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世界的彼方（狡槙）》冰之

36、条件

　　#36 条件
　　在西历这个词语已然变得不伦不类的西历二一一四年，日本首都东京，除了巨大的厚生省本部大楼Nona Tower，还有一座标志性建筑——东京电视台。
　　它是在西比拉系统构建的理想社会中，唯一被容许的媒体机构。
　　而眼下，它正迎来不止一名入侵者。
　　“为什么要来这里？”
　　槙岛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自如地转着剃刀。
　　“因为你的克隆体之前提到了‘祭典’。”
　　枪不离手，狡啮边走边回答。
　　“祭典？那不是一个单纯的比喻么？”
　　“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因为那家伙是你的克隆体，换句话说跟你很像。你……如果想让对手上钩，总会下意识透露一些看似无意义的信息。”
　　走到拐角，狡啮倏地停下脚步，拦住槙岛。谨慎且迅速举起枪，在确定昏暗的前方没有危险后，他呼出一口气，继续行进。
　　“之前我一直在想，你的克隆体为什么要制造千代田区的屠杀……他仇视的应该不是民众，而是西比拉吧？”
　　“这么说的话倒也正确，那家伙的做法简直就像是在激化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的矛盾。”
　　“就是这个！”
　　斜眼瞥向槙岛，狡啮给出了斩钉截铁的肯定。
　　“想想看，在大规模肃清之后，民众对西比拉的怨恨将会达到顶峰，如果这时，他们再得知了西比拉的真相，会如何？”
　　“呵……”
　　短暂静默的脸倏地笑了起来，槙岛露出相当愉悦的神色。
　　“真是有趣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会发生大暴动吧？”
　　“没错！到那时，西比拉也好，这个国家也好，就都完蛋了！”
　　声音和表情顷刻间武装上一层严肃的外壳，就算狡啮知道了西比拉的真相并且无法认同，他也不愿看到整个社会被无秩序的混乱吞没。
　　“那么，你确定我的克隆体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确定。”
　　狡啮随手从看板上扯下一张纸递给槙岛。
　　“……因为祭典。”
　　“原来如此。”
　　低下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上的纸，槙岛金瞳微眯。
　　这是一张节目表，上面写着距离现在一小时后，将会播放一档全新的综艺节目——“祭典”。
　　“你认为那家伙会在收视率最高的时间段代替‘祭典’播出西比拉的真相？”
　　“没错，那家伙一定会来，或者已经来了……”
　　推开虚掩的监控室大门，狡啮刚向内侧探一下头，黑瞳不由得怔住了。
　　“证据是……”
　　伸手指了指地面，三具已经咽气的人类尸体横七竖八倒在上面，铁青色的脸经过鲜血化妆，平添了几分生动，脖颈被切开的部分已经凝固成了黑色血块，不知道舔上一口会不会像巧克力一样香甜。
　　“真不愧是我的克隆体。”
　　槙岛这句话并非对“老师”的夸奖，而是对那道由剃刀造成的伤口表示感慨罢了。
　　“小心点，比起我，那家伙更针对你。”
　　出了人命，狡啮整个人顿时粉刷上一层浓墨重彩的担忧。然而槙岛却满不在乎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说过吗，那家伙讨厌你。大概……是太过清楚自己是个假货所以才更加不能原谅你这位本尊吧！”
　　无声的笑听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槙岛慢悠悠走在狡啮旁边，像是陪小孩子玩试胆游戏的大人，带着成熟的从容。
　　“这算是想要得到父母认可的小孩子的幼稚心理么！”
　　“谁知道呢……”
　　狭长的走廊即将走到尽头，近在眼前的是一片空荡荡的大厅，正圆形，好似古罗马斗兽场的场地。
　　在电视台大楼内部看到如此宽敞的空间还真是难得，狡啮这样想着，和槙岛一起走了过去。
　　嘀——嘀——嘀——
　　突然，几十台无人机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仿佛穿不透的铜墙铁壁，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二楼，Dominator令人熟悉又心悸的青蓝色光晕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为背景，直指下方——
　　狡啮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没想到再见面两位竟成了瓮中之鳖……狡啮慎也、槙岛圣护，你们果然来参加‘祭典’了。”
　　一个人影迈着雍容雅步走出黑暗，鞋子是十分常见的白色布鞋，和槙岛脚上的这双一模一样。
　　“槙岛君，投降吧！就算你再挣扎，你身边的男人也难逃一死，而你，也必然要成为我们的一员，这是……命运！”
　　另一个人影出现，以耳熟的声音说着相似的话语，这个人，是禾生壤宗。
　　而旁边的男人，则是和槙岛圣护形神皆似，连衣着打扮都如出一辙的克隆体——“老师”。
