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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离离原上 ...

  •   第二十五章离离原上

      今天的阳光依旧从昨天的窗口洒落,落在残破的古筝上,洒在艾若的脸颊上,洒在……艾若缓缓地抬了抬酸胀得眼皮,动了动手臂,啊呀,压了一个晚上,难怪都有点麻了。艾若轻轻的试着转动胳膊,却发现一件外衣从背后滑落到地上。
      谁的?艾若好奇的捡起了外衣,难道说是铎哥哥回来过了?里里外外看了下,没有人影阿。管他呢,静静的把衣服放在椅子上,打了盆水来,擦去脸上的泪痕,艾若冲着阳光点了点头,要她做的事情还很多。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其实艾若知道娘根本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的。如果可以的话,娘宁愿选择再见心上人一面,哪怕没有只言片语,就是这脉脉的一眼,也不会要什么劳什子周全的礼仪。但是她有责任要这么做。抬起头,向一个个悼亡者答礼,没有哭天抢地,全部的泪水都已留给昨夜的自己。第一次操办,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幸而偶尔有戴铎的帮忙,也算是井井有条。
      守灵,停棺,大殓,出殡……

      人一生所求不过一块方寸之地而已。死的重于泰山如何,轻于鸿毛又如何呢?坐在娘的墓旁,艾若陡然生出了一种感慨。悄悄地把脸贴在墓碑上,祈求从娘那里汲取一点温度,可是那好凉阿。原来只是一块石头,真的不是娘,艾若苦苦的对自己笑了笑。
      娘,走了。
      事实就是这样。她不再是一个孩子,她失去了蹭着娘的怀抱耍赖撒娇的机会,终于,她也要学会一个人独自活着。
      而在娘走后,抱琴也有心皈依。艾若见她执意如此,便做了主让她改名抱残,从此祈福念经度日。

      “若儿,”戴铎站在身后,扶住了她的肩,似乎想说一些什么宽慰她的话,顿了顿却没有开口。
      “走吧,我没事的。”艾若冲他淡淡一笑,他的意思她全都明白。
      “这里的事情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戴铎边走边说,“等收个尾,这几天就要走。所以……”
      艾若抢过了戴铎的话头,“所以四爷要见我,是不是?” 前些日子,艾若重孝在身,不便见外客。现在已经出七,也是时候了。
      戴铎伸手刮了下艾若的鼻子,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就你聪明。“四爷是不会为难你的。”
      他当然现在不会为难我,难为我岂不是跟你过不去吗,艾若心里暗自嘀咕着,再说他,胤禛若有工夫一定琢磨着怎么完成他的弘图霸业,没事为难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做什么?
      “按礼呢,我也该要去见见四爷。你跟了四爷,而我随你进京,也是要进四爷府的,早晚要见,逃得掉吗?”艾若平静的道来,声调间不见起伏,说的就像是要去见隔壁邻居大妈一样平常。
      戴铎听艾若一点点娓娓道来,一脸惊异的看着她。原以为她会有些忐忑,没想到……戴铎转念一想,了然的笑了,自豪之情全然写在眼底。也是,他的若儿是什么人,自然有处事不惊的气度,不就是见个人而已吗?这倒是他自己多想了。

      “姑娘,爷已经在里面了。”刘问站在门口。
      而戴铎也只能送到这里,看着她的背影,就这样推开门,走进去。

      “艾若见过四爷十三爷。”说着便微微弯了弯膝。她不是满人,自然不用正式请安,再说她也不会。但却也总不能见着胤禛胤祥,对着他们随便问声好了事。所以就只能这样,虽然有些不伦不类,想来应该不会有人跟她来计较。
      她不需要竞艳出奇,不需要夺人眼球,只要守着自己的小小幸福就已经足够了。她可不要像清宫文里写的那些穿越女主什么一个大胆的动作,一个怜惜的眼神,一个惊世的表现,一个同情的目光,结果引来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夹身于兄弟父子的深情与阴谋之间,引火烧身,弄到自己焦头烂额。所以不亢不卑,藏拙示愚才是上上之策。
      咦?迟迟的,怎么没人应她?难道这就是四爷打算给的见面礼?
      就这样半蹲着,艾若的腿越来越酸,她的腹诽也越来越多,我说两个大活人没有听见阿,果然不食五谷,知不知道这样腿会酸?还看书?叫你看书,没有看见眼前站着那么大一个人啊?
      艾若心里叫嚣的再凶,面上却只能纹丝不动。谁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呢?
      可是,他们的确就给艾若来了一套视而不见的把戏。反正就是料准了艾若不能冲上去朝他们大吼大叫,质问他们这算什么意思。
      忍,艾若这样告诉自己,但不是怕,更不是不敢,而是有所求。

