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掠影（黄黑）》冰之

22、第 22 章

　　22、
　　“啊……”
　　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震动，黄濑恋恋不舍又有些慌张地放开了黑子。移开的指尖仍缠绕着黑子的体温，这体温令他既觉得舒服又按耐不住原始的燥热。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手机时，他下意识扁扁嘴，对于这通严重破坏气氛的不识趣的来电表示无声抗议。
　　发亮的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竟然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您好，我是黄濑凉太。”
　　“啊，黄濑，黑子在你旁边吗？”
　　嘴角微抽，虽然对方没有率先报上名字，但只要简单推理一下，不用问便能得出正确答案——知道他的手机号并且一开口就找黑子的人，在他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那家伙一个了。
　　“我说小火神，打电话时最起码也要说下名字吧？”
　　“哈？谁是小火神啊！”
　　听筒里传来火神火冒三丈的吼声，那个“小”字还被加了不满的重音，黄濑噗噗地笑了，完全能够想象得出火神在听到这个新称谓时会露出怎样抓狂的表情。
　　“别光顾着笑！黑子到底在不在你旁边啊？”
　　焦急的喊声震得黄濑不得已将手机从耳边挪开，离得远远的。说起来，自己喜欢的人如此受欢迎，对他而言可算不上一件好事，但换个角度考虑，火神在想找黑子的时候反而给他打了电话，也就是等同于肯定了他和黑子之间的亲密程度。这样一想，他又禁不住美滋滋地乐开了花。
　　“在是在，不过要不要换小黑子接电话就是我的自由了。”
　　“你这家伙！快点让黑子接电话，我有急事！”
　　听上去火神不像说谎的样子，黄濑“切”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将手机交给黑子。
　　“给你，小黑子，是小火神。”
　　“嗯！”
　　接过电话的同时，不好的预感一下子袭击了黑子。会在这么晚的时间还特意打到黄濑的手机上找自己，想必是非常要紧的事。
　　“喂，火神君。”
　　“黑子么，听我说……”
　　嗖——
　　过往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从黑子身旁驶过，不间断的引擎声此起彼伏，淹没了从那两片单薄的唇之间呼出的惊叹——
　　“欸？！”
　　眼睛瞪大，火神的叙述犹如一声晴天霹雳，黑子整张脸瞬间毫无血色。五根手指不自觉地被剥夺了力气，黄濑的手机顿时变得重逾千斤，就这样从那只微微颤抖的手上滑了下去，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黑子？黑子！你没事吧？黑子！”
　　听筒里传出火神的大嗓门，看起来黄濑的手机倒是很结实。
　　“怎么了小黑子？”
　　无暇顾及电话那头的火神，黄濑现在一门心思全在黑子身上。
　　黑子的样子毫无疑问是反常的——
　　现在明明是炎炎夏季，即便是夜晚也凉快不到哪里去，可黑子却用双臂紧紧抱住身体，棉布T恤被手臂之间过大的力量压得满是褶皱。像无家可归的小狗狗被冰冷的雨淋湿了那样，弓起背，缩成一团的黑子看上去只能用可怜来形容了。
　　“小黑子，小黑子你到底怎么了？小火神跟你说了什么？”
　　扶着黑子双肩的手，不由自主绕到了黑子的背后。和自己的脊背相比，黑子的背部更加瘦削，能够清晰地摸到一块块硬邦邦的骨头，还能感觉到一丝丝微弱的颤抖。
　　有什么，使小黑子产生了恐惧……
　　双手交错扣住黑子的肩头，指尖注入的力度竭尽全力驱散那股恐惧，黄濑再一次将黑子搂进怀里，虽然趁人之危不是正人君子应该做的事，可眼下他顾不了那么许多，只要能让黑子平静下来，就算过后挨骂或是被讨厌他都认了。
　　无声地传递着彼此的体温，黑子有种自己正泡在温泉里的错觉，冷冰冰的身体不可思议的变暖了。
　　说起来人类为什么会以拥抱这样的动作来表示亲密呢？难道不正是因为拥抱可以使自己无所保留地吮吸对方的体温吗？
　　好温暖……
　　情不自禁闭上眼，两把向上翻翘的小刷子终于不再瑟瑟发抖，这是黑子安下心来的证明。
　　三年来，一直奉行孤独主义的他从没想过，有个人在身边陪伴竟然是如此幸福的事，特别是在受了打击的此时。
　　“黄濑君……”
　　缓缓睁开眼，黑子对着覆盖有蓝色衬衫的宽阔的胸膛，唤出了黄濑的名字。
　　手上开始放松，虽然舍不得，不过意识到黑子想对他说明情况，黄濑只好乖乖与黑子拉开距离。
　　“感觉好点了？”
　　“嗯！”
　　“到底怎么了啊？突然这么大反应吓死我了！”
　　无论是从声音还是表情，黑子都知道黄濑没有说谎，更没有夸大其词，他刚刚的反常的确吓到了黄濑，所以才会再次抱住他吧？
　　回想起刚刚那个拥抱，黄濑的体香和体温都深深地被身体所记忆，黑子发现，他并不讨厌这种安慰方式。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一个人分享体温，也许是因为拥抱他的人是黄濑吧？
　　泛红的脸像扑上了一层蒸汽，又热又湿，黑子不由得用凉凉的手背贴在脸颊上降温。
　　“那个……小火神到底跟小黑子说了什么啊？”
　　话音刚落，黄濑看到黑子扬起眼帘凝视自己，于是急忙改口：“啊……你不想告诉我的话也无所谓的……”
