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氲影》冥剑君

2、Ⅱ 天理

　　　　
　　世间什么能大得过天理呢？如果有，那或许就是人们心中的伦理。
　　寒冷，冰封人世间的一切生机与热情，唯有比冰雪更为寒冷的人才能在此间活动，在雪中伫立的仅仅是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少年。
　　柳小影穿着穆德君送给的棉衣锦袍，傲然站立在武林世家白家的门前，无畏的表情与冰冷的双眼表现出不俱寒冷的倔强，头上的白丝表明他已经站了很久。望着柳小影的身影，白府家丁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宛若看着一个可怜的要饭乞丐。
　　一声干咳，白家的主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天外一剑”白羽川，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一个年过半百仍生龙活虎的老者。
　　“孩子，你指名道姓要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为何不能进我府中一叙？”白羽川声如洪钟，一见面就直问柳小影的来意。
　　“本月初七，你是否到过隆田村强抢一名孤女为妾？”柳小影直截了当，没有任何转弯抹角。
　　“混账，你说什么？”震怒的声音宛如猛虎咆哮，白羽川白眉一皱，手下真气涌动，有人在他面前出言不逊，这是二十年来的头一次，他身后的家丁个个露出得意的神色，似看到主人教训别人是一种值得自豪的事情。
　　柳小影没有动，白羽川却目不转睛的盯着柳小影手中的剑，随着柳小影的杀气越来越重，白羽川的目光也在渐渐收缩，紧张的一刻即将到来，白羽川的目光猛然涣散了，随之而来的是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与车轮声。
　　八匹宝马牵引，第一排最右边的那匹马正是名马“赤兔”，赤兔马上别着一把白玉的宝剑，这辆马车白羽川十分熟悉，或者说江湖上很少有人不熟悉。
　　柳小影没有回头，因为他从马蹄声就可以辨认出所来的人，目前为止他遇到过的，用八马牵引的大车，只有一架。
　　马车在白家门口停了下来，白羽川脸色变的极为难看，马车帘子挑起，穆德君缓缓从车上走下。
　　“小影，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这里都能碰到！”穆德君一下车就走向了柳小影。
　　“不要叫的那么亲切，我们并没有交情。”柳小影仅仅是一句淡漠的话回复穆德君。
　　看着穆德君与眼前的少年寒暄，白羽川心中满不是滋味，缓缓走到穆德君身前“你此来的目的，难道也和这少年一样，认为我强抢民女，向我兴师问罪！？”
　　“‘锄奸伐恶令’向来就一个用处！我是来问罪的，不是强抢民女之罪，但不论是什么罪，最后你都必须献出你的性命！”穆德君淡淡话语让白府家丁心惊胆战。
　　“看见你之后，我就有一死的准备，只要你能把老夫的罪状一一道来，老夫死又何妨！？”白羽川话语中充满着豪气，仿佛对自己的平生作为无愧于心。
　　穆德君轻叹了一声，负手走入了白府之内，白羽川也紧随其后，柳小影看着两人的背影也缓缓跟了上去。
　　白府之内，大厅中聚集了白家的满门，百余双眼睛都落到了穆德君的身上，这个令江湖闻之变色的魔头。
　　“说吧，说出我们老爷到底犯了何事？我们家老爷行侠仗义数十年，我倒要看看，你锄的是什么奸，伐的是哪般恶！？”白羽川的结发之妻向穆德君厉声质问，威势逼人，不让其夫。
　　“白老剑客，你们白家只有一个儿子吧？”穆德君淡淡的问了一句。
　　“不错，我白某人只有一子。”
　　“若我把你这唯一的孩子给杀了，你会找我报仇吗？”穆德君叹息的向白羽川继续问道。
　　“废话，杀子之仇焉能……”白羽川话刚出口便觉察出问题，他立刻看向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白羽川唯一个儿子，白进，一见到父亲的目光，立刻低下头去，表情中透着惊恐，白羽川顿时就明白了。
　　“这就对了，所以我说不论问的是什么罪，最后死的都是你。本月初七，你儿子强抢民女，事后怕别人追查，管家派人将女子家人全部灭口，幸一家丁逃脱，你儿子的罪行才得以彰显于世！”穆德君转头看向白羽川，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的述说。
　　“你从何处知道这件事的？”一直不开口的柳小影突然向穆德君问道。
　　“从你遇到那个家丁的酒楼，那家酒楼正是我花钱建的。”穆德君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柳小影说道。
　　“素闻穆德君的眼线遍布江湖，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反响！我想知道，你这次来是打算灭我满门，还是来取我和犬子的性命？”白羽川露出肃然的表情，似乎连教训儿子他都懒得做了，只求速死。
　　“大事找镜晨，小事问点苍。以你的身份地位，原本不该我来插手，但是你的儿子实在太愚蠢了，把事情闹大，或者公诸于世，都不会惹来我，偏偏他弄成个不大不小的事。我知道你的苦衷，也敬佩你的为人，所以就破例一次，只杀你一人！”穆德君淡淡言语再次充满了疲惫，似乎实在不愿说出这些话。
　　“这不公平，为什么作奸犯科的是他儿子，后果却要他来承担？”柳小影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没错，为什么要让老爷给着畜生填命？杀这个畜生吧，我就当没有生过这么个儿子！”白老夫人往自己儿子的脸上狠狠抽了个嘴巴。