　　“公安局的局长大人竟然和罪犯联手，西比拉还真是堕落了啊！”
　　就算随时可能被Dominator分解成一滩血，狡啮依然用不容动摇的信仰守护着自己的镇定。
　　“是这位‘老师’向我们提议在此地埋伏的，而且，只要杀死你，他就同意加入我们的行列，虽然是克隆体，但毫无疑问他的价值对西比拉系统而言也是相当高的。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们就不重视本尊，所以槙岛君尽管放心。”
　　禾生壤宗微笑，朝槙岛伸出的手缠绕着无止境的希冀。
　　“我是被高薪挖角的海归派么？”
　　槙岛无不讽刺地说道，调转视线看向一言未发的“老师”。
　　“找到了不错的靠山么，比我那时候聪明……但是，也证实了你无法超越我呢！”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克隆槙岛平静的唇角突然向上挑了一下——这是个算计得逞的讥笑。
　　果然……这家伙并不是真的想加入西比拉，恐怕……那个约定是诱饵。
　　“我虽然是你的克隆体，不过我比你更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克隆槙岛笑眯眯地说着，看向禾生壤宗的目光包上了忠诚和顺从的虚伪包装。
　　“没错！槙岛君，你也差不多该放弃顽固的坚持了吧！西比拉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机械，它是由一颗又一颗人脑组成的……所以我们才是最重视人类自我意志的集合体。想想看，我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对你洗脑强行将你拉进我们之中，但是，正因为我们比任何人都在意人类自身的意志才没有这么做。”
　　禾生壤宗滔滔不绝地游说着，而槙岛只是笑而不语。
　　重视人类的意志？
　　看似是一种对他的礼遇和尊重，实际上如果他猜得没错，西比拉担心的应该是将不情愿入伙的他强行融合，或许会带来排斥反应，这样反而加速了西比拉的退化。
　　游说不见起色，禾生壤宗继续苦口婆心地解释：“没舍弃人类肉身的你可能现在无法理解，但当你真正成为系统一员的时候，你就会感到这种全能感是多么美妙了……和我们一起统治这个世界，将它变得更加完美，对于像你这样的人来说，难道不是最能实现人生价值的使命吗？”
　　“呵呵……”
　　喉咙深处传出脆生生的笑声，槙岛扬起下巴，流淌在眼底的金色好似一双手轻柔地捧起狡啮的脸。
　　“很抱歉，对现在的我来说，最能实现人生价值的，是和这家伙一起活下去。”
　　“槙岛……”
　　愁云被驱散，狡啮不不由自主扭头与槙岛对视，两个人强大的气场仿佛形成了结界，将迫近的死亡弹得远远的。
　　“哼！”
　　收起假笑，禾生壤宗本就由金属制成的脸，板起了金属般硬邦邦的表情。
　　“你以为狡啮慎也还有活路吗？看上面！”
　　抬起头，二楼环形长廊上一排无人机正举着Dominator瞄准狡啮。
　　“这些无人机都是经过改良的新品种，Dominator已经固定成destroy decomposer了，一旦被击中，他必死无疑。”
　　禾生壤宗笑得自信满满，仿佛此时此刻，狡啮在他眼中早已不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而是个死人了。
　　“这样啊，你是打算同归于尽么？”
　　槙岛歪歪头朝禾生壤宗身边瞥去，原本站着一个大活人的位置现在却空空如也，只有黑暗为伴。
　　“这是什么意思？”
　　“看看你身边就知道了。”
　　从善如流，禾生壤宗在发现理应站在自己旁边的槙岛克隆体不见了踪影后，禁不住拉下脸来。
　　“那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加入你们，他的真正目的是……”
　　“向市民揭穿你们的真面目！”——
　　狡啮和槙岛异口同声，截然不同的表情却向禾生壤宗传递着相同的信息。
　　被骗了么……
　　作为全知全能的西比拉系统，却被一个克隆人耍了一通，禾生壤宗脸色瞬间绿得像铜锈。
　　“槙岛的克隆体首先用‘药’将整个千代田区的人变成犯罪系数300以上的执行对象，然后引起你对他们的屠杀，最后，再趁你对付我们两人的时候通过电视等媒体公开你的真相……西比拉，如果不阻止那家伙，你会死的！”
　　举起手臂将枪口对准禾生壤宗，狡啮并没有开枪的打算，只是像模像样地抬了一下手。
　　“邦——”
　　明明没有子弹，可禾生壤宗的心脏却像被冰块打中似的，凉了半截。机械眼球转了转，他感到一阵被戏弄的屈辱。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禾生局长，你应该知道，槙岛圣护……只有我杀得了他！”
　　坚定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仿佛在一瞬间，封住了所有Dominator的机能。
　　狡啮在打赌，用自己的生命，赌自己的存活。
　　强大的压力将空气压成了浓缩的固体，禾生壤宗默默同构成西比拉的其他成员对话，半晌，终于开口：“好吧……考虑到狡啮慎也你对威胁的清除能力，我们同意改变对你的处理方式。不过……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