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的私人律师》植月引泉

5、道歉

　　路先的女朋友？谁会去给这种人当女朋友，唯利是图，心机叵测，视别人的伤痕为工具，不装逼就死……卓芝蓝腹诽不已。
　　她一路沉默，听着甄珍和路先天南海北聊各种话题，对甄珍两次搭话的行为毫无回应。
　　其实到现在，她也没有太明显地感受到胜诉的兴奋，因为她实在忘不了这个胜诉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
　　那种好像把她扒光扔在大街上博取同情的行为，才换来现在的胜诉。

　　“对方会上诉吗你觉得？”甄珍一边把车开进停车场，一边问路先。
　　“肯定会的，上诉之前还要打一波舆论战。不过他不可能赢。”
　　“可是王皓景家里是A市富豪，很有能量的，你可能刚回国不知道吧？”
　　“我知道，我已经着手在做这方面的准备了。”
　　卓芝蓝打开车门，伸出长腿一步跨出，甩下两个人直接进了电梯。

　　甄珍扁扁嘴，看向路先：“怎么办？她还在生气……”
　　路先看着卓芝蓝的背影，眼神幽深地回：“她会消气的。”
　　电梯门关上之前，路先和甄珍都进去了。卓芝蓝特意让了一下，让甄珍隔开了她和路先。她从电梯镜子里看到，路先对此行为给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甄珍把卓芝蓝送到家里让她好好休息，说了一下明天正式开工的计划就走了。卓芝蓝躺倒在床上，觉得这半个月来简直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她打开室内音响，放了《Satellite Call》，慢慢睡着。
　　她梦见自己在旷野中独自站着，头顶的星空一伸手就可以摘下星星来，而她不得不背负着摘下来的沉重星球，踩在沼泽里奋力前行。
　　直到门铃声刺耳地响起来。

　　她猛地惊醒，双脚一时间似乎还有沼泽中的黏腻感，好一会儿才发现音响早已停了。
　　她穿上拖鞋，走到门口扫了一眼监控，看到路先白衬衫黑西裤，端着一个盖半球形保温盖的大碟子，面色严肃，好像西餐厅服务生。
　　卓芝蓝看了看，转身又回到卧室，把自己砸进床中央。
　　手机响了。她拿过来，是路先的短信：“道歉礼物：手作罗宋汤，放在门口了。”
　　她拿着手机，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回什么，只好先放下，穿上拖鞋出来开门。

　　“刚好我也有点饿……”她边走边不自觉地给自己找理由。
　　打开门，果然没人。她低头一看，那个有些夸张的白色深碟子就在地上，上面还盖着保温盖。
　　她把东西端进来，拿开盖子，温热的香味扑鼻而来，加上白碟子和保温盖，简直让人怀疑他是直接偷的西餐厅的菜。真是手作的吗？不管了，先喝完再说，食物是无辜的。
　　卓芝蓝喝完了味道美好的汤，满足地摸摸肚子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
　　手机又响，她拿过来看，还是路先的短信：“希望这份汤让你有原谅我的冲动。”
　　卓芝蓝笑了一下，立即又抿住嘴，把手机在手心里掂了掂，还是忍住没回。
　　他也没再发短信过来。

　　第二天，卓芝蓝一大早就被甄珍的连环电话叫醒，稍微收拾一下自己，急忙出门上车赶通告。
　　最近她的所有通告都是各种采访、访谈，没有娱乐节目，没有正在拍摄的影视剧。之前那部剧已经在她的强烈反应下告吹。
　　在车上，甄珍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给她：“蓝姐你翻一下看看，这是路律师昨天给我的，让我打印出来交给你，这是你现在上通告必须注意的一些细节问题。我看过，蛮详细的，很有用。”
　　卓芝蓝一眼看到一句话：“不要用ysl圆管12以及类似色系口红……这也算有用？”简直不可思议，细致到口红色号的“细节”，就算他有空写，她也记不住啊！而且他为什么会对女生的化妆品了解这么多？

　　“额……跳着看看吧。”甄珍也没办法。
　　好不容易到了第一个节目化妆室，卓芝蓝问化妆师：“你知道ysl圆管12是什么吗？”
　　男化妆师翘起兰花指：“当然知道，橘色口红系列里的佼佼者。但我不建议你现在用哦宝贝，你的脸色现在很苍白，而且节目组要求你的妆效尽量淡雅。”
　　所以其实他的目的是为了告诉她不要化张扬的妆？为什么不直接写出来？
　　卓芝蓝对路先此人的别扭程度刮目相看。

