，怎么安全怎么做。还有，五郎，你带上一百护卫同去，阿岚那边也带一百，这样的队伍就不会太扎眼。”
　　“是。”
　　“是！”
　　五堂叔的部下是族里真正的精锐，大多半军半农，一半时间耕田砍柴采药种菜，另一半时间则是在练习武技和相互的配合。和诸葛岚的人手冬春做纸、夏秋当盗匪中的盗匪不太一样。所以她很高兴能与五堂叔切磋切磋。至于堂叔对她有何观感看法，则不在她考虑之中。

　　***

　　“叔，我会扮演一个陆姓、来历不太明白的队伍首领，嗯，如果碰上盗匪，我会带人追去他们的老巢。”族长、外公，还有不少长老家长们都知道她的做法，也知道其中的危险，可，这年月即使是安安分分地坐在家中也会碰到灭顶之灾，所以大人们也没多阻拦。
　　“……你怎么追去老巢？”
　　“一般是跟着溃逃的家伙，不远地跟着，只要不超过百里山路，我就可以吃掉。不过有一回，嗯，有一批盗匪抄了我留在原地的人……阵亡了一人。”堂叔是按照将军的要求训练、指挥、锻炼自己和自己的部属，所以肯定与自己的不同！诸葛岚颇兴奋地想学点什么。
　　“……就骑着匹马带了刀，不知对方还有多少人，就追过去？！”堂叔瞠目结舌。
　　“还有弓箭，匕首，鞭子，有些人手还会带长枪。我有时会在不同的地方审不同的俘虏，大概问个数量，不超过我们的人数就继续追过去。”
　　“……不超过你们的人数就继续追过去……”堂叔失去风度地蹭地坐起，然后他看到诸葛岚很不理解地表情，悻悻地、慢慢地又坐了回去。这混帐小子，不、这混帐姑娘能活到现在，可绝不仅仅是运气好。“……你端了多少个这样的贼窝？”
　　“十二三个吧。太穷，或者太远的，我都没去。”
　　“……十几回只死了一个？”
　　“有受伤以后生病的，还有受累着凉生病的，但我很小心，没有当场战死的，那一个也是伤重不治而去的。”
　　“……你教导部下们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五堂叔若有所思地问道。
　　“人总是先己后人，而且人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嗯，其实我的部下们大多都不怕为我们这支队伍而战死。”比如，留在建康的人手都是抱着死志来报主恩，或是换取家人的出路，不过他们是她的后手，所以除了父亲和外公，其他人都不知道。
　　“……等天下安稳了，你别做这个了，太过危险。”
　　“是，阿叔教训得是。”天下安稳？那是做梦！估计她到死都不会看到。
　　“……你啊……你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这才是最要紧的！”那虚心受教的模样，一看就是口是心非！比他家的那一堆混帐小子更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