　　虽然真的很好奇，但喜欢刺探他人隐私的男人绝不是个好男人，黄濑可不希望自己在黑子心中留下黑历史。
　　“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有些难以接受……”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是指……？”
　　用力喘了口气，黑子面色虽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眉宇间却凝结着融不掉的悲哀。对他而言，今晚简直就是九死一生，不仅与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男人——赤司征十郎重逢，还第二次见到青峰，然后又把无辜的黄濑卷了进来，而现在……
　　“黄濑君，我……被星光幼稚园开除了！”
　　“什么？！”
　　黄濑一副见鬼了似的神情反而让黑子笑了出来，不是嘲笑黄濑，而是嘲笑他自己。
　　“是的，刚刚，火神君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才打来的电话……是园长突然决定的，而且，我租的房子也在今晚被房东收回了。”
　　“怎么能……”
　　嘴巴张得老大，声音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黄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一夜之间，黑子竟然同时失去了工作和住所？！这简直比电影还要具有戏剧性。怪不得黑子刚刚抖得那么厉害，任谁突然被衰神附体都会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吧？况且，对黑子而言，所谓的“衰神”恐怕只有那个人——
　　“小黑子，这些……都是小赤司的杰作吧？”
　　除此之外，黄濑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作为幼稚园老师，黑子的尽职尽责通过他为了实现一位小朋友的愿望而特意来拜托自己就可见一斑，这样的黑子会被辞退，还辞退的如此突然，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除非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而这位幕后黑手，也只有黑白两道通吃的赤司才配得上。
　　沉默的叹息代替点头，是黑子给黄濑最明了的回应。
　　就算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赤司，但能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就让他丢了饭碗，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拥有如此实力的人，除了赤司根本不作他想。最初，他还天真地以为赤司下手的对象仅限于主动撞枪口的黄濑，没想到，他自己其实早就成为了“祭品”。
　　什么重新开始，什么从头再来，真是可笑至极……在赤司面前，他分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那个男人就是这么恐怖！
　　冷不防打了个哆嗦，黑子觉得，赤司于他，就是一股寒流。
　　“赤司君……认为只要把所有我能回去的地方都毁掉，我就会变得一无所有，然后，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随着夏夜闷热的气流，灌进耳朵里的声音卷着不言而喻的怒火，黄濑知道黑子害怕赤司，同时，他也知道黑子厌恶赤司。
　　“小黑子……”
　　仰起头，长刘海自然地偏向两侧，黑子望着满天星斗，用力闭了一下眼而后睁开。
　　“又要再重新开始一次了……虽然这次搞不好还是会迎来这样的下场，但是……”
　　他，不能放弃。
　　因为已经决定了不去妥协，所以无论多艰难他都要坚持下去！
　　“说起来，已经这么晚了啊……”
　　低头看了一眼表的黑子，旋即将视线放远，看上去是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样子。可是黄濑却还想再和黑子多呆上哪怕一秒钟的时间，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无时无刻不想陪在这个人的身边吧？虽然以前黄濑交过不少女朋友，但令他产生这种想法的，黑子是第一个。
　　“黄濑君……今晚多谢你了，我接下来还要去找旅馆，虽然有些失礼，但是我得走了……”
　　点头道别，黑子转身。
　　“等一下！”
　　向后的拉扯力从手腕处传来，黑子扭回头，发现是黄濑正拉着他的手，力气意外的有点大。金色的长刘海有一缕将明亮的眼睛遮住了一点点，然而黄濑却没去在意，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迎接这样的目光，他不禁有些紧张。黄濑看上去欲言又止，但毋庸置疑确实是有话想要对他说，于是他也就耐心地等待着，即便找旅馆的事争分夺秒。
　　车，变少了。旁边宽阔的马路寂寞地安静下来，黑子觉得他能听到黄濑吞吐的呼吸声。半晌，一串风铃般的清澈嗓音终于敲响耳鼓——
　　“小黑子……今晚，你要不要住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