      “艾若?”终于有人发话了,“四哥,我怎么听见好像有人说自己叫若余阿?”
      艾若想了起来,赛诗会那日她不是随口编了个名字骗骗胤祥吗?惨了,可叫他还记着呢。现在可好,终于落在人家手里了。她也知道骗人不对,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呀,谁叫胤祥这小子先骗人的呢。你骗我,我骗你,大家骗来骗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但是不管怎么说,最后的结局是胤祥坦言,而她却没有做到。想着艾若心下不禁有些惭愧。
      她抬起头,却和胤祥的眼光对了个正着。胤祥手上虽拿着书,但正揶揄的笑着看向她,心思明显不在书上头。忽闪的眼睛分明就在说,这次看你怎么办?
      艾若当然还没有傻到指望四爷来替她解围的地步。
      人不救我我自救。
      艾若顿了顿缓缓说道,“十三爷没有听岔。若余若余,顾名思义,就是宛若是余的意思。好像是我,自然不是真的我。”
      这算什么状况?艾若拼命想着要低调,最好四爷板着面孔训一段话,艾若便可以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左一个是,右一个好,就这么忽悠过去。没想到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生生挑起了这话头。这个十三真是气的人牙痒痒。
      “好一副伶牙俐齿啊,四哥,你府上恐要有些波澜了阿。十三弟替你担心着呢。”胤祥懒懒的说着,像是毫不经意,这话里话外却是惟恐天下不乱。
      是哪个天杀的家伙说历史上的十三义薄云天,豪放大度,善解人意的?有种的你站出来,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清宫文当真是祸害人间呢啊。
      什么拼命十三郎,分明是拼命记仇小鬼十三,所以才简称拼命十三。
      艾若吞了吞口水,恨恨的想着,刚还有的一丝愧疚早已没了影踪,“四阿哥堂堂贝勒爷公正廉明,福晋贤惠淑德,持家有方,艾若不过乡间小女子,自是翻腾不出什么花样的。不是吗,十三爷?”最后几个字,艾若加重了音。
      十三讪讪的一笑。哼哼,要的就是谅你也不敢说不是。
      “好了,十三” 胤禛若有若无的向艾若看去,阴郁的双眼冷光乍现,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了下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那一丝的压迫感让艾若有些无所适从。此时她才相信帝王之相的说法,皇帝要的就是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言未发,却令人心生胆怯,所以宵小之人才不敢胡作非为。各司其职,垂拱而治。胤禛,他当之无愧。
      艾若在对胤禛做出评价的时候,胤禛何尝没有对眼前的人作一番品评呢?
      “起吧。”胤禛冷冷的发话。
      艾若定了定神,安静的回话,“谢四爷,十三爷。”
      幸好胤禛属于埋头苦干型的,不是什么话篓子,随口吩咐了几句,便叫她下去了。
      走出屋子,艾若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看着额头上的碎发纷纷的飘起又落下。同一种阳光,屋内屋外却是天壤之别。可笑,原来连太阳也会水土不服阿。
      桔生淮南为桔,生淮北为枳。
      外面,连空气都是甜的。

      三十九年四月初,胤禛胤祥联名推举徐文澜,翁凌蕴,程鹏鸣,陆长卿等9人入翰林院,那日赴宴的除了何焯,可以说统统算是榜上有名了。胤禛听从了戴铎的建议,在给皇上的奏章上对于他们的人品学问是大加赞扬了一番,只字不提胤祀的结党之嫌。
      这算是为人做嫁衣?
      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不知道江南文人多服八爷,骨头硬,也难请。
      不能为我所用,不能笼络瓦解,又怎么样?

