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遥相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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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那位传说中的骁勇将军总算在众人的期盼中回京了。
晚归略有些费力的推开窗户，轻微的震动带下了一层细碎的冰渣子，窗沿结了一层透明的冰晶，玲珑剔透，天空有些泛灰，抬头望，有雪从望不尽的顶端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轻柔的落在地上，瞬间与众多已经落下来的融合在一片。
“小姐醒了？”诗情正在庭院中扫雪，雪白的路上横亘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灰带略显突兀。
晚归忙开口阻止：“别扫了，就让它落着吧。”远处还没有进行清扫，因着雪的装点，与往日看腻了的庭院有些不同，白茫茫一片如同仙境一般，连带着心境都变得纯粹了许多。
诗情依言将扫帚放下，取来早已准备好的热水进屋替晚归梳洗，因为在屋外呆了许久，她的手冻得有些发红，晚归碰到了不禁一颤，拉过诗情的手置于炭盆边：“好凉，先来暖暖。”
晚归环顾一圈：“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
“都画意那丫头拉去门口看热闹了。”
“咦？”晚归停止转动的脑袋，“今天有什么热闹的事吗？”
“顾将军回京了。”
晚归恍然：“你怎么不去？”
“那顾将军离了战场，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平常人，有什么好看的？”诗情皱了皱眉，“小姐起身了都没有人伺候，像什么样子，回头该好好罚罚她们。”
晚归看着诗情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住发笑：“你呀，就是太规矩了，所以她们才怕你，都愿意黏着画意。”
诗情有一瞬间的黯然，她正是好热闹的年龄，怎么可能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只是如果自己也像画意那样，只怕治不住这院里的丫鬟，到时候见了外人必定会遭笑话的。诗情很快便敛了心神：“我来替小姐梳头吧。”
晚归却按住了她的手，笑得无比自然：“你没什么兴趣，我可是对这位顾将军好奇的紧呢。”她眨巴眨巴眼睛，“门口既然被那群丫头围满了，那我们不如出府凑一凑这个热闹。”
诗情心知她有一半是为了自己，虽然感动但仍然出言制止：“只怕不妥……”
“去吧。”晚归拉着诗情的手轻轻晃晃，撅着嘴柔声哀求，“我也想一睹我们大宁将军的风采呢。”
诗情只觉得手心一片温热，晚归的撅嘴的样子让她想起家中的小妹妹，每次回去也是这样拉着她不让她走，这么一晃神，连自己点头都没有感觉。
晚归见诗情同意，高高兴兴的去床底翻了私藏的衣服出来，轻车熟路的套在身上，刹那就从一个闺中小姐化身为俊俏的小公子，然后趁着院里没人，拉着诗情飞快地从后门跑了出去。
府外依旧是那么热闹，相比于往日甚至更显得嘈杂拥挤，似乎所有的人都挑在今天出门，平时路边随处可见的小摊早已收拾起来，官道两旁有佩刀侍卫守护，面无表情的将整条路拦隔开，一直延伸到路尽头的皇宫，他们的身后挤满了大宁的京城百姓，两旁的房屋上也都坐满了人，更有甚者仗着有点功夫，爬到了屋顶上朝城门处张望着，大家都在朝同一个方向翘首以盼。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顾将军进城啦！”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欢呼声从远远的地方传过来，晚归被前面的人完全挡住，看不分明，踮着脚尖仰头望去，仍是徒劳，一扭头，倒是瞧见诗情难得抛开了往日的严肃，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看着汹涌的人群跃跃欲试，只是挂记着人群中的她，只得原地踟蹰。
晚归不禁莞尔：“你去吧。”她推推诗情，后者有些迟疑：“可是……”
“我就站在这儿等你，你快去快回。”晚归指指脚下的台阶。
