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奥之樱花宣言》阿醪

27、海战

　　六年稍纵即逝。
　　西南千叶国大名叛乱，平治亲自指挥剿灭强敌于黄海。
　　黄海决战在即。
　　叛军首领求降。
　　大名世子洪畴于黄海领十艘战船递投降书。船上满载财宝，还有大名的妇幼儿女做人质。十足的诚意。

　　此时官船旌旗飘飞，海风荡漾，战鼓将歇，四野静寂。
　　立于船头的幕府将军平治意得圆满，用望远镜注视越来越近的敌船。
　　当他确信首船上屹立的是大名之子洪畴时，方哈哈大笑。
　　回身对立于身后的熏大将说：
　　两年，熏，两年了，我可以放你回家了。
　　熏笑：
　　此一役下来，官家十年可高卧无忧。
　　转身下船头对军首低语：
　　小心有诈。把船上铁索解开，后方放五支快船备后，精武队集结。随时待命。

　　世子洪畴等人缷下兵器，登舟上船。
　　幕府连接首尾的官船上一阵欢呼。
　　黄海之役历时两年，双方拉据持续，死伤惨重，官兵远离故土，早已无心恋战。
　　那世子俯身跪地，请交投降书。
　　军首接过，大声宣读：
　　千叶大名宣死捍卫将军，万代不移。
　　熏在将军身后观瞧，但见那世子酷夏天气却长衣长靴，他左首边立的世子妃身怀六甲，面部却无浮肿，容貌俏丽逼人。
　　保护将军！他大喝一声。
　　但已经迟了。图穷匕现。
　　只见那世子从靴处拔出一只匕首，寒光一闪，只向将军面门掷来。
　　多亏熏动作疾快，匕首绕过致命处，只中肩部。
　　众人正要将来使肉糜，却见那世子妃一声大喝：动手。
　　那十只敌船瞬间火起，那世子妃带领敌匪众人杀将过来，军首忙用刀剑刺向她胸腹处，谁料一声巨响，原来是人肉炸弹。
　　瞬间四围血肉横飞，惨叫阵天，烟火弥漫。

　　幸好熏早有准备，他扶将军撤向后方准备多时的快船，手一挥身后的火枪手上前，一阵扫射，众敌首倒下一片。
　　可怜十只敌艋上的男女老少均在熊熊大火中烧为灰炭。官船也被连片烧成两截，索性之前连接的铁索已除，船队速分做两班。一个时辰内集结完毕，开始了疯狂的报复性反扑。
　　熏组织官兵直抵千叶大名余部，火努火炮连上，再登船乱刀砍杀。
　　那大名正要做快船逃跑，早被熏一箭射定在船舷之上。
　　熏上前斩其首级挂于船帆之上，手扶船舵，那滴血的首级，狰狞的双眼就这样随着上升的帆直抵天空。
　　熏主，其余部投诚！
　　熏下令将这些俘虏集于五船之上，用铁索围住，浇以铜油。
　　一个不留！
　　瞬间火起，无数人惨叫奔逃，均被外围的兵曹砍落水下。

　　午夜，海面风未定。背后仍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天幕。
　　再回首，眼前是灰茫茫大海，遥不见岸。
　　平治将军躺在军帐之中。
　　那匕首带毒。
　　只要伤口不崩裂，明日登岸，江户城的御医自会有办法。军医言辞凿凿。
　　熏心知凶多吉少。面上却不露出。