      南风笑了,如蓝的江水静静等待着春日的轻抚,淡淡的,波澜不惊。
      可是一根木棍却“不小心”伸进一池江南的春水中,狠狠的搅。水浑了,鱼惊了,再给江水把盖子盖上,一切似乎又回归了平静,不起涟漪。但是水会知道,格局从此不同。

      那一天终于来了。离开故土,远游京城。
      今日一别,谁知何日再相逢呢?
      或许是最后一次再踏上熟悉的土地了吧。
      挥一挥手,轻轻地作别。这花,这草,这河,还有这片阳光……
      大家都忙着整理行装,打点回京的事项。一帮大男人自然不需要艾若一个小姑娘搬什么东西。所以,人人忙忙碌碌,她倒是一个人在一旁悠哉悠哉的,还有这闲情逸致学着徐志摩再别康桥。
      夕阳挂在她身上赖着不走,拖着这长长的影子,是不是也有点舍不得那个曾经的她呢?

      艾若有些无所事事,随意的晃悠着。突然瞥见乔放正小心翼翼挪着步子捧着个棋盘从屋里走出来,棋子似乎兴致很高,在棋盘上一个劲的晃晃悠悠。
      “乔放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把棋子收了起来,这样才好打包带走啊。”几天下来,艾若倒跟下人们混了个脸熟。至于两个皇子,对不起,她敬谢不敏,能躲就躲,能闪就闪。
      “艾若姑娘,这主子吩咐了,叫这棋盘留着,以后还要下呢。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艾若听了,差点晕过去。这马车上一路颠回京城,就算乔放有本事把棋盘抱在怀里,看这棋子不移位才奇了怪了呢。
      艾若好心的提醒道,“这棋子移了位可就不好办了阿。”俗话说,饮水不忘掘井人,艾若初来乍到的时候也曾得到乔放的关照。在艾若看来,乔放为人很是中正耿直,也古道热肠,有时候很聪明,但也有时候神经大条能气死人。
      “是啊,只能小心的慢慢搬。”这样的回答让艾若不由得会想,四爷那么英明的人怎么会用这种下人,这不累死吗?
      “要不,你找一张纸,依着这样子把它画下来,回京后再摆上,你看这样可好?”感激于乔放平日里的帮忙,艾若在一旁提点到。谁知这家伙居然还不领情,“主子叫留着,怎么能动呢?”
      “可是马车一动,棋子就散了,这可是连补救的法子都没有了啊。”
      “要不,不动棋子,再画一张有备无患?”乔放想出了个所谓折中的法子。
      这样也好,艾若点了点头。
      “乔放,还在这蘑菇什么呢,四爷正唤你。”刘问不知什么时候从一旁窜了出来。
      “艾若姑娘,这麻烦……”
      艾若颔首,应了下来。还是有点事情做比较好,那样她也许还心安理得一些,否则她不就是成了四爷府上唯一吃白饭不干活的下人了吗?
      横经竖纬,白圈墨团。学丹青,原来是派这用场的,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怀才不遇呢?艾若在门外廊上拿着笔,侧锋横锋的随意划着,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眼睛。

      这临了最后一刻,胤禛才传见了当地知府,命他清明率地方官员亲去祭祀黄宗羲,加修陵墓,广弘皇上仁德爱才之心。
      死诸葛吓走活仲达,三国演义上是这么讲的。
      只要用得好,原来死人也是可以拿出来做文章的。
      戴铎和艾若谁也不好受,把先生也一起扯了进去是他们谁也不愿见到的。但是,他们没有权力反对,也没有理由反对。
      无可奈何。
      只要结果是好的,手段……可以忽略的,不是吗?
      大家都会知道村东头的那个黄老先生是什么来路,然后也会知道先前微服拜访的人是什么来头,再然后,所有的人都会知道……
      …………
      那一切仿佛是可以预见的。
      而此时他们已在遥远的京城,没有沽名钓誉之嫌,……
      做得干净。
      做得漂亮。

      本章完

      看旁边,懒人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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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离离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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