诗情看看晚归，又看看越来越近的队伍，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一咬牙：“您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立马回来。”说罢便凭着人小身轻，硬生生的挤进了人海中。
随着队伍的靠近，人群愈发沸腾，晚归不欲朝人群中挤，倒被好些人挤了过去，连台阶也站不住了，只得不住的后退，让出自己站着的位置。
“呵，来了。”身后有人发出轻叹。
晚归朝官道上看去，她身形娇小，此刻被人群包裹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从偶尔移动的缝隙中看到一抹浓重的黑，耳边响起马蹄有节奏的哒哒声，还有兵刃盔甲与地面碰触的声音，整齐划一，似有雷霆万钧之势一般，震得人心中都浮现出一股雄浑之气。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只听见脚步窸窣，大家被侍卫拦着向后退，默默的仰望那个坐在马上的人物。
“他倒是深得民心。”身后那个声音再次叹到，既不像旁人那般崇拜，倒也没有轻浮之意。
晚归忍不住扭头看去，谁知那人正好偏过头来，四目相对。那人的眼睛不是常见的陈黑色，倒是带着琥珀琉璃一般的光泽，一眼看去，只觉得里面神采飞扬，却将一腔心思都掩盖在那一片浅棕之下，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突然那人的眉眼一弯，居然笑了开去，生生将眼睛里捉摸不透的浓雾散去，衬得面似蛟龙，像是画中走下来的翩翩玉公子一般。
晚归这才回过神来，那人必然是见自己傻盯着他看，在笑话自己呢，不禁面上一红，后退的脚步也跟着乱了，慌忙中眼看就要站立不稳，旁的伸出一双手，恰好扶住她的身子，正是那男子。
“姑娘当心。”
他扶着晚归退了几步，直到人群略微松动了才不着痕迹的将托着的手收回来。
“多谢。”晚归有些慌乱，女子的身份轻而易举就被识破了，果然不应该到人多的地方来。
她随意的抱了抱拳，不敢再抬头看对方一眼，那男子倒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跑来的小厮打断了：“公子！公子！我们该走了！”
男子只得把还未出口的话收回来，将手中的扇子一合，无奈的敲在那小厮头上：“知道了，咋咋呼呼的。”然后朝晚归点点头，走进身后的一条巷子刹那间不见了踪影，徒留下晚归站在原地发愣。
“小……公子！”诗情从不远处跑来，声音中仍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头发被人群挤的有一丝松动，脸上却有着与平日不一样的明亮笑容，让人觉得这才符了她的年纪，“他们已经进宫了。”
“那我们也回去吧。”晚归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将刚才莫名的情绪抛开，脸上浮起恬淡的笑容。
“您有看见吗？”诗情加快了脚步跟在晚归身后。
“没有，人太多了。”晚归顺着诗情的话往下问，“你呢？”
“看见了！”诗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琢磨用词，直到临进府门才吐出一句，“真真当得起骁勇将军四个字！”她这句话说的毅然坚定，但对于平日里不善言辞的诗情来说，已经足够证明这位顾将军的一切。
两人悄悄的回到房间，画意正嘟着嘴站在里面，一见二人进门就扑了过去：“小姐！您出门居然都不带上我！”
晚归被她一脸被委屈的模样逗笑了：“你不是早就跑出去看热闹了嘛，这会儿倒还怪起我来了。”
画意面上一热，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诗情，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放开了胆子拉着晚归啪啦啪啦说方才看见的光景：“顾将军骑在黑马上可威风了，整个队伍走在官道上有条不紊的，一看就知道受了极好的训练，比起那皇公贵族不知道好了多少……”说到兴处忍不住笔画着，像是想给晚归再现一遍当时的场景。
画意口齿伶俐，本来没有见到的人被她这么一说，倒像凭空出现在了眼前一般，晚归的心思便顺着脑海里这幅画勾勒着。身着铁胄的将军，身别佩剑，长长的队伍，墨一般浓重的黑。晚归不禁觉得整个京城都被他带出了一丝西北萧瑟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遥相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