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21、第二十一章

　　诸葛岚是和一大队运送瓷货的商旅一起走的。
　　说来也巧和，这支商队的一小支前头的队伍碰到路匪，而诸葛岚他们一行六十几人刚好“随手”搭救了他们。路匪的马匹都归她了，也没法子，陆贲他们运粮既不能太大张旗鼓，那山里又无法驰马车，只能用双马甚至三马与其他一些普通便宜的家什放在一起驼运出山，回数百里山路之外的庄院……所以诸葛岚他们备马不多，三个人才四匹马——她无视人少而下手黑吃黑，主要是冲着那些马而去的。
　　商队也极其欣赏她和部下们以一当五、当十的豪勇，用百两黄金为酬请他们护送货物至广州。诸葛岚倒不是看中百金的酬劳——当然，百金里她拿三十公用、二十归她自己，其他都均分给部下们，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她考虑到自己这批人进城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她不主动去害人，但也得防着些。现在是战乱时节，她这支精锐要是被强征从军、然后像棋子一样被任意消耗光，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诸葛岚对时事的谨慎十分妥当。哪怕再贤明的勤王将领，对战马、壮丁和粮食这样必需的东西也是不讲什么道理的。而她保护的这支商队除外，他们做的是可以带来极多税收瓷器，这些瓷器会运往遥远的海外。广州勤王军的强大，有相当部分是倚靠这些以十倍、二十倍的价格销到异国的瓷器。
　　最后，诸葛岚付出三十匹马的代价，换来在勤王军控制下畅行无阻的铜牌，而且还不收钱护送商队主人带着钱款、一些粮食和布匹等物离开。
　　她吃了不少当地的食物，口味与她在家惯常吃的大部相同，虽然肠胃有些不适应，但还颇为喜欢。只是这里整天下雨的闷热天气，与城里压抑紧张的气氛一样让人不舒服。
　　街上经常可以看到面容严肃近乎面无表情的军人。诸葛岚一眼就可以分辨出，那些都是经过战场的人，那种冷血杀气可不是一直关在军营里练出来的。
　　“小郎君，是否去拜会些军官？”
　　“不了。”一群因为各种原因集聚到战场的战士，和几个野心勃勃的大将……还有钱粮，有什么做不到的？！“我知道了，这支与江陵那边的是两条路子，但都有问鼎建康的本钱。只是，仍然不能与魏人的大军相比。若非几方混战……南边，还是拼不过的。”
　　“……小郎君，这事我们也管不了什么……”阿升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家主子。
　　“我知！我知！”诸葛岚拍拍他的肩，“我没事。只是抱怨、抱怨罢了。我们这样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算不错了！好了，再去弄些那个煎贝来，在家吃不到这样的海货。”
　　“好！”
　　踢开部下们，诸葛岚脸色彻底沉下来。
　　这世间已艰难如斯！北边，年年战乱、民族相争、民不聊生；南边，权力倾轧、横征暴敛、饥殍遍野……连蜀中都是几年一大乱！
　　难道大家得躲到缺衣少药、野兽频出的琼州？那还不如原地抗争！
　　她思索着，渐渐下了定论。自己的人，一个也不能折损在这帮子人的争权夺利之下！自己的物，倒是可以拿来换点日后的好处——好处还不能贪多，只求个平安保暖、少有欺压就成，因为人一旦有了不该有的贪心，其下场将无比凄惨！
　　她不敢将想法写下，这一路她不仅不说真名实姓，连字迹都没有留下一个，甚至必须书写的时候，都是背着人用左手写字。也许她是谨慎过头了，但现在宁愿过头，也不能因小失大、给家人带来无妄之灾！

　　***

　　“陆小郎君，十月中某还有一批货要运，能否前来护送？”商队的主人姓羊，队伍里大部分都是他的亲属和部曲、奴仆，但不知是否属南迁后渐渐没落的那个羊氏。他对诸葛岚带的这支私军极为满意，不过始终打听不出这个陆姓的真假：这支队伍口风紧、纪律严、武艺高，明显是士族治下的队伍，绝对值得交好，哪怕无法交好、也不宜得罪。
　　诸葛岚想了想，“这要看我等是否会去参合勤王大军……这样，九月中的时候，不论同行与否，我都会派人来贵府报信。”
　　这支羊氏商队颇讲信用、不算太过奸猾，给的报酬不多也不少，但他们与几方势力都保持不错的关系，可以让她的人到处都畅行无阻，这会带来不少利处。她动心了，但也不想立刻就答应。
　　“好极！好极！”诸葛岚给羊氏的感觉颇为复杂，有士族的做派，也带着些匪气，甚至有异族人的豪爽无稽，但最终还是正气的，不贪也不蠢，不迂腐却守礼……称不上是好人，可也绝非恶人。
　　“那，就此作别，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转到另一条道以后，诸葛岚下令全速前进。
　　但是要绕点道。
　　“小郎君，不直接回庄院？也不去建康吗？”
　　“要回家，但是稍微绕些路，防着有人追踪。”
　　阿升面色一整，“我们都未发现有人追踪！小郎君，这——”
　　“我也没发现，但是谨慎些好。广州也好，羊氏也罢，都非善类。只是我们势力小、人数少，也许引不起人注意吧？！”
　　“好！我们加快速度……一路上小心去掉踪迹。”
　　“不用了，这几十骑怎么可能完全去掉踪迹。就这样走吧！别进大城和重镇，嗯，遇到人就分开走。”
　　兴许他们背后身边真的有谍报探子，不过在接近会稽境的时候，诸葛岚非常肯定：即使有探子，也被摔掉或是对方没了耐心。
　　“回转，往山里走。”他们熟悉地理，且又非常擅长走山路，可以完美地避开关隘和各路军队。
　　踏过十多条清澈的溪流和无数水塘，吃了无数烤鱼和野菜、水菜和野味之后，诸葛岚一脑袋扎进澡池子里，狠狠泡了大半个时辰，全身肌肤都皱缩起来时，才肯爬出来。
　　“煮一锅鸡汤，多放点笋！再弄盘鸡子贴饼！”诸葛岚毫无气度地趴在竹榻上，两手直挥。“我要吃东西！要吃喝！嗯，再弄一坛果酒来！哎，先给我泡壶竹下清茶，要清茶！”
　　陆骞心疼地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女儿大吃大喝，盘算着弄哪些吃食给她好好补一补——但是貌似在食补方面，闺女整天跟一群“得道”高人嘀咕盘算，估计已经“得”了吃喝方面的“道”，自己光着脚丫子也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