　　熏大将，进一步说话。
　　将军虚弱的低喊。
　　熏且近几步，却被平治将手握住。那手冰凉。
　　熏心下厌恶，却没了怯意。
　　不需几日，即到九州地界。你我又要分手，你终究要回你的京都去吗？
　　熏不回江户，也不回京都。熏自回下里。
　　下里，熏自己的封地。
　　那里有千颂在等他。
　　千颂，熏与百合之女。离家时尚是黄发小儿，涎着口水。
　　留在我身边。熏。留在大奥。
　　熏厌恶的闭上眼睛。他听不得看不得的地方。
　　你知道你对我的意义是什么吗？
　　我是公家（天皇）的人，也是武家（将军）的人。
　　熏心下了然自己的位置。
　　你是我最爱人的儿子。
　　熏怔在那里。
　　爱之于大将军是何等滑稽。
　　更何况他的母亲，夕颜。
　　熏心下冷笑。
　　他的名字叫子游。你的生父。
　　熏的记忆里他的父亲是个面首（男宠），玩弄了他的母亲然后失踪。
　　他出身贵冑，仪表堂堂。与我少年时即是朋友。
　　熏想到自己的生母夕颜，想到构栏。想到他的身世下贱。
　　这又是什么阴谋？
　　我们志同道合，洒血盟誓，要让日本成为统一的国家，强盛的国家。为此而战。他手刃了当年最大的障碍，倒行逆施，残暴冷血的将军义教。后被义教手下人杀死，尸骨无存。
　　熏第一次听到他父亲的下落。
　　生的像个笑话，死的却那么像传奇。
　　呵呵。
　　你是英雄的儿子。亦是将军平治的义子。希望你永远记得。
　　熏面色凛然起来。却不知平治要做何道理。
　　公家武家对峙已久。黄海大战一役，武家虽胜却军力疲弊，公家作壁上观渔翁得利。你如今羽翼渐丰，军威浩荡。我来日无多。
　　熏见那平治的伤口处又崩出很多黑血来。知是他在交代后事。
　　所以，我代表武家请求你，放小儿阿兰一条生路。让他随他母亲去做和尚罢了。
　　可怜雄威一世的平治将军如今也会老泪纵横的求他。
　　他心下竟有一丝狂虐的欢喜。
　　义父放心，我自会接小主回大奥。护佑他回您的身边。
　　我何德何能，要你如此？平治眼下模糊，心下清楚。
　　熏挥手让大帐外的众将们进来。
　　方朗声道：
　　熏与众将军歃血为盟，护佑将军平安，护佑武家换局，至死方休。若改弦更张，屠戮九族。

　　凌晨，海风静止，明月掩高树，长河没晓天。
　　你抬我去吹吹海上的风。将军说。
　　熏让侍兵将行军床抬出大帐。
　　帐外温凉，漫天的星斗。
　　陪我聊聊天，说什么都可以，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聊什么呢？
　　我们不聊战争，也不聊时局，那些都结束了，另一部分的历史还没有开始。
　　也不聊得失成败。不聊，我不想听这些。
　　那么，我们聊什么？
　　聊聊你的家，你的女儿。她应该六岁了吧？
　　是啊，六岁，羊角小辫已经不扎了吧。
　　他离家时，千颂，他的女儿，才四岁。
　　将军还记得那个庭园吗？全是郁金香，周围是竹篱，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会牵着大黄，我的那只狗，坐在石级上，用小虾来钓溪河里的鱼。千颂和大黄会吱吱瓜瓜讲话。
　　将军笑，牵动伤口。
　　爱总是会让人痛苦。
　　千颂不会。熏伤感的笑。
　　阿兰会。熏，我想阿兰，想回大奥。
　　熏闭眼，大奥两个字让如今已经统领千军万马的熏大将心惊肉跳。
　　七年的时光。使他离那个世界已十分遥远。而这个杀罚决断的世界里没有人提过这个名字。
　　那个世界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在他这个世界里很好。
　　他和百合住在他们的封地，民风淳朴，仓库富足。风景如画，油麻地，郁金香花园。还有他的千颂。那个肉肉的身体，奶奶的声音。
　　要不是黄海之战。他可以生在那里，死在那里。现世安稳，梦里无虞。
　　黄海大战又让他回到平治将军的身边。
　　他再没碰过他。
　　他只是他的战友。助手。
　　两年里两人出生入死。
　　这是真的。
　　当年他蹂躏他，也是真的。
　　你是我的知己。唯一的。这么多年，我没有真正信任过一个人。唯有你。
　　他足以让他信任，数次临危受命，敌阵冲杀，生死数次近身。
　　你想要什么？你想得到什么？
　　将军握住他手。言辞恳切。
　　他要什么？他好认真的想。然后咧嘴自嘲的笑。
　　他只是随着命运流转。
　　流转而已。
　　像这海上的船。
　　请让千颂与阿兰配婚。
　　千万人里，他只想给千颂，给她自己的所有，给她自己所没有的，一切。
　　比如，贵族身份。
　　我答应你。等她成人，做大奥的主人。