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20、第二十章

　　陆贲很是谨慎小心地观察着诸葛岚的情绪——还不算糟，用一些鲜血买来可贵的经验，还是值得的，只是她这回怒极之下杀戮太多，有些适应不了。
　　这批劫匪本身其实并不弱，只是良莠不齐且被打个措手不及，其领头的颇有本事，可惜被诸葛岚一刀劈成两段，再也无法得知他的来历了。
　　原地留守的人这回倒是表现得出乎意料，尤其是李子等一帮小少年，靠着他们的机灵和平日积累的武艺，才没有人阵亡。
　　诸葛岚在回过神以后迅速下重赏。她是个极为慷慨和自制的主家，不需要养一大堆姬妾庶子亲族，而且丝毫不介意帮助部下脱离奴婢部曲成为平民，甚至让子女入诸葛士族籍作为最大的奖赏……所以，她的重赏，向来让部下感激涕零——只是有了私心想将她做踏板的背离者下场都不太好。
　　咳，好了，这次她自己的活是白干了！所幸匪窝里颇有些不错的藏品，好歹能作为帮那些娃儿解决身份问题的财力后盾，不然她得倒贴进去不少。
　　休整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将重伤者小心安置在毛皮软垫中，并且将跑得太慢的部分牲畜杀掉取肉以后，诸葛岚一行不再掩饰假装，加快速度直接奔向不服从建康的城镇。
　　“驴牵进去卖掉，牛羊找人做成肉干。”诸葛岚没有冒险带大量马匹进城，只补给了口粮、药品和肉菜。这里是战事拉锯之地，她也不敢将伤势没有大好的部下扔在随时可能陷入战火的地方，只抓了不少药，继续上路。
　　再到下一处挺大的镇子时，两个伤员高热不退，诸葛岚犹豫了下，宣布停留两日，至少给所有人包括伤员好好清洗一番。
　　他们一路近乎行军，肮脏疲惫是肯定的。狠狠泡了大半时辰的热水，从头到脚弄干净之后，诸葛岚去看望还在发热的一名女卫——她不再高烧，所以开始有兴致与有意于她的几个男部下说笑，说明没有大碍了。
　　但另一个孩子的情况很不好，在场的人都知道受重伤后的连续高烧意味着什么。但即使大家都多少学过医，还请来好几位当地的医生，药也用了，照顾也足够。
　　可，第三天的时候，那个十二岁的少年还是没有熬过去，死了。
　　这回诸葛岚的情绪好很多。死者没有亲属，但整支队伍都是朋友和生死伙伴，都是他的家人，因此参与丧仪的人之多、之精悍，令寺庙主持十分紧张。
　　队伍里的人不是信道就是信佛，这孩子在乱世的外地身亡、又无后嗣祭祀，大家就干脆依佛家的方式化了尸身、葬入灵塔，然后出了笔布施供奉在当地最大的寺庙中，还替他取了个法号，接受信徒香火。
　　余下的人，扔了一切累赘的东西，还卖掉多余的战利品，每人双马弓刀，不过四天半就奔驰到诸葛岚名下的坡田。

　　***

　　“……那个税吏，硬说我们这十步宽的水田按一亩计，将这片山坡说成是三百亩水田……没让他走出山谷……”部下小心观察诸葛岚的脸色。但他们真的没办法了啊！明明加起来不过六七十亩、耕作艰辛的坡田，强被定为三百亩水田，这不是绝人生路嘛！
　　“做得可干净？”这事诸葛岚自己就干过，而且不止一次。
　　“干净，骡子失足，连坐骑带人滑下山崖。”他还补了俩石头，比脑袋还大的那种石头。
　　“好。县里该打点就打点，如果碰到实在不讲理的，合计一下……记得，务必要做得干净。”
　　“是！”
　　诸葛岚穿着异域风格的瓷靴，踩在泥水边，认真地察看过正要收割的糯稻。
　　他们来得实在太及时了！百来个精壮分在四大块坡田，让原本须十几日的收割期一下子缩短了近半——只是她带来的人手不会正确省力的收割方式，都是用钢刀去切、筛子去接……但好歹几乎不曾浪费一粒谷子地全部收完了不是！
　　“……留足口粮、缴税的粮，还可余五百石左右。比四年前没有余粮要好太多。”当时耕种坡田的经验不足，口粮都不够，田税都是诸葛岚用钱代缴的。而现在田边种菜，水田里养鱼、坡上放鸡犬，山顶栽果树，不但吃食自给，余粮都是由小郎君用布匹、毛皮、驴子等交换，大家都十分满足——不少青壮还跟着小郎君“做生意”，他们这一整寨子的人日子就更好过了。
　　“税粮是交给建康那边还是交州府那边？”
　　“呃，还是以前，是广州府的人。”
　　“那正好。若是建康叛匪那边来人，直接杀。”
　　“是……小郎君打算何时取走粮食？最近一批粗绸、粗布和毛毡已经分给寨子里的人了，能用个几年的，余粮我们也不敢多放，怕引来人觊觎——外面缺粮缺得厉害，幸好这山里连流匪都进不来。”
　　诸葛岚迅速计算着路程，“我还要去广州，这样，让陆叔带一部分人，将已脱好壳的两百石，连同马车先行带走回庄院。其余的你先藏进山上的窖洞，小心存放，不要霉变了，说不定将来大家凭这些粮可以挣个功劳……还有，山上时不时会发水，避开那些地方。”
　　“是——”诸葛岚在说功劳的时候，寨子中的大头目诸葛赟眼中闪烁。
　　“别多想。我去了几个王爷的地盘，那些乱七八糟的军队别说勤王，连我们诸葛氏的私兵都拼不过。更别说他们手下的，不但无能还特别贪婪，绝非佳选。我是听闻了几位有实力的将军，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这事，一不小心，就是全族覆灭……我要好好看一看。”
　　“是！小郎君思虑周全——”诸葛赟行了个大礼。勤王、新朝的功劳，足以让贱籍一跃而成全贵，但是，站错了队伍，千人的家族顷刻化为乌有。
　　“别奉承了！”诸葛岚摆摆手，冲洗干净瓷靴上的泥土，换上她惯穿的皮面木屐。“我也是因为实力不大不小的，没那个左右逢源的本事，只能谨慎。我们宁可还是这样不上不下，也要保全我们上千口人的性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