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夏祭（真遥）》冰之

9、08

　　08
　　遥！
　　被泳镜遮住的眼睛骤然瞪圆。即便身处水中，即便手臂激起的水花堵住了耳朵，可真琴依然清清楚楚听到了遥的声音——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遥的声音，为他加油的声音。
　　动力，对一名选手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特别是在比赛中。
　　遥，来看他的比赛了！
　　对真琴来说，只是这样便足以点燃心底对胜利绝对的的渴望，哪怕手臂因此而断掉也在所不惜——灵魂和生命，仿佛正是为了这一刻而烧尽的。
　　说起来，意志力这种东西听起来是蛮玄乎的存在，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实实在在影响着一个人的身体。就像暗示，如果一个人对自己做出强烈的暗示那么这暗示成真的可能性便会无限接近于百分之一百，这是有科学根据的。
　　因此，直到最后一刻也不轻言放弃，这样的宣言并非说着好听——
　　正在一点点缩短的距离，便是证据。
　　“啊！！小真，小真——”
　　看出真琴正在奋起直追，渚激动得拉着怜的手甩来甩去。
　　“真琴……”
　　被气冲冲的裁判赶下出发台的遥，在回头望向水中的同时，禁不住唤了一声真琴的名字。
　　真琴，在努力。
　　越来越快的速度告诉他，真琴在为了他而努力着。
　　水，变热了……真琴不知道是午后的阳光令水升温还是自己的体温传染了水的关系，挥不去的热量炙烤着身体。
　　怎样才能变得更快？更快！更快！
　　虽然全身心都投入比赛之中，但真琴还是有思考的余地，他很清楚，自己被对手拉的很远，远到就算拼命都未必追的平。
　　这个时候，如果是遥的话，会怎么做呢？
　　不由自主地自我询问，真琴用不上一秒钟的思考就能得出结论——
　　“不要反抗水，而是接受它，不要否定水，而是相信它！”
　　没错，遥的话一定会这样说。因为遥，对水充满信赖。
　　而真琴，虽然做不到那样无条件地信赖水，但是他相信遥！
　　“小真小真加油——”
　　“真琴前辈Fight——”
　　回到扯着脖子为真琴加油的渚和怜身边，遥虽然没有开口加油，但心中却一直为真琴捏着一把汗。
　　加油、真琴！
　　眼看着终点近在眼前，真琴和对手都在全力冲刺。
　　“追上了追上了！”
　　伴随着渚兴高采烈的叫声，遥看到真琴渐渐和对手并驾齐驱，然而终点和他们也只剩下一条手臂的距离。
　　嘟——
　　一声哨响，刺破了笼罩在泳池上空的激烈氛围。
　　“呼！”
　　水面掀起一朵绚烂的水花，真琴钻出头来，摘掉泳镜，大口大口喘着气。
　　“小真！”
　　“真琴前辈！”
　　渚和怜一左一右，各伸出一只手，而被簇拥在中间的遥，沉默着向他送上了一抹微笑。遥平日里微笑的时候并不多，而当遥微笑时，就一定非常好看。
　　“辛苦了，真琴。”
　　“遥……”
　　疲惫一瞬间消散，真琴现在有种吃到了薄荷糖的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对了，结果呢？”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渚和怜遗憾地别开视线，紧接着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样啊……还是输了么……
　　虽然并不出乎意料，但隐约间有种淡淡的苦涩流经全身，最后堵在胸口，真琴抿起双唇，下垂的视线盯着微微晃动的水面。水面波光潋滟，倒映着自己的那张脸，然而这张脸却仿佛是用失望的画笔描绘而成的。
　　“真琴……”
　　循声缓慢地抬头，真琴看到遥朝他伸出手。
　　“0.1秒……”
　　“欸？”
　　“你和对方的差距。对方是仰泳的主力选手，而你有一整年的空白期，已经很好了，没有自责的必要吧！”
　　“倒不是自责啦……”
　　挠挠脸颊，真琴笑得有些拘谨。
　　他只是，只是想让遥看到他胜利的样子，想通过自己的获胜使遥走出凛的阴影。不知怎么，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遥能重新游Free，就一定能开始新的感情。
　　“我……希望遥能看到我帅气地赢得比赛的样子。”
　　一对碧眼笑得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小孩子般稚气十足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学生会有的表情，看到这样的真琴，遥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动。
　　“上来吧！就算是夏天，总泡在水里也会着凉的。”
　　“好啊！”
　　抓住遥的手，这只手和遥平时的体温一样凉凉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真琴不知道这是激烈运动后的自然反应，还是因为牵手的对象是遥。
　　“啧……”
　　上岸之后，身体一下子变重了，而过度拉伸的肩膀也开始叫嚣起来，真琴不禁疼得挤了挤眼。