　　“公平？江湖道上无公平。死的已经死了，给死者的交代也将给了，这就足够，既然杀主谋，白老爷子也会拼命，莫不如这样，少死一个的好。”穆德君看着白羽川黯然的目光淡淡的叹道。
　　“养不教，父之过。我不会管教自己的儿子，理该为这不孝之子承担所有罪责，穆德君，多谢你成全我！”白羽川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沧桑，似乎瞬间老了十几岁。
　　“既然这样，就到外面一决生死吧，杀了我，这件事就就此消失！”穆德君说完转身向外走。
　　“杀了你？你还认为这世上有人能杀死你吗？再说白某岂是欺世盗名之人！”白羽川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
　　“白管家，把老爷的剑给老爷送去，其余人给我呆在屋子里！”白老夫人吩咐了一声之后守在门口，双眼紧紧的盯在自己儿子的脸上，颤抖的身躯表现出她正在极度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感。泪水慢慢流出，她仍是一动不动的守在门口，在外面，他的丈夫正迎接一场必死的决斗；在屋中，那个害死他丈夫的真凶正懦弱的跪在地上。
　　白府之外，穆德君持白玉剑与白羽川相对而立，白羽川银髯飘摆仔细的打量着穆德君的姿态叹息道：“想不到你也用剑与我比试！江湖上都说你掌力第一，我看你的剑法也不差到哪里。”
　　“这些年从那些作奸犯科者的家中我也找到不少的武功秘籍，不过我懒得使用而已，这柄白玉剑自洛絮飞送我后一共出鞘四次，你是第五次!”穆德君说话之时，脸上洋溢着一丝喜悦。
　　就在这一刻白羽川出手了，他抓的就是穆德君松懈的一刻，这么做并不是要击杀穆德君来隐瞒他儿子的罪行，而是作为武者的最后一战，他想看看面前之人到底有多么可怕的功力。剑光宛若惊雷般的闪现，杀气瞬间席卷周围，交手仅是片刻，穆德君与白羽川同时从空中落地，两人背对着一动不动。
　　“白老，您一路走好！”淡淡的一句话，穆德君转过身，他走到马车前将白玉剑放入鞘中。一道凌厉的寒光向穆德君直刺而来，穆德君的老仆与马夫都是一惊。
　　剑尖抵在穆德君的眉心，柳小影持剑的手那么的坚韧有力，穆德君仅是笑着注视眼前的少年。
　　“我们不是一种人，以后也最好不要遇到，不然我怕会杀了你，因为，我，已经开始憎恶你了。”柳小影目光中闪动着杀机，似随时都要出手。
　　“那是你的事。我呢，只做我喜欢的事，我可是已经开始喜欢你了，所以以后将会经常碰面！”穆德君的笑容宛若春风一般，令柳小影的心又是一动。
　　“你……”刚说一个字，柳小影猛然飞身而起进入白府之内，就在刚刚对话之时他清晰的听到白府之内的一声轻呼，声音不大，仅是一瞬，就连穆德君也未曾听见。不过看着柳小影突然跃入白府，穆德君也一个闪身进入白府。进入白府的大堂两人停住了，柳小影似乎有些不相信眼前的景象，刚刚还鲜活的、说话的白府众人，现在都已倒地身亡，众人死前表情各异，似乎根本没有预料自己会死。
　　“一招毙命！”穆德君看着周围的尸体喃喃自语，脸上已经泛起不悦的怒气。
　　“谁！？”柳小影又是一声质问，穆德君立即转身，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向外墙飞去，转眼没入墙中，随即而去的是一股无可睥睨的掌力轰到了墙上，偌大的石墙顿时出现三丈多宽的缺口，墙体已经被这股掌力打成碎屑。透过缺口，外面没有任何人，刚刚的黑衣人居然神秘的消失不见了。穆德君站在大厅之中出掌，一掌打碎了白府的外墙，功力堪称当世第一，然而有人能在他的手下逃脱，这样的人，武功又到达何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呢？
　　“主人，这件事要怎么办？”驾车的大汉开口询问。
　　“呵，我不找麻烦事，麻烦事找我。既然敢惹怒我，就要付得起这个代价！天脊，你分别给洛絮飞与魏无极写封信，告诉他们事情的详细过程，另外告诉他们，凶手是藤原兰！”穆德君吩咐完之后，脸上再度露出不耐的疲惫，他拿出玉泉水大口的喝着。
　　“藤原兰？你怎么知道凶手是谁？”柳小影用质疑的声音问道。
　　看着柳小影眼中的疑惑，穆德君淡淡道：“能够无声无息，瞬间击杀白府数十人的招数，除了点苍掌门魏无极的暗器之外就只有琉国女忍者藤原兰，再说，会穿墙遁术避开我的掌力而后消失不见的人，数来数去好像就她一个。”
　　柳小影望了望身后已经覆灭的白府，神情中带着些许落寞。
　　“走吧，这个地方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陪我去好好吃一顿，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穆德君拍着柳小影的肩淡淡的说着。柳小影迎上穆德君的目光，没有说什么，飞身上了穆德君的马车。
　　鞭声长扬，马车萧然远去。
　　“你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挑穆德君在的时候下手，是不是找死啊？”威严的声音响动四周，一个黑衣人正对一名女忍者训斥。
　　“我见他出现，怕夜长梦多，所以才慌忙出手，而且栽赃嫁祸于他又有何不可？”女忍者淡淡辩解。
　　“自作聪明，穆德君一向只管那些屁大的琐事，就算我们明着把白府灭了，他都不管。你这手段根本是故意招惹这个魔头。再者说了，洛絮飞掌管镜晨楼，号称天下第一人，他和穆德君的关系你又了解多少，别说穆德君没杀白府满门，就算真的杀了，只要洛絮飞一句话，白的就可以成为黑的，他要袒护穆德君轻而易举。近些时日我看你还是先不要露面了，而且最近的行动也必须避开穆德君。”黑衣人说完之后拂袖离去。
　　望着黑衣人离去的身影，女忍者淡淡的笑道：“我就是故意招惹他的，不然又有谁能对付你这个地狱的修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