　　这一天她都要调动百分之百的脑力去参与节目，配合每一位主持人，应对她们每一个刁钻的问题，所以到了下午，她就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份注意事项的问题了。
　　下午一个通告结束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卓芝蓝趁机刷了一下微博，发现事情的走向有点奇怪。现在的热搜话题从原先的“卓芝蓝胜诉”变成了“王皓景败诉”，虽然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话题中心从她转变成了王皓景，也开始有很多人写王皓景相关的分析文章。

　　她大致浏览了一个知名博主写的文章，中心思想是“未发生的骚扰事件算不算骚扰”。她心里咯噔一下。
　　的确，她自己其实是没法拿出证据证明这个性骚扰是真实发生过的，毕竟没有伤痕、没有物证人证，只凭自己一面之词，很难让舆论不怀疑。
　　但是这方面她毕竟不懂，只好叫来甄珍交代了一下，让她跟路先说一下注意这方面问题。

　　甄珍面色古怪地回她：“姐，这种事你一个微信就告诉他了，还是你准备一直跟他冷战下去？这样一边合作一边冷战很奇怪啊。”
　　卓芝蓝故作镇定：“不是有你这个中间人吗？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的。”
　　甄珍吐了吐舌头拿起手机，又转手把手机递给卓芝蓝：“喏，不用咱操心了。”
　　手机上是路先的短信：“你好，最新进展我在跟进，勿担心。”
　　这人说话还文绉绉的……
　　卓芝蓝看甄珍期待地看着自己，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这样过了两天，卓芝蓝每天工作到深夜才回，也并没有见到过路先。
　　直到第三天下午，这件事的热度渐渐下去了，但她的通告依然有增无减。
　　本来卓芝蓝从不会接匿名电话，可那天这个电话连续打了三次，在卓芝蓝刚上完通告休息的间隙又打来一次，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接通了，只好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对面传来的声音让她大脑瞬间充血，颤栗的晕眩感难以抗拒地冲上来，浑身寒毛争先恐后的炸开。

　　“卓芝蓝，我们谈谈吧。”

　　那是王皓景的声音。化成灰她都认识。曾经在她耳边用恶心至极的语调说着“被多少人上过了还拒绝我干嘛”的那个声音。
　　卓芝蓝以前觉得自己能闯荡到现在已经铜墙铁壁百毒不侵，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只需要一个变态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如此失态。

　　她大口的深呼吸，无声地咽口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没办法回话。
　　对面没等到回应，似乎也在踌躇下一句说什么。前方的电视台助理开始对卓芝蓝招手，这让她慢慢清醒过来，终于能够平静的说话了。
　　“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出口，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被污染了，心里默默想着回头要换一个手机。
　　“关于你妈的事情，我这里有些最新资料，今晚八点在丽都豪庭，你不来就等着承担后果吧。”
　　全身每一个细胞骤然收紧。她感觉自己快要爆炸，灵魂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脑袋一下子轰鸣不已。
　　对面轻笑了一声，“咔”得挂断了。

　　卓芝蓝直接狠劲把手机扔了出去，然后用尽全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大叫的冲动，最终只从口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她捂住嘴，抬起头，眼泪已经开始积蓄，推开面前一大片乌泱泱的工作人员，跌跌撞撞的冲进卫生间。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妆容精致，雍容美丽，眼睛里却有那么深刻的绝望。
　　在这个世界上，她向来是一个人走，一个人强壮地扛起风刀霜剑，一个人将自己的妈妈从死缓上诉到无期，一个人面对各式各样的骚扰和利诱，却还能因为心中一份高傲而绝不妥协。
　　其实，她也很清楚，这一次王皓景对她的骚扰并不是她曾经历过最恶劣的，之所以这一次她忽然不能忍受到要闹得这么大，何尝不是自己承受不住了、想要毁掉一切的意愿呢。

　　但这一切里，并不包括妈妈。
　　那个妈妈，生她养她爱着她，为了她而杀人入狱的妈妈。
　　这是她还在拼命的原因啊。
　　她用手捧着凉水，把自己的脸一遍一遍地浇湿，直到将所有化妆品全都洗掉，眼线如同蜿蜒的黑色眼泪挂在脸颊上。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终于拿过纸巾，把脸擦干。
　　身后传来甄珍担忧的声音：“蓝姐，你怎么了？”
　　她缓缓转过身去，扬起一个冰冷的微笑。
　　“我很好，谁也不能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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