　　“真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总觉得真琴的表情像是在忍耐什么，遥单刀直入地问道。
　　“肩膀……好疼……大概是好久不活动了，这下子游的太猛……”
　　“真琴……”
　　压低的声音多少带着几分责备，遥来到真琴身旁，说：“你啊，就算再怎么想赢也不该这么勉强自己，万一受伤了以后都不能游仰泳的话怎么办？”
　　“怎么会，太夸张了啊！”
　　一只手按在肩膀上，真琴苦笑着说道。
　　“让我看看，是这里痛吗？”
　　皮肤突然被一股舒服的凉意包裹，是遥触摸了他的肩膀。心脏顿时犹如小鹿乱撞，在胸腔里兴奋地嚷个不停。
　　“那个……遥……”
　　“别动！”
　　为了不让真琴来回扭身体，遥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真琴的手臂，整个人从后方桎梏住真琴。
　　“是这里痛？”
　　“啊、啊……”
　　好像知道了真琴拉伤的部位，遥将掌心贴在上面轻轻揉按着。
　　真琴的身体很结实，明明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和善摸样可身体却是典型的肌肉派，骨骼摸上去也比一般人要大要硬许多的样子。这种高大健硕的体型从小就很令遥羡慕，不过遥对自己现在的身体也很满意，虽然瘦却瘦的健康。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啊……嗯……”
　　心脏跳得已经完全乱了节奏，真琴没想到只是遥帮自己按摩而已竟然会掀起如此强烈的鼓动。脸上很烫，如果此时有镜子，真琴一定会看到自己红通通的一张脸。好在遥是在自己身后，否则这样的表情被遥看到，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啊！好狡猾！”
　　就在这时，渚高八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也要我也要！小遥也给我按摩嘛！”
　　“不行！”
　　拒绝的斩钉截铁，遥将头扭向一边，对渚的撒娇不理不睬。
　　“啊~啊……小遥总是这样，偏心小真！”
　　“渚君就别瞎起哄了！”
　　怜将渚拉到一边，对真琴说：“真琴前辈不要紧吧？”
　　“啊，没事，没那么严重，而且……我还有遥在，你们不用担心。”
　　指指怜的身后，真琴示意渚和怜，对方学校的顾问老师正在叫他们。
　　“那，我们就先过去喽，小遥，小真！”
　　“嗯，去吧！”
　　真琴用一贯温文尔雅的微笑目送渚和怜，然后碧绿的眼瞳小心翼翼地向眼角滑动，瞥着身后的遥。遥还在为他按摩，不轻不重刚刚好的力度的确很舒服，而更令他感到舒服的是，遥如此关心他这个事实。
　　“已经可以了遥，辛苦了。”
　　“答应我，以后别再乱来了。”
　　“嗯！”
　　看得出遥是真的很为他担心，真琴在点头的同时，心里就像有蜂蜜流过，甜丝丝的。
　　“对了遥，我要先去换一下衣服，书包里有青花鱼味的薯片，本来想下午给你的。”
　　顺着真琴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放在地上的单肩背包映入眼帘。
　　“青花鱼……”
　　“是和田果子屋的试作品，限定版噢！我排了好长的队呢，快去尝尝看吧！”
　　真琴说完转身走向更衣室。
　　被留在泳池边的遥没有立即奔向他的青花鱼，而是漠然地扭头，注视旁边——泳池里的水，很蓝。
　　“不是遥就不行，我，想和遥一起游泳。”
　　“我……希望遥能看到我帅气地赢得比赛的样子。”
　　——情不自禁回想起真琴的话，遥突然发觉，无论什么时候，真琴与水的羁绊中总有他的影子。而他，在看到水的时候想起的，却总是凛……
　　那真琴呢？
　　他和真琴分明也有很多关于水的回忆的。不由自主来到泳池边，遥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触碰到了神色平静的水面。
　　这水，温温的。
　　遥最先想到的，不是水吸收了太阳的热量，而是水中残留着真琴的体温。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他不知道……
　　嗡——
　　突然，就在他专心致志陶醉在水的魅力中时，不远处传来了震动声。虽然是振动，声音却很大，遥的第一反应，是手机。
　　“哪里……”
　　目光在扫了周边一圈半后，被真琴的书包吸引了。遥走过去拿起书包很轻松地就从里面翻出了真琴的手机。
　　果然是有人给真琴打了电话。稍稍犹豫一下，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
　　“啊，橘……同学。”
　　蓝瞳猛然间睁大，像被牙签狠狠顶了起来。听筒里传来的女孩子尖细的嗓音令遥产生了微妙的违和感，平静的脸色一下子变暗了。
　　“你是……谁？”
　　“欸？那个……不是……橘同学吗？”
　　“我是七濑遥。”
　　总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和语气都有些耳熟，遥面无表情地自报家门。
　　“是、是七濑同学啊……我是……那天一起唱KTV的，同名的……佐藤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